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相望间,宝钏拧眉打量了他片刻,突然间微微一笑,退后半步,而后俯身行了一礼,不紧不慢开口道。
宝钏:臣女给陛下请安,结识多日,多有不敬与冒犯之嫌,还请您宽宏大量,恕罪一二。
李忱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心虚与罪恶感一连串的浮上心头,他走上前一步,手掌动了动,又尴尬的收了回来,小声解释道。
李忱:宝钏,我错了。
他一只手负在身后摆了摆,不远处的郭茂就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李忱:我是要早早的告诉你的,可是,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我怕你生气……
宝钏站直了身子瞥了他一眼,秀美的眉眼清冷疏离,淡淡道。
宝钏:陛下说笑了,臣女哪敢有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
宝钏:您是天子,天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李忱:当然不是,我虽为天子,却也对不住你,我不该欺瞒你这么久。
李忱心里酸酸的,那只手握紧又松开,原本清隽的面容上笼上了一层低落的灰败,他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
李忱:御花园相识那一次没来得及开口,后来不论什么时机,都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宝钏:呵——
宝钏轻轻的冷笑一声,终于转眸看向了他,难掩气恼道。
宝钏:陛下您是天下臣民之主,何必来屈尊将贵的与我这区区一个臣女纠缠计较?开不开口又如何?左右我只是一个你可以随意戏弄的人罢了,又何必来强行挽尊?
李忱:我没有!
李忱心下一跳,连连摆手。
李忱:我所言皆为实。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两只手抚在窗口,借以支撑着僵硬的身子,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李忱:我发誓,从未有要欺瞒你的念头,也绝无戏弄之意,只一念之差,却导致了今日的局面,是我的不是,是我的疏忽,是我的错。
李忱:可在我心中,你为天上月、云中风,绝非任意可以低看之人。
李忱:宝钏,你只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寂静的院落中,只有他格外急促的气息声围绕,沉默良久,宝钏又看了他一眼,复又移开,面色仍旧冷凝。
宝钏:臣女何德何能,能劳烦陛下这般低头?说出去怕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了,您还是莫要如此作色了,既然您不责怪臣女曾经的冒犯之罪,那便从此刻此,井水不犯河水,您为帝,我为女,父亲曾经所言绣球一事更是阴差阳错的无稽之谈,您无需当真。
在他急急的就要跳窗而入的时候,她又轻飘飘的说道。
宝钏:更遑论,搭建绣楼与凤冠霞帔本就是陛下您亲旨而为,更是应当极为清楚其中规矩——可入内接绣球者,必为年少英才,家世清贵,后院清净,与臣女年岁相当,日后也好举案齐眉。
宝钏:您乃大唐天子,自然是无有比皇家更为富贵之人,但是,容臣女说声极为大不敬的话,陛下您……好似年岁已经不大轻了呢?
好似年岁已经不大轻了呢……
年岁不大轻了呢……
不大轻了呢……
了呢……
眼前好似在循环转悠这几行字,如愿以偿让李忱眼前一黑,面色也瞬间呆滞了下来,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恍惚和委屈。
从前刚认识的时候还夸人家看起来不算老,而今却又说人家年岁不大轻……
年岁不轻的是陛下,关他李忱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