“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要你代我去约云臻和于启文。我要见他们一面。嗯……就约在你这雅间内吧。”
见云杰略有犹豫,高冉便再接再厉,怂恿他道:“你不是想拉拢我吗?那我现在主动要求要见他们,不是正合你意吗?且,我要求的还是你们三人都同时在场,连地点都选在了你的地盘上。你说,这样的会面,究竟是对你们更有利呢,还是对我更有利?”
果然,高冉这一怂恿,云杰还真就答应了。——即便他心里想的却是:无论到时高冉想耍什么花招,但终归是他们三个对付她一个,如此,他们应该也不会轻易落于下风的。
但那之后,当日晚,云皇就去世了。而依照云皇的遗旨,云臻便继任为皇了。但显然,他们是早有准备了。——那夜,至少从表面看,的确是“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但高冉却是忐忑了一夜,却终还是没有收到从宫内传来的任何密报,也没有听到高府内任何与云皇驾崩有关的切切私语。因为云杰才意外得知了云皇过不了那晚的高冉,即便并非她所愿,但也只能是怀揣着不可抑制的忐忑,表面却还要佯装和高府内的其他人一般的“静静”度过了那似乎显得有些过于漫长的一夜。
不过,经过了那难熬的一夜,高冉倒也知道了云臻和云杰眼下还是能将皇城内的这部分势力牢牢掌控在手的,否则,他们又怎能把如此重大之事封锁得滴水不漏?——即便同在一城之内,她也没能及时获知到皇宫内的任何真正紧要的风吹草动。
她不难想到,即便宫里肯定也会有高家的眼线,但显然还是没能深入到能近身服侍在云皇、云臻和云杰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的身边。
若她猜测得没错,此事的整个经过,眼下只怕也只有他们三人最清楚那其中的内情了。而其他人——甚至包括了如今还健在的那两位娘娘(一个是云杰和云臻的生母,而另一个,则因从未诞下任何子嗣才得以存活至今),应该也都被早早排除在外了。
“但既然能隐瞒得这么严实还不会惹人猜疑,那只怕他们三人构建的这个小群体,在宫里应该也有些时候了。甚至,很可能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也说不定。否则,像这样严密死守着这个小群体内的具体动向和个中秘密——像这样明显的反常动作,又如何能让宫里那些被始终排除在外的人对此习以为常呢?而若非是外人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若非外人们早已习惯了将他们三人类似这样的行径都视作是时常有之的常态的话,那云皇的去世又怎会即便都过了一夜了竟还未在宫里掀起任何波澜?
“莫非,云皇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早早就开始这样做了?莫非,云杰和云臻的合作也已经持续好几年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但最早应该也还是在我遇见云杰之后才发生的……但云杰对此却绝口不提,连对暗助过他的天阁和我都刻意欺瞒着!呵,看来,若非万不得已,只怕他到现在也不会让我知道实情的。”
高冉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否则,又如何解释云杰竟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在云皇和云臻的眼皮子底下建起了他自己这样有规模的势力,还不怕招来他们对他的警惕防备,甚至是敌意?
“想不到,原本没打算去多想的事,却意外获知了那其中真正的缘由……呵,还真是天意弄人哪。终究,还是算不过老天的安排哪……”
不管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至少在这一刻,高冉却悟出了一个道理:她想知道什么是一回事,老天想让她知道什么则是另一回事。
领悟到这一点,高冉也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哪里还敢再自以为是地挑拣着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对什么不感兴趣?——至少,在彻底脱离险境之前,她显然是没有能这样挑剔的资格的。
尽管尚不知他们两兄弟究竟是如何处理了云皇的尸体的,但显然他们并没打算近日就举办葬礼,似乎是想等到不得不公开云皇已去世的消息之时,再大动干戈地重办葬礼。
不过,既然云臻要继位,那想必至少在云皇即将去世之前,定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朝廷重臣连夜进宫见证了那晚发生的一切的。否则,日后云臻继位的正统性将会受到质疑,甚至即便怀疑他根本就是弑君篡位也算合情合理了。
“若果真如我所想,那想必那夜,丞相于英必定在场。那于启文呢?嗯……不管他在不在场,但以他与于英和云臻的关系,他必定也是多少知道些真相的。
“云杰这么急着想要拉拢我,莫非是对应付云氏族内的那几个早有异心的王爷们没有足够的把握,另外,也担心傅家的趁虚而入?莫非,他是担心他们会腹背受敌,这才想要拉着我至少先帮他们牵制住傅家,顺便也利用我的身份在必要时及时阻止高家的任何可能会不利于他们的行动?莫非,云杰是想利用我暂时替他们抵挡住外部的威胁,好让他们能专注去对付他们族内的分歧?
“我是不是该在与他们三人同时会面之前,先单独去见见于启文呢?毕竟,当初于启文给那送信人的回复,是让他回来后亲口告知我要我到京后与他见面后再谈。既如此,那我是否也算是有理由能单独去见见他了?反正他也没说过这‘见面后再谈’究竟是单独见面再谈,还是要带上云臻他们再谈?既然他没说,那就随我的方便吧。这次,我可得不请自来了。”
心里有了主意后,高冉便趁着——云杰他们正忙着秘密料理云皇的身后事、及与朝堂上的几位心腹重臣密谋不日就要让那几位王爷和全天下人都知道先皇已去、新皇也已继位之事,正忙着密谋该如何利用他们已筹划准备了许久的应对之策确凿安全地落地——之际,抓紧时间通过翻阅天阁送来的一手资料,快速了解了如今高府内的大致情况,以及与于启文有关的近乎所有的情报资料。
就在云皇去世后的第二日深夜,高冉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独自一人悄悄摸进了于启文的卧房。
于启文完全没有觉察到她的到来,直到被她很不客气地稍微用力地拍了两下脸后,他才迅速的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睁眼一看,竟是一名一身黑的刺客正肆无忌惮地坐在他的身旁,且,若不是他正好睁开了眼,只怕他又要再挨上一巴掌了。(高冉拍他的力度,在他看来,就是在甩他巴掌。)
“你!”
比起唤人来捉拿刺客,于启文此刻更多的是被震惊到了。他哪里见过竟还有如此大胆地甩他巴掌意图唤醒他的刺客?此人若不是真的不正常,那便是“他”根本就不是刺客!
这么一想,于启文倒也冷静了许多,暗自平复了心里的震惊、诧异,同时,他也不急着亲自擒拿住对方、亦或是唤人来擒,而是语气平静地低声问道:“敢问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嗯?你不好奇我是谁,却只想知道我为何而来?”
高冉并没有刻意掩饰声音,所以她一开口于启文便至少明了了对方是位姑娘。
一瞬间,于启文眼神闪烁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觉微翘。但还是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猜测。而是老实地回答道:“既然姑娘是有备而来,又并非是刺客,那找我就必定是有事要与我商谈了。而既然是要商谈,那比之传话者,指使你前来的那个指使者才更该是我需要了解的,不是吗?——除非,你不仅是传话者,更是指使者本人。若是那样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回答时,于启文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却明显比之前要温和了许多,甚至还有些调侃的意味。
高冉叉着手臂审视了于启文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在他那略带调侃的目光的注视下,主动揭下了自己的面纱。
“看来,就算你已不见得还能认出我来,但你也还是猜到是我了?”
“呵,这有何难?敢问,天下间敢像你这样独自潜入我的卧房,还敢这么用力地甩我巴掌唤醒我的姑娘家,除了你,还能有谁?”
“哦?这么说来,高瑜她不敢这么做咯?据我所知,凭她与你的熟识度、以及她的身手,她也完全可以做到的。再有,我刚才不过是稍微用了点力拍你,那根本就不是甩巴掌好吗?你别趁机污蔑我。”
“什么?这还叫‘拍’啊?”
“当然,若不用点力,你能这么快醒吗?再说了,要是以我的标准,若是我真甩了你一巴掌,那你就算不被我打成重伤,至少也得吐出一大口血才对。”
“这么说,只要没用内力,在你这儿就不算是甩人巴掌了?”
于启文倒也不笨,一下就听出了高冉话中的门道:能用一巴掌就把对方打死的,肯定是用上内力了;且,还是十分深厚的内力。而在高冉这儿,没准哪,还会再加上些稀罕毒物呢……
“明知故问。”高冉懒得理睬地白了他一眼,但口中还是再次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凭什么那么笃定来者是我,而非高瑜?听文轩说,高瑜对他可主动了。这样主动的姑娘,我可不信她会不敢拍你脸颊。更何况,在她定亲之前,似乎长辈们还曾想撮合你们呢。想来,她会与你亲昵,也不是全无可能吧?”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一来,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对她的声音熟悉得很,即便如今已有几月未见,但也不可能才几月时间她的声音就变了这么多吧?二来,就算她曾时常会与我亲昵,但也决不会像你这般粗鲁地唤醒我。她会武、也善武,但并不粗鲁。再有,除她之外,我所熟识的女子中,年纪与她相仿的,也就只有你和安家小姐安雨洁了。但,安小姐一心爱慕三皇子,就算她有事要深夜造访,也不可能会用‘拍’脸来唤醒我的……”
尽管心里清楚,于启文根本就是明知她想问什么却又故意跟她看似就事论事、实则却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地回避着她,但嘴上,高冉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好啦,不必再说了。算你厉害还不行?”
不过,她倒也因此而意外获知了一个于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信息:看来,高瑜在于启文心中的分量远胜过她。或者说,不管于启文与高瑜之间是否有儿女之情,但他们之间那青梅竹马的感情或许并不亚于他对云臻的感情。甚至,高瑜与云臻和于启文之间的关系并非真如傅文轩之前猜测的那样更侧重利益,或许他们之间的互信程度,并不亚于她与文轩之间的互信。
短暂的沉默,高冉深呼吸了口气,而后便正视着于启文,直接问道:“你坦白告诉我,我和高瑜,你更在乎谁?”
“啊?”于启文绝对没有想到高冉竟会突然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当初与她在深山里待了两年之久,至少对于她天生就寡情冷心这点,他可是了解得很透彻了。而此刻,眼前这个敢直截了当地当面问他这样的问题的人,偏还就是高冉本人。这让于启文怎么想都觉得心里发毛——越是想不透她的可能意图,他就越是不安。
一时间,他竟也有些犹疑了:究竟是该直接了当地问她有何意图呢,还是直接回答她的问话?亦或是,不管他作何反应,都可能会恰好中了她的圈套?
于启文哪里想到,这种久违的有些纠结不定的感觉,时隔多年后,竟然又随着高冉的再次出现而再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