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司空先生此后欲往何处?”身后传来思彻天观的声音。
离开了锦画苑,司空客带着思彻天观沿玉澜山山脚一路向东北方向前进,翻过玉澜山,就能抵达相对热闹一些的望松镇,两座小镇之间隔了一座山,翻山或是绕过山脚都能往返两处,司空客向来不喜走同样的路,因此选择了更费脚程的走法。
春风料峭,吹散了额角刚刚沁出的汗意,司空客环顾四周孤寂的古树,说道:“先前我在望松镇,遗失了不少东西,虽然并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但总不能放着贼人不管,因此打算去那里看上一看。”
“司空先生果然是热心之人。如有需要帮忙之处,思彻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司空客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热心算不上,好管闲事罢了。望松镇乃佛缘广聚之地,灵气充溢,思彻还是暂入画中休息一段时间,我为你筑上一道屏障,好保你不被灵光打散了去。待无虞之后,再与你畅谈。”
“又给先生添麻烦了。”
“无妨。”
穿过又一片抽出嫩芽的树林,司空客渐渐走入了望松镇的地界,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不愧为佛缘广聚之地,眯眼能看到整个镇子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司空客掏出纸笔,画了一道符,将其贴在了《天观山水图》上。符上的墨迹自上而下,蜿蜿蜒蜒地流过一抹白光,闪了三次,最后消失不见,变为了一张普通的白纸。
“这便好了。”
收起画,司空客背上竹箱,走进了望松镇。
“各位都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集市上的摊主展开一幅画,向周围客人推销道,“这幅《送子观音图》是咱镇上一个名画师画的,这位画师可是了不得,他被隔壁镇‘锦画苑’的先生看中,选中去参加宫廷画艺大赛了,此后他的作品的价格水船高,成了抢手货,当下也就我还存了几幅他的画,现在不买,等他当了宫廷画师,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司空客好奇地探过头,瞧了一眼,几乎闷声笑了出来,心想着还好舒云姑娘没看见,否则又要和摊主大吵一架了。似乎围观的百姓们也看出了端倪,摸着下巴低声与周围的人细语讨论着什么。摊主仍旧卖力地推销着画,虽然没人真正要买,但围观人越聚越多,本来还在外侧凑热闹的司空客不知何时就被挤到了人群中。
“这画我认得呀,确实是出自那位画师之手,在隔壁玉澜镇,他这画千金难求!”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略显怪异的声音,像是嗓子被卡住了似的,“老板,我全买了,有多少买多少!”
此话一出,本来还平静的人群呆不住了,里里外外的客人纷纷向中间挤去抢画,生怕自己错过,“老板,我也要买”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有人直接攥着银子就往中间冲,本来就在人群中间的司空客被他们挤得一下子失了重心,他只得抱着竹箱,不让里面的画和炊具跑出来。
“哎哟,我的钱包丢了!”
“别挤,别抢我的画!”
不知过了多久,摊子上的画被抢购一空,人群也渐渐散开了。地上散落着不知是谁的鞋子、袜子、发带……平日里看到妖魔鬼怪也不会受到惊吓的司空客,这次着实被吓了一跳,他抱着竹箱,坐在地上,脸上、衣服上被蹭了许多灰,发髻散乱,一点没有平时飘渺出尘的样子,倒是更像个乞丐。
“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司空客慢悠悠地站起身,拍净了身上的尘土,背起竹箱,自言自语道。
“不、不好意思,先生。”福缘客栈门口看来只有十几岁的店小二张着瘦弱的手臂拦住了司空客。
小二的声音很没有底气,他回头看了一眼记账的掌柜,掌柜对他使了个眼神,摇摇头,小二抿抿唇,手臂又张开了几分,然后说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客满了。”
“打搅小兄弟了,我再去别家看看。”司空客没再说什么,把有些从肩膀滑落的竹箱往上颠了颠,转身要走。
“先生……”店小二在背后轻声叫住司空客,“城西头有座老庙,虽然破旧了些,但遮风挡雨不成问题,您可以去那看看……”
司空客回头向小二作了一揖,看着他略显稚嫩的脸上布满了不安和愧疚,笑着说:“多谢小兄弟告知,在下司空客,是个云游四海,网罗天下美食佳肴的厨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那老庙找我。”
厨子,司空客。店小二默默地将这两个词记在了心里。
望松这个地方,以敬佛、礼佛而闻名,镇子不大,大小庙宇就占去两三成。塑以金身,香火旺盛者有之,小屋小庙,信徒虔诚者有之,而在司空客眼前,这座勉强能被称为庙的地方,门槛断成了几截,木制门窗上的漆曝了皮,木头纹理依稀可见。轻轻推了一下门,刺耳的“吱呀”声钻进耳朵,门慢慢地开了。庙的内饰与外搭十分相称,香炉,佛台上积了一层灰,除了四周散落的几捆稻草与屋子正中一个被烧得发黑的破铜盆,就再没什么其他物件了。
“虽然破旧了些,但遮风挡雨不成问题,又有这么多助燃的材料,生火做饭也是可以的。只是方才在集市上,带来的地瓜又丢了,只剩一些白米……”司空客自言自语着,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放下箱子,席地而坐。这几天连续赶路未得休息,身子刚沾了地面,司空客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推门声钻进耳朵,司空客使劲睁了睁眼,没说话,趁着月色,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推门而入,径直在老庙正中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