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祠堂里异常安静,没有旁人,只有秦如苏和秦敏两个人。
风吹过来,还带着呜咽声,别说两个姑娘家,就是两个糙汉子在这里,那也是起满了鸡皮疙瘩。
可秦如苏轻飘飘的一句话,似乎夺回了主动权。
在老太君跟前,秦敏的话,就像是一根刺扎再秦如苏心上。
看似无关痛痒,实际上才最是掀起狂风暴雨。
“那妹妹就恭喜姐姐了。不,应该改口叫王妃娘娘了。”
秦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冷在嘴角。
她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起,眼底的阴霾一闪而去。
“妹妹知道就好。”秦如苏非但没有跪下,反倒是坐在台阶上。
而秦敏则转身离去。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胸口一团火气不断上涌着。
最后柔弱的小手捶打冰冷的石头上。
她气不过。
为什么秦如苏就可以是定国侯府的嫡女,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为什么连不易近人的贤王都可以放下架子,去娶一个风评这般差,又惹出这么事端的女子。
她恨秦如苏,这么多年以来,以为被秦如苏压在身下。
就算她做的再好,没有人会看见。
就是因为她不是定国侯府的嫡女,就算是她长得再美,在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那也是没有任何用处。
现在皇上都已经为贤王赐婚。
秦如苏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成为王妃,那么她呢?
秦敏的去路又该如何?
黑暗中,她的双目乍起涟漪。
幽幽恨意燃起。
就在她没有任何察觉的时候,前面传来脚步声。
不等她擦干脸颊上的泪水,便比堵得正着。
“哥,大哥……”
秦敏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秦唯面带微笑,伸手摸着她的脑袋,还像是小时候那样。
“敏儿,走,大哥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不要……”
秦敏脚步下意识的王后退缩,她没有想过会在这个时候碰到大哥。
她有些慌。
“不喜欢大哥了?”秦唯微笑的讲道,声音也是柔柔的。
“大哥……”
秦唯丝毫不管秦敏如何挣扎,直接将她拽进了一间小黑屋。
这里面平常都是放着杂货的东西,很乱又很脏。
“跪下!”
秦唯站立在门口,对着秦敏说话依旧是笑眯眯的。
看似在笑,可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浑身上下的冷气扎现。
秦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面对着一团杂乱无章的东西,泪眼朦胧,似乎一眨眼,泪水便会掉下来。
“什么时候如苏解禁了,敏儿才能站起来。”
秦唯就在门口看着她,声音依旧是像平常那般软绵绵的,要不是嘴角上冷却的笑意,似乎就是一个温柔的大哥哥。
然而秦敏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大哥。
从小就是如此。
她喜欢靠近他,却又害怕他。
心里委屈上涌,她却不敢站起身子。
“为什么,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秦唯并不是秦如苏的秦大哥,而是整个秦家的长子,秦如苏的爹爹没有儿子便过继过来。
她才是秦唯同父同母的妹妹。
为什么秦唯会这么对她!
“如苏可曾害过你,那你为何要这么对她?”
秦敏咬紧牙关,并没有回答。
“你三番两次在老太君面前吹耳边风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我会怎么对你,敏儿,是从小到大大哥太对你宽松了一些,还是说以往的那些不够你回味的?”
秦敏泪水直流,弄花了整张脸。
她只要一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都要碎掉。
秦敏记得在九岁的时候,她故意将秦如苏的手背烫伤了。
结果当天晚上,秦唯直接拿着开水将秦敏的胳膊烫出来一块疤痕。
女子都很注重身上是否有疤。
可秦唯却对秦敏下如此重的狠手。
她小时候对秦如苏越来越恨。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将秦如苏怎么样。
她整过秦如苏好几次,每一次的下场都是她比秦如苏还要惨。
秦敏心里的怨气加深。
“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哥,你就这么不喜欢我,非要处置我于死地,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开心,才会想起我这个亲妹妹来?”
这句话包含着种种委屈和不甘心,还有浓烈的恨意。
“你若不是我的妹妹,信不信我早就一刀杀死你!”
“你护秦如苏到如此地步,恨不得要了我的命?”
秦敏平日里所有的端庄都消失殆尽。
她头发糟乱,身上衣服也被自己抓成一团糟。
一点点在地上站起来,她第一次反抗面前大哥的话。
“大哥,你告诉敏儿啊。”
在秦敏即将站起身子的时候,秦唯毫不犹豫直接踹在她的膝盖上面。
‘扑通’一声。
秦敏又直接瘫倒在地上。
“如苏自小在府内没有娘亲的疼爱,明明是嫡小姐,处处落你下风,敏儿还想要怎样,想要做秦家的嫡小姐,嫁给贤王不成?”
“她可以,为什么我就不成。”
‘啪’的脆响。
在漆黑夜里尤其的响亮。
“那你还知道自己怎么在秦府活下去的么!”
要不是秦恩,秦敏与秦唯自己都活不成。
如苏的娘亲是被自己的娘亲间接害死的。
这条人命从娘亲的担子上压下来,谁也逃不过!
要不是大伯母死了,如苏现在还会好好的,比之前更加无忧无虑,她会有一个完整的家。
这么简单的道理,秦唯小时候告诉过秦敏,可她丝毫没有听,反倒是越来越放肆。
如果她是旁边,敢这么伤害如苏。
怕是活不到现在!
秦敏突然停止住了哭声,只是短暂的抽泣。
腰背挺的直直的,就算现在跪着,她也倔强。
“听说你让如苏跪铁链?”
秦敏脸色登时变得苍白五色。
身后响起铁链的声音。
“如苏的铁链,我让人撤回了,至于你的,敏儿这一夜哥哥都会守着你。”
他亲昵的将秦敏的身体抱起来,大手将铁链放在她的膝盖下面。
然后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没有说一句话。
秦敏打小就有一颗狠辣的心。
可这些年以来,他也是不称职的兄长。
秦唯掀起衣袖,上面的伤疤历历在目。
这是在秦敏受伤后,自己拿着开水烫的。
这么疼。
秦敏一个女孩子又如何忍受下来的?
他想让她长记性。
可换来的还是她用不完的心机。
难道,秦家终究会走上骨肉相残的地步?
深夜沉沉。
秦如苏跪在地上,自然是没有跪铁链,是在垫子上。
她捏着自己的鼻尖,这么黑,她竟然觉得还好。
“要不要来一杯?”
秦如苏扭头看到,竟然是哥哥秦唯。
她眼睛忍不住的发热,“你什么时候喜欢喝酒了?”
“要不要!”
“既然你都拎着过来,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此刻的秦唯双目发光,看秦如苏似乎多了一层愧疚。
“哥,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兴许是皇上还没有昭告天下,但我觉得嘛明天早上圣旨就会下来。”
“是贤王与你的婚事?”
秦唯听起来,声音带着几分沧桑,与平常的秦唯想必,有些奇怪。
“你当真喜欢贤王?”
秦如苏喝了手中的酒水,微笑的回大他的问题,“貌似很多人都知道我喜欢贤王啊,哥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那李幽南呢,你……”觉察到秦如苏递过来不明的目光,秦唯只好将目光转移,压低了声音讲道;“你以前不是喜欢李幽南吗,现在不喜欢了?”
“他啊,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秦如苏说道,直接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水。
辛辣的味道。
从喉咙里直达到胃里。
她不喜欢喝酒,今晚,却是个例外。
只是突然间想喝了。
大概,从今往后,她要与以前好好说一声再见。
“如苏……”秦唯有些怪异,喊出来的声音也是十分的低沉沙哑。
“哥,你是不是被风吹得,怎么你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说着,秦如苏就凑上前。
卷长的睫毛靠近秦唯,轻轻一扫,就能够够到他的脸颊。
她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秦唯的脸颊上,热热的,还带着一股清香。
秦唯直接转过头,拿着酒杯直接喝了整整一大口。
“如苏,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秦唯目光望过来,带着几分忧伤,”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忘记李幽南的理由。
“他负了我!”
秦如苏淡然一笑。
兴许是喝了几口酒,酒劲已经上头。
“我等了他那么长时间,等来的是他与旁人结婚的消息,我跟在他身边整整五年,为他吃紧所有的苦,我那么爱一个人,到头来他要娶我的堂妹,告诉我,我之前的付出都是错误的,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而已,李幽南始终都是一条捂不热的蛇。”
秦唯脸色不太对劲,却又不能表达出来。
只能闷声喝了几口酒。
原来是这样。
原来如苏也重生了。
难怪她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怪他了,可我也不会喜欢他。”
秦如苏站起身子,因为腿一软,差点摔倒,她走了好几步,这才稳下来。
“为什么会不喜欢,既然爱的这么深刻,那岂是这么容易变心的?”
秦唯继续追问。
秦如苏回头看他,眯了眯眼,笑的更加肆意,“哥,一看你就知道没谈过恋爱,两个人的事情是说不准的,你作为旁观者,觉得以前的事情都没有关系,可你不是我,你也没有经历的那些可怕经历,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这一世我想在侯府好好活下去。”
至于其他的,关秦如苏什么事情?
“如果李幽南还爱着你呢?如苏,你还会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李幽南其实做的也没错,他只不过不爱我,他有做错了什么?”
其实秦如苏最近看的也很透彻。
前世,从头到近,都是秦如苏自己跟随在李幽南身后,她没有问李幽南喜欢不喜欢自己跟着。
从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所以,秦如苏恨他,不过是心里不平衡。
她是自私的。
认为自己付出了好多事情,那么对方也要为自己付出。
其实,这原本就是一种病态的心里。
李幽南不爱自己,那就是不爱。
她等不到人,那是她自己愿意等,谁也没有拦着她。
来不来却是另一个人说的算。
秦如苏前世活得很自卑,快没有自我。
这一世,她不想这样。
“如苏,李幽南是喜欢你的。”
秦唯眼睛里闪亮着,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没有任何的阻挡,赫然出现在月光之下。
凑近看了,才知道,那是眼泪。
“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不过我最近总是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像梦见李幽南抱着我的尸体在哭,也好像看到李幽南在摸着我的墓碑,他神情是那样哀伤,我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很陌生,可是我心里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这大概就是不爱了吧。”
这是幻影。
一定是秦如苏心里的作用。
“倘若李幽南在出现在你的面前,告诉你原因,你会不会原谅他。”
秦如苏坐在台阶上。
她将头埋在膝盖里。
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一会,便传出来秦如苏呼吸均匀的声音。
秦唯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拿下来,披在秦如苏的肩膀上。
“等我!”
如苏等我!
我会给你一个太平的家。
‘秦唯’将秦如苏抱回了屋内,让她睡在屋内的垫子上面。
深夜里,他喝下最后一口酒,直接翻墙而去。
墙外的人显然等了很长时间。
“公子,事情已经解决了。”
“好,那封信送到贤王府了没有?”‘秦唯’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自己最原本的面目。
“送到了,想来这个时候贤王已经看到了。”
李幽南看了看马车道:“把这个人也丢进贤王府,还有手中的那些证据,告诉贤王,如果他同意信上的要求,我等助他一臂之力!”
“公子,贤王会答应吗?”
“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权利,我既然能预料他会这样,那就错不了。”
那人面露狐疑,却不敢忤逆李幽南的话。
将人老老实实带带贤王府的后门。
丢下之后,按着李幽南的话说了。
只不过并没有收到回信。
就在瞪得不耐烦的时候,贤王走出来,一路走到李幽南跟前。
“李公子回京了?”
“贤王,明人不说暗话,幽南只要贤王一句话,便可为贤王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李幽南作揖。
顾煜下句话,却将整个局面反了过来,“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非你不可?”
“贤王并不亏!”
李幽南这个人,太过自负,又太过于自信。
“这个人,本王还没有懦弱到需要用女子来交换,本王要江山更要美人,李公子请回吧!”
他出来,就是亲自告诉李幽南,如苏不是可以随意交换的东西。
她是个人,有自己的意识。
就算是选择,也是秦如苏选择他们。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推来推去。
就算是秦如苏会选择李幽南,顾煜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不过,就算是秦如苏眼瞎,她也不会去选择李幽南。
就在李幽南转身的时候,顾煜冷冰冰的话又在跟前响起。
“还请李公子离本王的准王妃远一些。毕竟她现在是有婚约的人,本王不想她在被人随意议论。”
李幽南没有回应。
顾煜没有在说话,转身朝着王府走去。
等回到书房,领过刑法的张彦被召唤过去。
“张彦,你去查一下,派几个人保护如苏,本王不想再让李幽南靠近她。”
“是!”
张彦弯腰,背部以下的疼痛宛若是撕扯一般。
疼的发麻。
“先下去吧!”
虽然张彦还是将那封信的事情告诉顾煜,可他还是被顾煜打了一顿。
不过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张彦自己的错。
他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顾旁人的危险。
这样的事情,他竟然能够做得出来?
等他身体好了,再去亲自给秦县主请罪。
在半路上的时候,正好碰到走出来的宋湘。
他本想要绕路而行。
宋姑娘这样的人本来不是自己能够得到或者渴望的。
还不如趁早打消了念头。
“张侍卫?”
宋湘率先叫张彦。
张彦只当自己没有听见,狡黠走的越快,脊背就疼的越是厉害。
苏湘直接顺着小路追上来,挡在张彦面前。
“张侍卫!”
“原来是宋姑娘,宋姑娘安好?”
“你为何躲着我?”
张彦垂头没有说话,过了会才缓缓解释道:“宋姑娘是姑娘家,我不过是王爷身边的侍卫,理应保持着一些距离。”
“所以,你就躲着我?”宋湘的语气有些委屈,还带着几分生气。
“并非如此!”
宋湘并没有着急离开,泪水在眼眶里翻涌,“我以为在经历过那么多的时候,有一个人会对我好,耐心的照顾我,我真的很开心,可现在发现,我不过是想多了,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既然张侍卫也这样,那宋湘便不好勉强,你与宋湘保持着距离也好,省着宋湘身上的污秽之气染到张侍卫的身上。”
她原本想要转身,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拿着医药箱时。
便登时又掉过头来,吸了一口气。
“我听闻你受了伤,挺严重的吧,这是我自己配置的一些草药,有外服和内服的,你拿回去好好调养身体。”
她直接递到张彦的手上。
泪水一不小心抵在男人的手背上。
滚烫滚烫的。
像是砸在张彦的心上。
看着宋湘消失在夜里的身影。
拿着她刚才送上来的药箱,上面还有她的余温。
张彦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心。
控制不了的去想宋湘。
有一种魔力似乎在牵引着。
占据着他整个脑海。
终于,他控制不了的脚步追上前。
抓住宋湘的手臂,问道:“什么叫污秽之气,府内有人欺负你了?”
“张侍卫,你不要这样,先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听到宋湘说话,张彦才控制自己,松开宋湘的手臂。
“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
不会搜自己控制。
身为一个侍卫,连自己的内心都控制不了,还如何保护王爷的安危?
“你怎么了?”
“没事,宋姑娘若是在府内受了委屈,大可和王爷禀明,他自然会为你做主。”
“那你呢?”宋湘凑上前,“张侍卫可曾为宋湘担心?”
张彦被她看的连连后退。
直到撞上后面的树上。
可面前的宋湘丝毫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过不了一会,便传开有人窃窃私语走开的声音。
张彦这才挪开身子,正色道:“多谢宋姑娘今日的药箱。”
“张侍卫言重了。”
“天色不早了,宋姑娘早些回房吧。”
宋湘点头,脸上还带着几分害羞后的笑意。
张彦追上前,让那几个奴婢不要随意将事情乱说。
他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宋湘不好的事情。
但凡听到。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想杀人!
这一夜总算是过去。
等秦如苏醒来的时候,头除了有些微微的刺痛感。
倒是没有其他不是。
一晚上了。
老太君的火气也消了。
秦如苏腰酸背痛,想要回到自己的住处,在补个觉。
刚刚出门就遇到迎面而来的秦唯。
边打着招呼道:“哥,你行啊,大晚上不睡觉来找我喝酒,我头到现在还疼呢。”
“我几时找过你喝酒?”秦唯微笑的问道。
只当是妹妹刚刚睡醒,正迷糊着呢。
“就是昨晚啊,困死了,我先不和你说了。”
秦如苏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要回房补觉去了。”
“回来!”
秦唯直接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在怀里,凑上前闻了闻,“喝酒了?”
“这不是废话么,不是你让我喝的嘛。”
秦如苏似乎还没有醒,说话有些不清楚。
还是秦唯将她横抱回来的。
等秦如苏完整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大家都在用晚膳。
老太君是自己独自在房间吃。
奇怪的是秦敏居然没有来。
“秦敏呢,我似乎一整天没见到人了。”
翠儿只好解释道:“二小姐说身体不适,不过奴婢听说啊,她被大少爷关在茅草屋跪了一晚上的铁链子,想来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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