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堡位于剑南道的栖凤山之上,自从一百多年前霍氏先祖在此地开山立派以来,霍氏一族便在此地繁衍生息。这一百年来,荆棘堡从不参与江湖的纷争,大有超然物外隐居山野之态。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其在江湖之中一直是一个似有似无的存在。
若不是因为凤凰灵玺,恐怕荆棘堡永远也不会成为江湖中人的焦点。
倒是这栖凤山上生产名木,长久以来便成为皇家御用的采木之所。不管是宫廷营造还是先帝陵寝,皇家营造所用的木材大多是出自栖凤山上荆棘堡之手。
栖凤山上草木繁密,如今已入秋季正是天干物燥之时。云天歌望着不远处的火光,心中渐渐焦急起来。
姬无邪紧随其后疾步而行,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荆棘堡自建堡以来百年无事,恰巧在此时突逢大火,难道是与……”话说到一半,姬无邪便不再说下去。他本猜测这一切必定与凤凰灵玺有关,可是他怕触到云天歌敏感的神经,所以“凤凰灵玺”这四个字刚到嘴边,便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云天歌当然知道姬无邪的意思,姬无邪的猜测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但到了这个时候多说无益,还是赶到现场要紧。
一时无言,夜色里映着火光,只听得脚步疾疾。
直到现在云天歌仍拉着殷七娘的手,殷七娘刚才受了点伤,所以脚步稍缓有点跟不上云天歌的速度。可是她从云天歌的神色里已知其必有急事,心念微闪,殷七娘强忍着小腹的微痛奋力跟上。
此时此刻,殷七娘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就像是雨过天晴,得见七彩祥云的欣喜;又像是久旱之后,终沐丝丝甘霖的惬意。满足之外,殷七娘实在有很多话想要跟云天歌说。这三年他都到哪里去了,过得好不好?断臂何以能够复生,这一身的本领又是从何处学的?还有,身边这个白衣男子又是谁?
她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问题要问。
可是云天歌从见面到现在,只与自己说了一句话:“你受伤了,不要动。”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殷七娘竟感觉自己的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火光掩映,黑暗似在与这冲天的红光互搏,忽明忽暗。隐隐约约,似乎能够听到大火烧断木材的“噼啪”声。越往前走,道路便慢慢的平整起来。接着是人声,嘈杂而又混乱的人声。
渐渐清晰的喊叫声将殷七娘的思绪拉回现实。而此时,云天歌与姬无邪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行至此处,山道已有台阶。三人拾级而上,发现台阶两旁已列队站立着荆棘堡的武士。这些武士个个身材魁梧,身着藤甲手持长矛,他们面容镇定,就好像荆棘堡内的火势根本与他们无关。
云天歌正在疑惑之间,三人转过一个山路便已来到荆棘堡的正门。此时荆棘堡的正门处人群涌动,已经乱作一团。这些人愤怒地呼喊着,想要进入荆棘堡。
从这些人的呼喊中,云天歌渐渐理出一些头绪。原来这些人乃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他们受邀而来,现在却被拦在门外,所以心头火起便不满地叫嚷起来。
火光冲天,说明火势凶猛。如此凶猛的火势,荆棘堡不全力救火反而派出武士在门口拦人,换了谁都能觉察出其中的异样。
这时候,只见一个略显佝偻却满面慈祥的老者从荆棘堡中走出来面向众人道:“各位豪杰,敝堡之中偶有火患,堡主恐因这意外之火伤及诸位尊驾,这才不得已让诸位在堡外稍等。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见谅。”说完,他向大门外的江湖人士深深地鞠了一躬。
听了这话,嘈杂的人群便一下子安静下来。人群不再喊叫,可窃窃私语之声却开始蔓延开来。
“何不让我们进去,帮助贵堡灭火?”
不只是谁在人群中喊出这一声,大家便又附和起来:“是啊,是啊,让我们进去。”
“诸位乃是尊客,怎么能去干灭火这种粗活?”慈祥老者始终面带微笑,“大家放心,堡主已经带领武士们控制住了火势,诸位马上便可进去。待到那时,堡主会亲自向大家赔罪。”
殷七娘听了这话,不屑地笑了一声道:“这老头说得好听,说什么顾忌大家安全,明明就是借口。”
云天歌点了点头道:“若是一般的失火,根本没有必要把众人堵在门口。此火必有蹊跷,说不定是与凤凰灵玺有关。”
一直到现在,姬无邪都没有说一句话。云天歌不禁有些奇怪,他转过身去,只见姬无邪正抬着头出神。云天歌顺着姬无邪的目光望去,也被荆棘堡恢弘的建筑所震撼。
其他不论,但就荆棘堡的正门便极其宏伟高大,其主干以巨大的金丝楠木支撑,辅以藤蔓错综相连,正上方则高悬着“荆棘堡”三个金字。大门两边的高墙延伸开来,与周围的山势融为一体,不愧为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云天歌正看得出神,姬无邪伸出手斜斜地指过去,道:“看那边的城台。”
不远处的城台之上旌旗飘扬,众多武士之中一个身着白鳞铠甲的少年佩剑而立器宇轩昂,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
“那人应该便是荆棘堡的少主,堡主霍青山的独子霍天楠。”姬无邪说接着道,“听说此人极其骁勇,武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些人还真是奇怪,家里都着火了,注意力怎么全在我们这些外人身上?”殷七娘嘟囔着嘴喃喃道,“我看这荆棘堡就是烧了,他们也无所谓。”
云天歌略一沉吟道:“此中必有蹊跷,我们该想想办法怎么闯进去了。”
听了这话,殷七娘眼珠一转,突然高喊道:“我说老头,家里着了火,你们却派这么多人手看着我们,难道是把我们当贼不成?”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
殷七娘见状,接着添油加醋道:“我看里面的火势到现在都没缓解,不如让我们这些江湖朋友进去帮忙吧。”
这些江湖人士,本就是冲着凤凰灵玺而来。荆棘堡的这系列奇怪的举动早已让众人起疑。现在殷七娘怎么一煽动,便有人借题发挥大喊道:“荆棘堡有难,我等怎能袖手旁观?大家快进去帮忙!”
话音刚落,眼看着众人就要往里冲。那些武士见状,熟练地将长矛一横,俨然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正在这时,荆棘堡内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与众人的呼喊声。
“站住……拦住他!”
声音越来越近,竟是向着大门处而来。
众人正在犹疑,只见从荆棘堡内冲出来一个满身是火的武士,众人想拦住他,可都怕引火上身,只得由他往前冲!
那着火的武士就像是疯了一般,跑到一个空旷处向着半空中的月亮大喊一声:“血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