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良心让他们留下两个镖师照看,车队里其他人没做停留,继续朝前面县城进发。走到一半的时候先行一步上衙门报案的镖头已经带着四个衙役骑马朝事发之处赶去了,和车队错身而过时,姚六还吩咐了他,让带到了就赶紧跟上,搞搞清楚自己的本行,查案和救死扶伤都有专人去做。
姚六不是长顺镖局的雇主,但以车队构成来说,多数时候他也可以代表雇主的意思,反正只要周鹤延没明确反对就是赞同,他们照办就是。
再说那几个衙役,混在县衙门里也见过一些个贵人。
地方上有钱的有身份的就不说了,包括从京城外调出来或者自外边回京述职的官员途经这边也会停那么下。就算没机会去结识,见还是见过不少,积累了许多看人的经验。
戚敏和周鹤延没露面,没个判断依据,且不说。
只说姚六,你看他束在头上的发冠比县太爷府上公子用的还显贵重,长得倒不是特别英俊,但是看人的那个感觉……当一个人打扮成这样,看官差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谨小慎微,仿佛见得多了,十分随意,他出行又有如此多人护送伺候,跟着的马车就是一串……
不用说了!
这必定是个贵人!
看样子不太像官老爷本身,猜想可能是南边哪个地方大员的子侄,或许上京有事。
姚六交代那镖头时,衙役们都没说话,只是暗自在打量他,等两边完成了错身,互相过去了之后,才有人去向镖头打听:“刚才那个看着不似常人啊,那是……?”
这可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报他大名能省不少麻烦事,镖头便告诉衙门这几个来查看情况的先遣,说那是京城的官宦子弟,家里好些个做官的,他啊,先前有事去了禹州的姐姐那里,这是要回去。
虽然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也差不离。
果然是官宦人家的!
“不是京城人事?他姐姐居然嫁到禹州那么远?”
“哪能啊?人当然也是嫁到京城里的,这是外派出来了,我们禹州知府江大人就是他姐夫,江大人出来有几年了,后面没准就要调回去。”
知府啊!
那可是堂堂四品官,你别看在京城里面好像很容易就撞上个四品的,外放出去的,这个品级称得上地方大员。
县太爷区区七品,在掌一府政令的四品大员面前,都抬不起头。
这个年轻人是京城里的官宦子弟,其中一个姐姐现在是四品官员的太太,就算这个配置在京城里面也就那样,搁县衙差役看来那是贵人中的贵人。
难怪发冠都是金镶玉的,回想起来刚才有看到他露出来的外裳领子,只是粗略一眼便能看出那是极好的料子。穿着就显挺括。
已经得知那是官宦人家的少爷,再想起来就感觉这人是不一样,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在他们心里,姚六基本就是上了十八层滤镜的样子,本来称不上帅气的模样都丰神俊朗了起来。
衙役还问他是带了多少的东西回京,这知府姐夫忒厚道了,准备这么多东西。
镖头:……-_-||
“不是,姚公子来去都还算轻简。”
“你管这叫轻简?”
“听我说,后面几辆马车里有人。”
想想刚才,后面无人探头,是这个姚公子露脸吩咐的,说明啥?至少说明在这个车队里面姚公子是身份更低的那个,另外的比他要紧。
这很合理,毕竟县太爷出门的时候,碰上任何事他不发话的,都是管事出面解决。
衙役们连骑马的速度都不自觉放慢了,问:“那后面坐的又是……?”
镖头真想问问他们各位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你们是来事发地查看情况,以便安排人手和行动以最合理的方式解决这次事情。怎么就变成打听姚六-戚敏-周鹤延车队的详细构成了。
再说下去,主题只会越来越偏,镖头便不细说了,只道是姚家的客人,随姚六一起上京城的。粗略介绍之后他立刻把话题带回去,说现在最要紧还是那个不幸的案件,姚公子那边没任何问题。
这么一通好聊,地方差不多也到了,衙役们过去都不敢相信。
是听说出了个惨事,这也太磕掺了一点。
那一地歪歪倒倒都是人,还好看着基本都还能动,其中有几个见着他们就要飙泪。问怎么了?这是碰上什么事了?还有力气的几个七嘴八舌说起来——
有人描述惨案发生当时的状况。
有人描述他记忆中劫匪的样子,但是看得出来当时人很慌乱,说来说去也没提供太多有用的可以判别身份的信息。听完就连是碰运气作案的土匪还是伪装成土匪的其他人也不清楚,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哭惨属于是。
还想再了解一下情况,就有人试着讨要吃的。
“大人啊,我们快一天没吃过东西了,还受了伤,现在头疼脑涨实在想不起多少,你们再问也没有用。”
“是啊,刚才还有一队人过去,一口吃的也没给到。”
“我现在还是认为他们相当可疑,之前就是他们跑出来说了那些奇怪的话,还让我们别走,等一等。那些人没准知道什么情况,打劫我们的搞不好本来准备打劫他们,他们死拖着不肯走,人等不了了才将错就错也不是没可能。”
……
爆了,怨气爆了。
这里面很多人本就有气!气戚敏他们拦了又没把人拦住,明明知道却没真的尽兴帮忙,明明应该走在前面的他们先遇上劫匪,可他们不知从哪里提前知道了啥,硬拖着等,故意让后面的顶到前面去受了这一劫,这还不算,今天重新出发来到这里也没说积极救助也没说留下东西,只让两个人在这边守着,派了一个去通知衙门,大部队直接就走了。
这不冷血?这不凉薄?
看见满地伤员都能袖手旁观,要说这事和他们有关系也不是没可能。
要不怎么非要拖着不肯走?
说什么能掐会算,骗鬼呢!
这些人怨气腾腾的分析了一波,都觉得劫匪本身是来找那群人的,自己属于无妄之灾,应该问他们讨要说法才是,赔钱赔货是必须的。
为此,大家愤慨发言,把事态朝着不利于戚敏周鹤延姚六的方向去揣测。
镖头人都傻了。
缓过劲儿来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我昨天那样劝了,只差没绑了你们,有一个人肯相信我?”
“那你怎么不绑了我们?你倒是绑啊。”
“就那么说几句谁会相信?那一套你们拿去蒙骗别人也就得了,咱可是老江湖。”
“昨天没真的拦住我们,今天也没帮助我们,你竟有脸为自己表功?”
“……”
衙役过来之前都没撕破脸,能给做主的人一到,那边立刻就不忍耐了,此刻镖头才意识到为什么戚姑娘显得如此冷淡,以前听说她是不错的人,乐意给那些处境危险的人指点迷津,这次却没在她身上看到这些美德,原以为传言有美化之嫌,这会儿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看出来了,戚姑娘肯定看出来了!
知道这些人不是品德高尚的,不值得出手相助。
镖头反手给自己一大嘴巴子:“我真是有眼无珠,看错了你们。想从我们雇主身上找回损失你们大可以去,这就去,我等着看你们有什么好下场。”
镖头什么也不想说了,就一副“我只是走镖的我不知道有事你们找雇主”的态度,打算看看他们胡搅蛮缠上去会怎么死。
戚姑娘和周十一少或许是好性子的,不会拿他们怎样,姚公子就……
那可是真官宦人家出来的,生在皇城根下见惯了各种富贵生活,他和另外两位很不同,他才是常识欠缺没多少同情心的那个。
姚公子一直挺着急的,要不是戚姑娘说当心急出大事,他早就催着赶路了。
虽然不知道详情,好像是京城那边有人等着要见戚姑娘,颇有些急,前头听说提不了速他已经往那边传过信,按说对方已经悉知,后面慢慢走问题不大。
可他明显在路上奔波够了,还是希望早点回去重新过上滋润生活的,完全不想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滞留在外面。
要是给这位姚公子知道他们居然被指认成事件的关系人,还被要求赔偿。
他估计会气得要死。
真是同行的时间长了,镖局这边都挺了解姚六。姚六啊,一般还是谨慎的,但他的谨慎通常用在对戚敏的问题上,具体就是知道戚敏能掐会算之后,姚六就很重视她的意见,只要听说是看出来或者起卦象占卜出来的,能听都听!
她一点儿也不想和开天眼的对着干。
这说好听点是谨慎,说难听点就是怂。
你别看他这么怂,在对待其他不重要的家伙时,少爷脾气就显出来了。少爷没拦着允许同行的劝阻你了,自己不听,非要挑战明灯的功力……现在损失惨痛怪谁?
怪自己啊!
怪自己自信过头着急赶着去投胎。
人就是这样的,你和气我也和气,你都对我不客气把矛头调转过来,还指望我继续好脾气待人?中伤的话谁不会说呢?
得知被反咬一口的姚六公子气坏了,也给咬了回去。
并且他拿出了一封老爹亲笔所写给他防身的文书,大概就是在外面碰上事脱不开身了,就把这个送去当地衙门,官老爷见信便知他身份,平常可能碰上的麻烦事应该都能迎刃而解。
这就是出远门才会带的护身符。
一直都没派上用场,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姚六面见县太爷,不客气指控那伙人别有用心,他怀疑对方不折手段想拖住自己,以达到诸如绑架勒索趁火打劫的目的。这逻辑顺不下来对不对?人明显是为了找补损失,他们觉得应该出事的不是自己,自己属于替人受过了,就想找补回来。
但是不重要。
手拿父亲亲笔信的姚六一方面曝光了自己身份,顺便也让这里的县太爷知道跟他一起的还有禹州首富家的少爷,他们就是行走的大肥羊,难说不是被人盯上了,要不怎么非要死缠烂打上来无论如何都不让人走呢?
得知这出的戚敏,顿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问题。
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你怎么做?
姚六公子:像它咬我那样,狠狠一口反咬回去,以其犬之道还治其犬之身……
这可真是相当的“喵喵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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