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航修为最高,是几人的首领。他们五人组成一个小队,联手猎杀漠北部落修士,换取战功。最近收获颇丰,心情大好。再者,散修修行不易,多数都奉行多栽花少种刺的交际策略。张承歌只是问些消息而已,自己不说,别处一样问的到,犯不着拒人千里之外。张承歌从小混迹市井,察言观色的本领十分深厚,总会在恰当的时机奉承几句,和几人谈的十分投机。一番交谈下来,张承歌对西林镇种种有了初步了解。
西林镇里说话算数的是东华派派驻的执事司。执事司里都是东华派的人,有一名筑基修士坐镇,其他都是练气期的修士。负责小镇安全及核算战功。战功核算以漠北部落修士的人头计。每个炼气初期修士可换战功一筹,中期修士可换两筹,后期修士可换五筹,五十筹可得一枚东华玉佩,百枚可得一枚东华玉令,两百枚可得一枚东华玉牒。镇里的修士多为求得东华玉令而来,东华玉佩不能拜入东华,价值略欠;东华玉牒虽可直接列为内门弟子,只是获取太难。不上不下的东华玉令反而最合适。
漠北修士等阶与云中不同。漠北修士踏入修行门槛之时,便要封印一道兽魂入体,额头会显现出所封印兽魂的纹印,比如,封印狼魂入体,额头的纹印则是狼首;封印豹魂入体,额头则是豹首。以此类之。而修为深浅在依纹印的颜色判断,纯黑色为练气初期,略淡与练气中期等同,淡黑色则与练气后期齐肩。若是额头纹印为红色,则意味着修为与筑基修士相当,纹印颜色变化一如练气修士,由深变浅。
西林镇的这些修士来自四面八方,相互之间无信任可言。每个修士都有各自的秘密,功法、秘术、灵器等等,不愿意让外人所知。再加上发生过杀人抢功的事。所以多数都是单枪匹马,偷偷潜到漠北,挑落单的漠北人下手。这样效率很低,危险也大,但比之选一个不可测的伙伴,多数人倒宁愿如此。对面是几个小部落,人数有数千。漠北人散居草原,相互之间距离较远,正好也给了西林镇修士下手的机会。
可惜现在形势起了变化。双方交战之初,漠北人本身理亏,实力又差东华派一大截,压根不愿意真打,一面约束族人北迁,一面派出使者和谈,许出一些条件,想换取东华派的谅解。以前两方也起过不少争执,都是这般化解了。这次东华派不依不挠,战意坚决。漠北部族见和谈无门,心里又有多年来的积怨,关键是得到了一些外援,胆子大了起来。近期整顿人马,开始还击。这一个月来,对面的漠北人占着地势之利,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有时候甚至二三十号人埋伏偷袭,包抄堵截。西林镇这边修士本来就少,又是一盘散沙,伤亡激增。这个月,已经有六七十个修士再没回来。
陆川航等五人也是因缘巧合才结成一伙,慢慢的配合熟练,交情也渐有了,杀敌赚功十分便宜。按照过去的收获,过个一年半载,几人差不多就能都得到东华玉令。现在这种形势,五人仅能够自保,要想像之前一样不损伤取胜杀敌,只能扩充人员。要么与其他小队合并,只是这样一来自己未必能像现在一样做老大,且两队人员必然有隔阂。平常没有什么,生死关头可会坏了大事;要么就是招新来的人入伙,新人没有根基,只能融入自己这伙人,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磨合。几人商议过一次,算来算去,一切以安全为重,都以为招新人入伙比较合适。
陆川航看张承歌年纪轻轻便是练气中期,修为上合适。初来乍到,根底也干净。是个不错的人选。再者,这小子十七岁就练气中期,资质应该不错,今后说不定修行有成。自己几人此时与他结下交情,好处就大了。想到此处,便对李云泽道:“小兄弟,咱们一见投缘,老哥就直来直去了,这地方要活下去,还要赚足战功,一个人单干肯定不成。正巧老哥几个觉得人手不足,正想再找几个人,小兄弟要是不嫌弃,不妨就跟着老哥几个干。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小兄弟的身手,老哥几个还得试一试,将来上了战场,也好彼此配合。”张承歌毫不犹豫答应了。跟谁都不安全,知道这几人想称称自己的斤两,这也是应有之义,便爽快答应了。
酒足饭饱,一行人来到镇外隐蔽处,出手的是背负双斧的高个修士顾及关。张承歌打十岁起就被张家修士殴打欺凌,为了反抗,修行之刻苦远超同龄人。是以小小年纪便进阶练气中期,再加上长期与张家修士缠斗,实战经验颇为丰富。正如当日李云泽初见他时,明明打不过,身上也爆出狠辣拼命的悍气。
张承歌修炼的是张家的火云灵风功法。这门功法脱胎小五行经,略有改动,使之更适合施展张家的秘术炽炎刀。张家的规矩子弟六岁开蒙,这也是云洲家族的通行做法。张承歌在张家虽然没有地位,但也是张家的子弟,自小便受传了张家的功法,当然,只是练气期的。
张承歌与顾及关分两边站定,待陆川航一声令下,张承歌率先出手,一道刀状火云迅捷如电,直奔顾及关而去。顾及关大吃一惊,原本对张承歌存了轻视之心,以为一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能有多大本领,见火云袭来,炎烈之气扑面。登觉此术非比寻常,想要躲避,已然不及,只得将灵元运于双斧,挡于胸前。电光火石间,顾及关只觉一股巨力击在灵器之上,立足不住,蹬蹬连退十余步方才站稳。张承歌正待发出第二击,陆川航大喝一声:“停手!”张承歌生生止住,转头望向陆川航。陆川航满脸兴奋,哈哈大笑几声,道:“不用比了,小兄弟好本事,从今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陆川航几人又拉着张承歌回到小酒馆,重新喝了几杯。席间,陆川航问道:“张老弟,老哥看你那术法威力甚大,不知叫什么名字?当然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就当老哥没问过。”张承歌豪爽地一挥手,道:“几位老哥拿我当兄弟,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这门术法叫大日烈焰刀,是我家传的绝技,是门中级术法。”他看遍了世人势利,人都有欺生和怕硬的习性,所以在言语之间,刻意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乃修行家族的子弟。陆川航又问道:“以张老弟的修为能发几记烈焰刀?”张承歌道:“这门术法威力大是大,就是太耗灵元,以小弟的修为,最多连续发出三记,灵元就用竭了。”陆川航又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张承歌的身世,张承歌只说是家族子弟,在家里犯了大错,被赶出了家门。
其实,张承歌所用的术法就是张家的秘术炽炎刀。这种家族秘技一般只传给嫡系子弟。张承歌的炽炎刀,还是张家老祖所授。只不过他没见过张家老祖之面,并不知其身份。张承歌十五岁时,有一次梦中醒来,发现床边站着一个老头,满脸皱纹,须发皆白。张承歌大吃一惊,抄起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就向老头刺去。那老头未见如何动作,直直往后飘去,犹如风中柳絮。见此一幕,张承歌迅速冷静下来,明白自己这点能耐在人家面前怎么都是无用。张承歌道:“这位高人,这里只有我和妹子两个穷孩子,要是寻仇,我们把命搭上也伤不了您一根毫毛,咱们结不上仇怨;要是求财,您更找错地方了,此地一个子没有。本城大户张家,灵石堆满了库房,高人不妨到张家去看看,正好我与张家有仇,可为高人带路,我对张家熟悉的很。”老者面无表情,缓缓道:“你很恨张家吗?”张承歌道:“怎么不恨?我母亲死在他们手上,我恨不得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老者道:“你杀了害你母亲的凶手,不是已经报仇了吗?”
张承歌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之前倒没想过,只想着张家害死了他唯一的亲人,所以一直把仇记到张家头上,即便杀了凶手,仇恨也难消除。现经此一问,心头一转,想道:“这倒也是,杀我母亲的人已经被我杀了,母亲的仇已经报了。不过后来所受的种种欺侮还有柳颜家的血仇,却还没了。”当下道:“我母亲的仇算是两清了。我杀了张家的子弟,他们欺侮我,我也就认了。可是他们杀了我妹子全家,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非得把张家也杀个干净不可。”
老者默然,良久方道:“罢了,自作孽,不可活。小子,我有一门秘术,威力甚大,可助你报仇,你可愿意学?”张承歌狐疑,道:“有这等好事,你有什么条件?”老者道:“老夫命不久矣,死后会埋在城东桐林最大的梧桐树下,等你将来报了仇,每年清明,给老夫烧点纸钱上柱香即可。”张承歌犹自不信,老者也不管他如何想,直接将一门术法口诀及修炼方法传授给他,张承歌记性甚好,三遍已能记全。这门术法非常完整,练气期、筑基期,乃至金丹期修炼口诀都有。之后,老者再三叮嘱,莫要在梧城使用此术。
从那以后,张承歌按照口诀,日夜修炼,半年后施展第一记术法时,着实大吃一惊。这门术法他印象太为深刻,正是夺走他母亲性命的炽炎刀。张承歌惊疑不定,炽炎刀是张家秘术,非嫡系且修行有成的子弟不得传。张承歌第一个念头是张家又在玩什么阴谋。往深里一想,完全没有必要,自己是案板上的鱼,张家是剁鱼的刀,想怎么玩自己都行,犯不着把这秘术搭上。而且,那老者还叮嘱自己不要在梧城使用,恐怕也是抱着瞒过张家的目的。左右想不明白,索性不想,抱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想法,修炼更勤。
张家老祖寿元将尽,世上唯一挂心的便是家族存续,只是这些年张家仗着有金丹后期修士撑腰,行事横行无忌,连金丹初期的城主都不放在眼里,虽然屡次训诫,收敛一阵后,便又故态复萌,甚至做出了为了一口气杀人满门的恶事。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张家老祖深知自己死后,张家必然面临城主以及其他家族的联手打压,要是张家的人能忍气吞声还好,总能保得性命,只是他们横行霸道惯了,最后恐怕逃不脱灭族的命运。张承歌无论怎么说都是张家的血脉,人也机灵,心性冷静,在外人眼里可以说是张家的仇人,祸事牵连不到他。思量前后,便把张家赖以立族的炽炎刀传给了张承歌。在那日张从严要杀张承歌时,不但阻止,还趁机要张从严把张承歌赶出梧城,也算是一种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