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泽当机立断,先是将受伤修士沾血的衣袍脱下,抓过一匹狼,裹在其身上,而后又抓过一匹,将自己的衣服也裹在其身上,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将两只狼头对准西林镇的方向,狠狠的用石头在狼后股上扎了一下,野狼吃痛,向前飞奔而去,李云泽跟在后面,不停扔出一颗颗小石子,不断击在两匹狼后股之上。两匹狼不停吃痛,以为后有追兵,一路前奔,不一会消失在视野之中。李云泽如法炮制,又将几匹狼分不同方向击散。观察了下风向,西北风吹向东南,西林镇在上风向。李云泽果断转向南方,运起灵元,凌空跃起,落下时脚踏在地面无雪处,而后再次跃起,如是往复,竭力避免留下足迹。
如此奔走半个时辰,李云泽已是汗流浃背,灵元所剩无几。这时,天上雪花飘下,先是星星点点,随即如鹅毛般在狂风中飞舞盘旋,打在脸上,隐隐生痛。塞北的雪急而紧,半个时辰功夫便会落下厚厚一层。李云泽大喜,大雪无痕,只要积雪盖住脚印、气味等痕迹,在这茫茫戈壁上要找两个人与大海捞针无异。
李云泽停下查看肩上修士的伤情。黑暗之中,双目难视,只能凭借双手摸触感知,血已不再外渗,而呼吸微弱,一直昏迷未醒。无医无药,李云泽也无计可施。想了想,眼下先要尽快恢复自身灵元。五灵根的劣势再次凸显,灵元恢复,慢如蜗牛攀藤。此地离遇见两名漠北修士的地方并不太远,不可久留。
现在不是节省的时候,李云泽赶紧取了两颗灵石握在手中,一股浓郁的灵气,自手心而入,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贯入气海,化为自身灵元。盏茶功夫后,灵元尽数恢复,看了一下手中灵石,莹白色略微淡了一些。以自己的修为层次还可以用上一个月之久。李云泽正准备将灵石收起,身旁的修士身体微动,忙将其扶好,隐约听见这修士断断续续说着“灵石”两个字。还好他这段时间刻苦修炼“五识唯一”,耳力长足进步。否则,要在寒风呼啸中,听到这如蚊蝇呐鸣的话,还真是千难万难。
李云泽将灵石塞入那修士手中,想了一下,又从怀中掏出两块,一并塞入。而后将其负在背上,大步向南。风雪交加,片刻后足迹就会被掩盖,不虞会被那两名漠北修士发现踪迹。
天色微明,风雪不止。李云泽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目光到处,尽皆白雪皑皑。肩上的修士一直在昏迷之中。李云泽找了一处背风之地坐下,把那名修士靠在背上。一夜顶风冒雪,纵有灵元护身,李云泽也大感吃不消。掏出灵石,正要恢复灵元。想起昨晚塞进这修士手中的灵石,掰开修士的手一看,灵石已经变为透明,轻轻一碰化为粉末。李云泽既高兴又心疼,高兴的是这修士既然能吸收灵石中的灵气,说明伤势能够挽救,自己没有白忙;心疼的是一夜之间,灵石就用去了四枚。从怀中又掏出四颗灵石,依依不舍地塞入修士手中。
恢复了灵元,继续往哪面走,李云泽踌躇难定。按说应该返回西林镇。怕的是一夜急行,早已失了方位,戈壁之上,大雪之下,处处雷同,根本无法判定方向路径。如若转向西北,且不说逆风而行,负重难进。如此远的距离,角度微有偏差,就会错过西林镇所处之地。如若继续南行,还有八九天的路程才能到最近的北凌城。竭力赶路,也要五六天。冰天雪地里对伤者不利,说不定会加重伤势,而自己久出不归,张承歌和柳颜必然担心。思来想去,往西北一旦错过,未必能节省时间,而且还要防着那两名漠北修士在镇外蹲守。算下来继续南行较为妥当,大不了连夜拼命赶路就是。
走到天黑时,李云泽忍住心疼,又在那修士手中重新换了四颗灵石进去。第二天天亮,那修士终于有了一丝清醒,李云泽扶他盘膝坐好。刚想问话,那修士将手中灵石掷于地上,也未见有何动作,两颗灵石又出现在手中。比之李云泽的明显不同,莹润如玉,灵气逼人。李云泽将地上的灵石捡起,乳白色尚未尽退,内里还有不少灵气,收入怀中放好。
不一会,那修士周身白雾升腾,身下积雪缓缓化开,露出一片圆形的地面,圆圈不断扩大,一尺、两尺、三尺……一丈、两丈,直扩大至三丈方圆。李云泽立在修士身旁,只觉温暖和润如处春日,望着天上风雪辟易,地上积雪消融,大为惊羡筑基修士之能。
圆圈内虽然舒服,李云泽怕惊扰到修士疗伤,慢慢退至圆圈之外。练气修士不能辟谷,两天两夜过去,腹中饥肠辘辘,想着先填填肚子再说。
半个时辰后,李云泽提着两只羊腿返回原地,那修士还在疗伤之中。找了个背风的山窝,升火烤肉。慢慢的羊肉的香气飘起,外面一层渐渐变得焦黄,李云泽咬了一口,肉质嫩而不膻,只可惜没有调料。吃的正香,冷不丁身后有人道:“雪天篝火,荒原烤肉。小友好兴致。”李云泽一转头,他所救的那名修士,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这人身长八尺,看着中旬年纪,却两鬓苍苍,面色煞白,衣服上血污斑斑。然而挺立在风雪中,毫不显狼狈,宛若一株苍松,从容洒脱,风采湛然。李云泽忙起身,道:“真人,您的伤好了?这里还有一只羊腿,要是不嫌弃,您就尝尝吧。”那修士挨着李云泽坐下,示意李云泽也坐,笑道:“死里逃生,美味相迎,也是人生一大乐事。”言毕,撕下一块肉放进口中。又道:“说起来,近百年不尝肉香了。刚辟谷时,还常弄些美味,满足口舌之欲。后来,醉心修行,连盐是什么味道都快忘了。”李云泽问道:“真人,您的伤不碍事了吧?”这修士道:“都是外伤,没什么碍处。倒是累你跟着受了惊吓。”他坠落在地时,伤重无法行动,灵台清明未失,李云泽应对的胆大心细,着实令人称赞。这修士道:“我姓余,名书元。是东华派二十三代弟子。”李云泽得知对方竟是东华派的真人,忙鞠躬行礼,道:“小可李云泽,见过余真人。”余书元听了这个名字,立马记了起来。武梁城中溪君被掳一案的卷宗他是一一看过的。这个少年确实与案情无关,枉自让人坐了数日监牢。不料半年后北地相逢,还救了自己一命。继而问道:“你是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何人?”李云泽与余书元交谈半日,只觉这位真人言语之间毫无高阶修士居高临下之态,与之相处,如沐春风。见他动问,当下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家世、籍贯统统告诉了余书元。
余书元看着李云泽似笑非笑道:“前天,看你在那两个红纹修士跟前,临危不乱,机警敏锐。这回怎么这么实诚了。也不求证我身份的真伪,就把自己的根底和盘托出。若我是邪修怎么办?小子,古人云:逢人只说三分话。这是古人裁度出的分寸,既不伤人,又不伤己。”李云泽刚想说:你看起来不是坏人。陡然记起初见汪不屈之时,他也是亲切和蔼。
风雪越来越大,毫无停止的迹象。两人在风雪中,围火而谈。李云泽好奇问起刚才余书元疗伤时所持的灵石,与自己所见大为不同。余书元取了两颗灵石放在掌心,一颗是李云泽平常所见,一颗与余书元刚才修炼所用一模一样。余书元道:“灵石也分品级,像这颗你平常所用所见的,是下品灵石,所含的灵气少且不纯粹。”又指着另一颗道:“这一颗是中品灵石,所含灵气比下品灵石多十倍不止,而且较为纯粹,吸收起来也快。往上还有上品灵石,极为稀少,只有元婴以上修士才能用的起。”解说罢,将手伸到李云泽面前,道:“你拿去仔细看看。”李云泽拿起灵石,两颗大小一致,区别在颜色不同。本来觉得下品灵石颜色洁白,十分漂亮,与中品灵石相比,明显又有不及。下品灵石白而滑,中品灵石莹而润。将两颗灵石递给余书元,谁知余书元手一挥,道:“你拿去玩吧。”李云泽忙道:“这太贵重了。小可承受不起。再说了,小可也没帮上什么忙,全赖真人自身修为深厚。”余书元道:“你以为我是谢你救命之恩吗?只是看你对我脾胃,送你玩罢了,只管收下。”李云泽道:“真人,小可不过是个练气初期的修士,放颗中品灵石在身上,徒遭人觊觎。”余书元笑道:“知道怀璧其罪、财多招祸的道理,不错不错。尽管放心拿着,我伤势尚未痊愈,还得要你跟我一段时日,就当雇你保护我的工钱。”李云泽还要再说,余书元斥道:“我一介筑基修士,送给晚辈的东西,岂能收回?”李云泽只好闭口不言。
余书元扔掉手中的羊腿骨,道:“小子,你带着我一路往南,是何打算?”李云泽将自己的考虑说了。余书元对这少年的赞赏又增了一分,道:“你没料错,若是去往西北,刚好自投罗网。”言罢,将李云泽挟在腋下,腾空而起,往北凌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