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察站在一旁,看那云罗与恰木只管说笑,一副旁若无人之态,一时心火上扬,一脚便将那篝火连同着架在上面烘烤的野兔一并踢翻。
他素来蛮横。在这部落之中,一有人不如他意,便拳脚相加,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
云罗虽然也有所觉悟,但并未料得他会如此着恼。她心下一惊,面上更是夸张两分,吓得顿时花容失色。
恰木倒是面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到布察会如此举动。
他两人素来不和。平日里,凡是他喜欢的东西,那布察不管喜恶,也定是二话不说要来与他争抢。更何况,布察本来就对云罗不怀好意,此时就更加变本加厉了。
恰木心里明了,嘴里还是奇道:“你这是抽的什么风?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布察不去理他,只指着云罗道:“我就问你,你这笛子,今日究竟给谁?”
云罗似是被吓懵一般,只是呆在原地,不敢出声。
恰木见此情状,心下道:我倒是不怕那布察,与他争锋相对,也不是一日两日。只是,若此时逞一时意气,怕是会连累这丫头。
想到此处,他便哈哈笑道:“我说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
言罢,将手中的笛子递与布察道:“给你便是。”
布察恶狠狠地一把夺过那笛子。
恰木也不来气,只朝着云罗道:“你不是想要头狼的胸骨来做排笛吗?他日我便给你猎一头来。到时做好一定要吹给我听。”
布察见状又大不爽:“她方才说了,那排笛若是做好,便第一个送给我。”
恰木一听,望向云罗。
云罗点了点头,不敢言语。
恰木爽朗一笑:“也罢。到时我只替你将头狼捕来。你做好排笛,爱送谁便送谁。我不在意。”
“既是要送与我的东西,何须你来掺和?”布察粗声噶气道。
“那既是如此,你我今天便打个赌。若是我捕来头狼,那排笛就归我。若是你捕来,排笛便归你。如何?”恰木见布察还不肯罢休,也来了气,语气挑衅道。
“赌就赌,我怕你不成?”布察啐了一口。
“那好,三日为期。三日之内,谁先捕到头狼,谁便是赢家。输了的人愿赌服输,不许再纠缠此事。”
“三日就三日。”布察旋即大步离去。
云罗看着他离去,心下松了口气。
今日幸好有恰木出现。要不然,她孤身一人留在帐中,哥哥又狩猎未归,还不知那布察蛮横起来会做出些什么。
恰木见她若有所思,以为她还在害怕,便安慰道:“不用担心,也不要怕他。有我在哪。”
云罗点点头。
说毫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她心里如若有七分害怕,刚才便佯装出了十分来。
她须得想出个法子来除掉布察。
布察对伽晔一直怀有敌意,如今又对自己不怀好意。
哥哥重伤刚愈,若是为了自己与布察发生冲突,定然会吃亏。对方人多势众,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
这恰木虽然能够护她一时,但终究是欠人人情,迟早要还。更何况,人心难断,他又能保自己几时?
如此下去,绝非长久之计。
所以,一定要想个法子,尽快除掉布察。
她如此苦想,直到伽晔回来之时。
其时,天色已经晚了。伽晔走进帐篷,便见云罗一人对着炉火发呆。
“怎么了?一个人这么坐着发呆?”
云罗见是哥哥,忙替他把弓箭拿过来,又道:“哥哥饿了吧?”
她从小锅里舀出些肉汤和兔肉来:“你回来早些,便能吃着我烤的兔子。现下,只能重新煮来吃。味道肯定不好了。”
伽晔笑道:“现今我们在这草原之上,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转念一想,云罗是个女孩儿家,当然要比自己精细些,便道:“我听闻那些中原女子就特别讲究,无丝不着,无肉糜不食。以后我们去到中原,让你也好好讲究一番。”
云罗努嘴道:“谁信这些?那丝织之物如此稀罕,那些中原女子,不穿丝绸,就当真光着身子出街?”
伽晔闻之,摇头道:“还未婚配的女孩家,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也不害臊。”
云罗笑嘻嘻凑过来:“我就不信,你初闻这些传闻,就没想我之所想?疑我之所疑?”
伽晔干咳一声,道:“你这孩子,别的不学好,净学些捉弄人的把戏。你在这草原上呆久了,说话也变得如此大胆,看以后谁敢要你。”
云罗吐了吐舌头:“即使想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命消受。”
她这话说得极其小声,但还是被伽晔听得一清二楚。
“这话什么意思?”伽晔蹙眉道:“你可别胡来,惹出什么麻烦。”
云罗闻之,只是咧嘴一笑:“我能惹什么麻烦?就是吹个牛罢了,还能上天?”
伽晔摇头。
云罗心下道:哥哥,云罗早已不是当年的云罗了。大都之变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布察,我一定会为你我除掉。
其实自那日博萨之战后,伽晔心中也在盘算着要除掉布察。
他如此盘算,倒并非完全是想要报那日布察伤他之仇。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看出卡纳虽然也坐观布察与恰木二人不和,从中获利,但终究还是更加倾向于布察。而那老卡纳,也是一日衰老过一日。
布察为人心胸狭窄,难容他人。现下他便已经对伽晔颇为敌视,诸多打压。他日如果执掌部落大权,他兄妹二人的境遇难以想象。
当然,布察或许先会联合自己打击恰木。但最终结果,肯定是要将所有异己全部清除。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找准机会先下手为强。
那恰木虽说也是卡纳之子,但看得出来并不受重视。而且,他与布察,素来水火不容。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伽晔虽然有此想法,但并没有告诉云罗。这孩子还太小,容易意气用事。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为了帮他,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如此一来,兄妹两人,皆在帐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盘算着各自的计划。
帐篷外头,四野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