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只觉得心事繁重,来万花楼之前,他曾想过在万花楼定能打探到消息。此时,打探到消息了,也证实了关天赐说的话全是真的。要报仇第一步是要找到柳生十二郎。然而,柳生十二郎在哪里呢?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由于柳生十二郎是扶桑浪人,萧爻对扶桑知之甚少,加上事情相隔了二十多年。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江湖上早已人非物换。又给报仇这事增加的难度。
萧爻叹了口气。暗道:“什么不好得罪,偏偏要得罪扶桑人,报仇也难了。”但随即又想:“二十年前柳生十二郎胆敢携带妻子前来中原挑战各大门派。二十年后,我萧爻难道不敢只身前去扶桑挑战东瀛刀法。”这想法在他脑海里倏忽地闪现了一下。
萧爻激动不已。喃喃念道:“前去扶桑寻找柳生十二郎,顺势挑战东瀛刀法。将扶桑所有门派的掌门打得满地找牙,屁滚尿流,让他们知道我中原武术的威武。不但报了大仇,也同时壮大我中原的威风,堪称两全其美。哈哈,壮哉,壮哉。”
“要真是那样的话,江湖中人再提到我萧爻的大名时,必定人人都竖起大拇哥,夸赞道‘萧少侠年轻有为,竟然只身挑战扶桑刀法,这次大获全胜,可谓扬眉吐气,将我们中原国术的威风扬于海外,可是千古以来的第一人。佩服,佩服!’”
萧爻越想越是得意,禁不住哈哈哈的大笑。但忽然又想:“扶桑国是在天南还是在海北,我可半点也摸不清楚啊。连路都找不到,去挑战扶桑刀法只怕是一厢情愿了。”想到此处,心下略有些失望。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不是我不愿意去挑战扶桑刀法,实在天时地利都不在我这边,那就不能怪我。只要有谁敢来中原闹事,我将那人打发了也一样是挑战。那么,不去扶桑国似乎影响不大。中原武术博大精深,弘扬中华武术,让更多人见识到中华武术的风采当然是件美事。不过,不去弘扬中华武术,中华武术也绝不会因为了解它的人少而黯然失色,同样是博大精深的。哈哈,又有什么影响?”
他由此即彼,由个人仇怨想到宣扬国术上去,虽然还未实现,还只是个又空又大的幻想。但如此想象,一加比较之后,反倒觉得杀柳生十二郎报仇这事远不及弘扬国术意义重大。叫人一听之后,顿觉得精神焕发。
他随之又想:“是啊,为什么要那样在乎个人的仇怨,学了武术后就用来报仇。中华武术流传千年,其中有许许多多精微奥妙之处未被前人发现。放着中原武功的许多精妙不去探究,不想着用中原武功中所蕴含的经世济人之道,去做些更大的事。只会打打杀杀,不是与武术的真正意义背道而驰了吗?”
他这时就像着了魔,什么报仇都不重要了,只觉得‘弘扬中华武术’这六个字实是具备着十分深远的魔力,比什么都重要。除此之外的任何事跟这六个字相比,那都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萧爻正想得入迷时。忽然只听一个清丽的声音叫道:“萧大哥,你在这儿笑什么?”
萧爻独自一人在院落里妄想,由于所想之事太过美妙,令他心神具醉,忘乎所以,有人来了也不知道。听得那人叫唤后,忽然想到自己的狂态被人发现了,不由得脸上一红。
萧爻转过头去,见到一张秀丽脱俗的脸蛋,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下,看来更增添了几分仙气。
萧爻心起了笑容。道:“这个……是佩蓉妹子啊。你怎么在这里呢?”
那女子正是林佩蓉,林佩蓉疑惑地看着萧爻。道:“我跟你约好的,在这里等你。然后我们再一起去秋暝居,你怎么把这事也忘了?”林佩蓉说到这儿,似乎有些生气。
萧爻道:“哦!我想起来了,我没忘。佩蓉妹子与我的约定,我时时放在心上的,更加不会遗忘。”
林佩蓉道:“你当真把我给你的说的事时时放在心上吗?”
萧爻道:“我不仅把你说过的事放在心上,还把你也时时放在心上,挂在嘴边。没有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会去梦里找你,因为你已经住进我的梦里了。”
林佩蓉道:“又说大话骗我。”嘴上虽不承认,她心中却是欢慰的。萧爻见她脸露喜色,便知她不再记仇。道:“佩蓉妹子,和你一起的那位唐雨溪前辈呢?”
林佩蓉道:“你关心她作什么?”
萧爻眨眨眼。道:“因为关心你才会关心她嘛,这就叫爱屋及乌。因为喜欢房屋,连带喜欢了栖息在房屋前的乌鸦,你懂的。”
林佩蓉嗤的一笑。道:“我不想懂。我们下午就到万花楼了,吃了点东西,就在二楼的雅阁里休息。刚才她说要上茅厕,叫我一步也不要离开她。她盯我盯得很紧,也管得很宽,我感觉她好烦。就趁机溜出来,我也不太识路,听到你的笑声,我就过来了?”
林佩蓉又道:“萧大哥,你刚才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
这话她已问过,但在有情人之间,是永远不会嫌话多。
萧爻道:“刚才我看到猫和老鼠打架,所以就笑了。”
林佩蓉满脸好奇地问道:“猫和老鼠会打架吗?”
萧爻道:“所以才好笑嘛,你懂的。”
林佩蓉略觉失望。道:“我不懂。”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一阵子。林佩蓉忽然问道:“萧大哥,其他人呢?”
萧爻道:“他们和我一起来的,刚刚去前厅了。”
林佩蓉问道:“他们去前厅干什么?”
萧爻道:“刚才有一个小姑娘来报信,说有一位奇怪的老者来万花楼,还打伤了人。来者不善,杜老板出去处理了,其他人也跟着去了,我们也去瞧瞧。”
林佩蓉道:“哎哟,不去了。”
萧爻问道:“为什么不去了?”
林佩蓉道:“我怕撞见唐雨溪,好不容易才从她那儿逃脱,要是碰到她,她又来管我了。”
萧爻道:“没理由啊,她与你非亲非故,干嘛管你的事呢?”
林佩蓉脸上露出一副冤屈不已的神色。道:“悲剧就在这里了,我师傅都没这么管过我。”
萧爻道:“不要紧,要是再遇着她,你跟她说清楚,她能理解你的。”
林佩蓉这才点头答应,忽然一呆。暗叫道:“要是她能理解我,早就理解我了。”她心中害怕遇到唐雨溪,但想有萧爻在,他总会帮自己的,害怕之感才有所减弱。
两人一道径往前厅走去。万花楼的人都已聚到大厅里,一路上并没碰到一个人。转过两座小小的庭院,来到那屏风之前。便听到一个声音叫道:“龙兄弟,快快攻他下盘。”“哎哟!慢了一步,可惜了。”
林佩蓉道:“你听,有人打架。”
萧爻点头道:“龙前辈跟人打起来了。跟什么人打呢?”与林佩蓉一道大步迈进前厅。
萧爻放眼一望,顿时被眼前所见的光景惊得呆了。只见大厅里两道人影往来飞驰,一个是龙一刀,另一人却是位陌生的老者。
大厅中点着油灯,照得十分明亮。龙一刀使出大砍刀,刀风呼呼而响,直将围观众人的衣袖也给吹得飘扬摇摆。那老者身穿黄袍,身材矮小,向精神矍铄,神情凶悍。从形貌看来,约有六十来岁。老者赤手空拳应对龙一刀,一双肉掌往来翻腾,龙一刀攻得很急,那老者守得很严。
大厅左边首位上站的是万花楼的老板杜丽娥,其下跟着是一名侍从,吴丛芳。藏边四友中的其他三人、公孙翼全都神色专注地瞧着大厅里两人比斗。苗春花、李翠微、朱大成、仙霞派的三名女子这六人先时在万花楼外面的亭子里。听到大厅里的打斗声后,六人也就不再顾忌,全都冲进来了。站在左排最末尾是邵环山和萧茹芸。
萧茹芸不会轻功,落在最后,邵环山因为等她,就跟她一起来,但两人都已赶到。
最让萧爻感到吃惊的,是站在右边的那群人。大厅右首边一把梨花椅上坐着一位身着华贵的中年妇人。那人约五十岁年纪,但相貌清秀,仍然风韵犹存。在那妇人身旁站着一名扶桑男子,正是柳生石雄。柳生石雄之下站着的却是纪诗嫣。
萧爻看着纪诗嫣,只觉得全身血脉喷张。自从在快活林中与纪诗嫣分别以来,已有许久没她的消息了。许久不见面,只见纪诗嫣愈发的光彩照人。若不是眼前有这许多人,萧爻只怕立刻就会冲到纪诗嫣之前,问她别来可好。
萧爻虽然站着没动,但心思早已按耐不住。心中想:“那些日子,她都去了哪里?她今天来这里做什么?还有她的姑姑,那位纪前辈怎么没跟她在一块?”纪诗嫣的双眼却一直瞧着大厅里的打斗,没发现萧爻。
萧爻转头又向林佩蓉看来,那林佩蓉却借着萧爻的身子挡住仙霞派三保女子的目光,以免被她们发觉。
萧爻的目光落到林佩蓉脸上时,林佩蓉也正好看到了她,冲她笑了一笑。萧爻皱起了眉头,纪诗嫣与林佩蓉长得极像。这有什么古怪吗?但想这世间有人长相相似,这事也常见,就不再感到纠结。
萧茹芸见到萧爻后,走到萧爻身旁。低声问道:“哥,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萧爻一听便知她问的是来万花楼打探仇人柳生十二郎的事。道:“是柳生十二郎杀害了咱们的爹爹。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那恶贼,给咱们的爹爹报仇。”
萧茹芸点了点头。林佩蓉却问道:“萧大哥,她是谁呢?”
萧爻道:“这是我妹妹萧茹芸。”又给萧茹芸介绍道:“茹芸,这位是仙霞派的林女侠,小名佩蓉。”
林佩蓉与萧茹芸行过了见面礼,互相问好。虽是头一次见面,却有一种亲近之感。
林佩蓉道:“茹芸姐姐,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萧茹芸道:“我才刚到,进屋的时候,就开始动手的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的。”
林佩蓉哦的回了一声。又道:“你们说,谁会赢呢?”
萧茹芸对武功很是生疏,这话却回答不上来。却听一个声音说道:“我看那使刀的老者会输。”
林佩蓉听到这人说话的声音,啊地轻叫了一声。转头看时,那人正是唐雨溪。
林佩蓉道:“你……你怎么以来了?”
唐雨溪道:“我说过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你孤苦伶仃了。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直到见过你师傅为止。”
林佩蓉道:“我和你非亲非故,你管我这么紧干什么?”
唐雨溪道:“你管我为什么管你。”
林佩蓉气极而笑。道:“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跟我过不去。”她把眼光看向大厅里,暗暗谋划着怎样从唐雨溪身边溜掉。
萧爻双眼观注着大厅的打斗。龙一刀此时将大刀舞得极快,将那老者笼罩在层层刀光之下。他如此急攻,是到分胜负的时候了。
那老者脸色阴沉,丝毫不乱,他左躲右闪,身法十分轻快。又很是怪异,旁观之人都从没见过那老者的武功。龙一刀虽攻得很急,但刀锋从未沾到那老者的衣袖。
萧爻忍不住咦的叫了一声,老者的身法看上去很是眼熟,像是哪里见到过。
龙一刀步步紧追,将那老者怎厅心逼到偏角。听龙一刀大喝一声,使出一招‘紫燕穿林’,正是戚家刀法,向那老者当头劈落。
那老者忽然怎腰间摸出一根铁笛,长约两尺,迎向龙一刀的刀锋。众人见他以小挡大,都不禁觉得他太过托大。但随即想到他此时身入绝境,别说他摸到的是一根笛子,就是木棍折扇,也会用来格挡龙一刀。但一根小小的笛子如何挡得住龙一刀势大力沉的一刀。
眼看那老者即将落败,藏边四友中的刘笔惕、乾大都面露微笑。老友战胜对方,他们也倍感殊荣。翁剥皮却道:“龙一刀,你早就该用戚家刀法了,现在才用,虽然能奏效,但你前面使的那些招数都成了无用之招,不是白费力了吗?”
他这话仿佛是在说,某人吃了第七个包子后肚子饱了。吃了前六个不能饱,那为何不直接吃第七个包子。
只听当一声。大刀斩向那根小巧的笛子上,火花四下飞溅。却见龙一刀的身子向后急倒。老者手上的笛子仿佛是一盘弹力极强的弹簧,将龙一刀的大刀弹开了。
龙一刀身子失控,中路露出了破绽,那老者左掌横切,斩向龙一刀的胸口。
谁人都没想到,那老者竟还有这样一手。见到这起变故,众人都惊讶不已。乾大刘笔惕叫道:“龙兄,小心中路!”但为时已晚。龙一刀胸中口掌,‘啊’的长叫一声,向后急倒。
刘笔惕、乾大与龙一刀是多年好友,见他惨败敌手,双双抢上前去扶住。翁剥皮扯出长剑,从旁边向那老者递出一剑。他一剑只不侧攻,意在逼退那老者,以防止那老者趁机下狠手杀死龙一刀。
那老者哼哼冷笑。道:“你们就会以多为胜吗?来吧!老夫何惧?”
江湖中人以单打独斗为荣,单打独斗,胜出者胜得光荣,输招者输得甘心。以多欺少,向为江湖中人所不齿。藏边四友义气深重,见龙一刀遇险,三人抢上前去救护,就算背上以多欺少的臭名,那也在所不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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