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怎么走路的,长眼了吗?没长眼大爷好好给你松松!”说话的是以个方脸大汉,扯着大嗓子,光看体型说是屠夫都有人信,只是奇怪的是身穿道袍,一副道士模样,令人咄咄称奇。此刻正拦住一人,大声吼着,被拦住的正是刚刚离去的傅彦生。
他斜眼扫了一下大汉按在自己肩头的右手,冷眼瞪去,淡淡说道:“滚!”这几日心绪压抑,无处宣泄,他早已到了极限,此刻双目充血紧盯着壮汉,竟将对方吓出一身冷汗,手也不由得一松,连退几步。
“这小子真邪乎!”壮汉心中寻思,又想:“自己怎么就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吓跑了,面子往哪放。”又冲到傅彦生身前,喊道:“哎哟,还敢瞪我,哪来的野小子,你哪个门派的?知不知道大爷我可是天童观的。”说完正要伸手再去拽傅彦生,身后一个年轻小子连忙上前拉住他,劝道:“师哥,算了吧。让师傅知道你欺负人又该生气了。”小子也是一身道袍,只是年纪看上去比傅彦生小了不少,说是小子,更像个小孩。被那壮汉用力一甩,接连踉跄了好几步,只听壮汉大骂道:“庆云,你小子滚一边去,少拿师傅压我。这回出门师傅可交代一切都得听我的,别以为他疼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将袖口挽了几圈,壮汉步到傅彦生身前,居高临下怒视着他,冷笑道:“今天师兄我就给你上一课,行走江湖客不能这么软弱,一切都用拳头讲道理。”又说道:“小子,今天算你倒霉,大爷我心情不好,你可记住了揍你的是天童观的松木大爷。”
校场本就热闹,这边吵闹声刚响起,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了一圈。想这松木道长应该也有些名气,周围有认识的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交眉低耳,不认识的也凑上头来细细听他们唏嘘八卦。
有与天童观相熟的江湖客笃定地说道:“完了,这小子倒霉了,碰上这么个躁油汉子。”
“这松木很有名气?”在场虽多是名门正派之徒,但也是少有在江湖上走动的居多,一些一流高手的名号自然是听说过,但松木之流却显然够不上一流高手。
那江湖客怪笑道:“名气倒谈不上,只是为人暴躁,占着一身功夫不弱,总是欺负一些江湖新人。”他语气不善,显然也是吃过松木的亏,只是在场人数众多,又不好意思直说,平白落了自己面子。
正好有搭腔者继续说道:“没错,就是个只敢捏软柿子的主,也不知道天童观怎么就招了这么个诨货,真是有辱天目道长名声。”
人群中又有搭话者说道:“嘻嘻,我可是听说是天童观的天目道长,早年间行走江湖,遇上个恶人,被他所感化,就带回观中收为弟子,那个恶人就是这个松木。”
“没错没错,我也听说过,这松木毕竟是匪类出声,恶习难改,天目道长见他无非是一些小打小闹,不伤人性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依我看,那小子也未必是个软柿子。”
“哦,此话怎讲?”
“你们不知道吧,上山的时候,我可是见他跟齐道远一同进得山门。”故作高深
倒吸一口冷气,“齐道远?江南齐家?难道这小子也是齐家的人,那可有好戏看了。”
“那也未必,不过这小子就算不是齐家人,看他与齐公子也是交情匪浅,想来齐公子也不会做壁上观的。”
正说着,众人人齐齐望去,果然不远处,齐道远与凃鸿三人已经快步赶过来。人群中不由自主分开,齐齐让出一条小道,让三人步到了圈中。
“没听说过,要打就快动手,不打就滚蛋。”傅彦生心中默念心经,双手握拳,强行克制自己的怒火,口中冷声说道:“不想死就快走。”
“嘿哟,小子,你这是活腻味了吧。你爹妈好好教育你在江湖上不要随意得罪人么。”向来只有他欺负人的松木伸手就是一招虎口夺心,还不待齐道远与凃鸿出口叫住,就已经按在了傅彦生胸口上,正笑的得意,寻思自己对这么个小子何必这么认真,还是适当收点力的好。却不想,一股巨力自手掌传来,将他的大掌震得发麻。“什么!”心中警铃大起,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松木马上稳住心神,连退数步,立在丈余之外,才正要小心应敌。
他不提傅彦生父母还好,只见他话音还未落,傅彦生再隐忍不住心中怒气,就见其脚下始动,三步并两步,又像是只一步,步伐优雅中暗藏狂风的凌厉,正是乱花步,“花随风间舞,无根无归宿。”只是眨眼间已经欺至松木身前,也是深受探出,同样一招虎口夺心,也是重重按在了松木胸口。
不料松木却大喜,心道:“看这小子内功与步伐皆非下层,如若其他我还需怕上几分,可竟然要同我近身搭招,却不知大爷我精通的就是这个肉身的硬功夫。”想罢,脸带狡黠,也不闪躲,反而挺起胸膛顶上。围观江湖人有知晓的都道:“不好,这小子要吃亏。那松木半路出家的功夫,习不得高深内功,却是把天童观的金刚铁木功学的十足,非高深内功不可破。”又见傅彦生不到双十年华的样貌,都齐齐摇头,都暗道:“只怕是又让松木这诨货得胜了,只是不知那齐道远会不会出手相助了。”
就听“砰”的一声,二人同退了数步。松木心中是大惊,说道:“竟然能深深将大爷逼退,小子厉害呀。不过也就如此了,只怕刚刚也是你全部的功力了吧,大爷我可还气力十足无处发泄呢。”说着用力锤了锤自己胸膛,发出“砰砰砰”的硬响。
傅彦生心道:“没想到这个壮汉也修的一身外家硬功夫,自己适才不过稍稍动用些内力,经脉就隐有撕裂剧痛,今日只怕不好收场了。”忽又想道:“管他那些,傅彦生啊,傅彦生,你啥时候变成个瞻前顾后之辈了。就是一味退缩才有如今这境地,管他那许多,今天且战个痛快,要死了便死了罢,就不用受这些个苦累了。”想着就要踏前一步,身上内力混合着凌厉剑气运转开来,只一步,周身地面青石板上竟隐隐有细微的剑气划痕散开,只是微不可查,一众围观江湖客,只是觉的山风不知为何忽然变的凌冽起来。
“这是什么功夫,厉害如斯。”在众人惊叹中,傅彦生出手了。一双肉掌如双剑,拍击在躲闪不及的松木身上,发出如同金石敲击的声响。只是这一下,松木上身道袍一道道口子寸裂开来,就连金刚铁木之躯也是一道道红痕以掌心为中心是散开来,竟还有血珠凝出,形成蛛网细痕。
“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感到身上犹如利刃划身的撕裂痛楚,松木大惊失色,不敢再用肉身硬撼傅彦生的双手。口中大叫,“庆云快把我兵器拿来。”人群边上,小道士庆云虽说不大认同他一直欺负人的性子,但毕竟是自家师兄,听他叫唤,连忙将手中的黄铜棒抛了过去。
“好小子,看大爷怎么揍你。”接过棍棒,松木信心大增。双手持棒舞了个棍花,左右呼啸间有撕风裂吼声,虽话音落下,松木一跃而起,黄铜棒印着日光,泛着金光在空中划过,劈向傅彦生。
在看傅彦生一手搭上如缠蛇,缠上了铜棒,待落势减弱又一手握上,竟然抓着铜棒的另一头甩动起来。他身形纤弱,被他甩在空中另一头的松木又体型壮硕,看得场上众人啧啧称奇。
松木在半空中无处借力,被他甩动着飞起,上下颠倒一番,肚内如翻江倒海一般,竟然“哇”的一声竟然就在半空中直接吐了出来。
这一吐反而帮了他,傅彦生见状眉头微皱,手上用力将他远远甩了出去。就见他跌落的地方众人纷纷闪开来,身怕沾染了一身污秽,登时空处了一块空地,饶是松木钢筋铁骨,这一摔也摔的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一手扶着脑袋,一手还死死抓着黄铜棒不放,瘫在地上一下子也起不了身。
傅彦生慢慢向他踱去,每走一步,身旁众人不由自主都向后撤一步,待站定松木身前,只是外人看不出他其实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唯有齐道远眉头紧皱,又想傅彦生一身经脉薄若残纸,如此任性施为只怕要落个脉毁人亡的下场,正要上前帮忙。忽然一旁的小道士庆元飞扑过来,拦在松木身前,跪求道:“还望这位哥哥手下留情,庆云替师兄赔罪!”说完,跪在地上竟然“砰砰砰”地磕起头来。一番打斗,松木被摔的不轻,傅彦生怒气早已消了许多,见小道士跪地求情,于心不忍,正要摆手示意作罢。忽见一道人影从众人头顶掠过,有形却无声,待飘落立在傅彦生与松木中间,才听他郎声说道:“不过些口角之争,小兄弟何必动杀心呢,要知道杀心这东西,能杀的了别人,也能杀了自己,于人于己都不是好事。”
带那人落定,一句劝声落地,周遭众人才看清来人,原本被傅彦生的武功惊的无声的校场,登时沸腾起来,无不拱手招呼道:“凃掌门,有礼了。”
傅彦生细看来人,只见其一身紫锦掌门长袍,头顶芙蓉冠,一脸正气,听众人称呼猜测其应该就是青城山派的凃通凃掌门。江湖传闻凃通一手四十七觉明剑独步武林。在看自己手势,心中明白,这是被人误会了,还以为自己仍要下杀手。
凃鸿朝周身众人拱手还礼,才又回身面对傅彦生道:“大殿之中觉明剑颤动,老夫探息细查,隐感有剑气冲天之息,还以为是位老朋友来了,没想到竟是位小友。”又皱眉道:“如老夫所望不错,你这一身经脉受损,如此强行运功,只怕后患无穷。你二人不过是口角之争何必动如此杀意?”后又转身对松木道:“老夫做个和事老,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松木好容易才缓过神来,见凃通亲自出面,让自己保得性命,哪有不肯,连忙点头笑道:“凃掌门客气了。”说罢在小道士搀扶下慌忙窜入人群中。
凃通转身再看傅彦生,笑道:“小兄弟,如此可好?就当卖老夫一个面子?”
傅彦生对青城山派心有芥蒂,自然没好气,见松木早已经走远,又有凃鸿拦在身前,只好作罢,也不解释回答,转身朝另一头离去。
这一下众人登时吵杂起来,“这小子太无礼了!”“没错,凃掌门好声好气,竟然连话都不回一个。”“阿弥陀佛!老衲观这小施主杀意如此之重,将来恐难行正道啊!”
众人话语响亮,傅彦生却好似没听见一般,走到一处阴影自顾坐下调息。凃通依旧是那副笑脸盈盈,朝众人说道:“无事,是老夫唐突了。”稍顿片刻又说道:“今日还是小儿的大喜日子,还望诸位能卖凃某一个面子,私人恩怨今日还请都先放上一放,待离了我这青城山一派再做决断如何!”虽是问话,但凃通言语间洪亮厚重,言语之间不容他人反驳。
“公子,刚刚那呆子并不是……”冬至话未说完就被齐道远拦下,抬头见自家公子面色平淡道:“你这丫头能看出来,那凃掌门又怎么会不知。”
冬至登时一头雾水,纳闷道:“那他为何又?”
齐道远似笑非笑道:“这就是江湖。”说着丢下冬至向凃通迎去,只见后者已然看见他,朝他走来,一脸笑意:“齐家大公子,果然英俊不凡。”
“凃掌门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