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杯告一段落，江成也终于能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到云山市足球调研的工作上来。
因为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第一批调查组很快就行动起来，考虑到学生们缺乏足够的经验，一开始的组比较少，人数也比较多，每个组都有一个老师或者是研究生带队，而调研的目标也放到了云山六城区的各所幼儿园、学校，因为市教育局艺体处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又不是什么需要特别费心的事情，各个学校虽然未必配合得多好，但也不会有抗拒情绪，反正就是某个校领导带队简单接待一下，相互介绍，然后就交给体育组的老师们负责，该给学生们发调查问卷就发，该体育老师介绍的情况就介绍，一切都非常顺利。
调研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或者说，并不出乎人们一开始的心理预期。
云山市的确是全国足球重点发展城市之一，云山也的确有数十家足球重点中小学，但都只是理论上而已。
协会没钱给，地方财政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拨过钱，过去每年还有小学和中学之间的足球联赛，但随着职业足球从云山消失，足球关注度持续下降，经费问题、升学压力和安全风险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之下，这些比赛也早就已经停了。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别说普通中小学，就连所谓的足球重点学校也都没有了校队，停止招募足球特长生，要么每一届只招募很少的足球特长生，连一支像样的球队都组织不起来。
云山大部分中小学也都没有足球场，即便是有，往往也都缺乏养护，早就已经成了光秃秃的荒土地，只是让孩子们自己踢着玩。
但这还算是好的，起码还让踢，少数学校像金川小学这样拥有比较好比较新的人造草坪足球场地和塑胶跑道，却因为造价和维护保养问题，干脆地锁起来，只在体育课和校运会的时候开放一下。
这时候体育的重要性还没有被拔高，很多学校甚至因为安全考虑和管理方便，完全禁止学生课间到操场上去。
除了早跑、课间操和经常会被占用的体育课，绝大多数中小学的学生都没有更多体育锻炼的机会，要不是中考还要体育达标，很多学校说不定连体育课都会彻底停掉。
中小学如此，高中就更不用说了，越是好的高中，体育锻炼的机会就越少，更不要说足球。
相对来说没有升学压力的中职院校情况稍好一点，只不过，云山市很多中职院校都没有足球场，学生们的第一选择往往是篮球，哪怕是那些有足球场的学校，也是打篮球的人远远多于踢足球的人。
到高校这一级，倒是一般都有足球场了，但你前面的整个学生时代几乎都没有机会接触足球，又有几个人会突然改去踢球？
很多高校的足球爱好者们都来自各个地州，甚至是来自省外，云山本地的学生即便是在他们的带动开始踢球，也早就已经过了学习踢球的黄金时间，基本上只能靠身体素质纯踢着玩了。
很多学生在问卷中唯一参与的足球比赛是足球游戏，超过四分之三的学生没有答对与足球规则有关的问题中，日常会关注足球，会看足球比赛或者是足球新闻的还不到十分之一。
调查问卷中还有在学校外送小礼物请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填写问卷的环节，因为有时间来接孩子的多半是老人和母亲，调查的结果更加惨不忍睹。
人们都知道情况很糟糕，但却没有想过会这么糟糕。
第一批问卷汇总上来之后，很多参加调研的学生都已经觉得这样的调查没有任何意义，而对于那些还要进行远山足球长远规划的老师们来说，这样的结果同样称得上是毁灭性的打击，让人觉得有点绝望，就像是要逼着他们在沙漠上种树。
都这种情况了，
甚至有人觉得这样的调查不但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很有可能只会起到反效果，有可能让云山失去全国足球重点发展城市的资格。
“江总，要不然，调查先停一停吧？”曹院长听到这样的结果之后也打电话把江成找来。“报告真的出来，省、市体育局的脸面都要没了。”
农大的确是不怕体育局，但官场上的事情，打脸打得过于狠了，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多年什么工作都没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想要什么脸面？
江成在心里腹诽着，却不得不给曹院长宽心：“曹院长，你不要有顾虑，结果我们可以不公开，更不上报，只出最终的远山足球产业长远发展规划。而且，这又不单是云山一个地区的问题，而是大部分地方的普遍情况，不存在哪个部门或者哪个领导的责任。大家都觉得这是坏事，我反倒觉得是好事，俗话说一张白纸好作画，云山足球根基薄弱，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多盘根错节的事情，规划和发展起来难道不是更方便？我们搞清楚了真实的情况，才能有针对性地做出对应的计划和举措，尽快补足缺陷，迎头赶上。这难道不好吗？”
“哎，江总，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曹院长叹了一口气。
“曹院长，工作都开始了，也联系了那么多部门帮忙协调，突然又停掉，难道不会更让人觉得奇怪？这个调查是我发起的，也是我出资的，责任我来负！要是上面真的有什么意见和想法，我来负责解决，您看行不行？”
好说歹说，江成总算是先把曹院长给稳了下来，但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不彻底打消他的顾虑，这个工作即便是继续开展下去，也未必就会向着江成所期望的方向继续下去，那样的话，这件事情就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找了点其他方面的关系，打听了一下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许副局长的情况，发现他先前的确并不在体育系统工作，而是云山市投资促进局，也就是俗称的“招商局”的人。
今年年初他才调到这个位置上，但主要负责的工作并不是他名义上分管的足球和健身气功，甚至不是竞训和青少年体育处，而是对外交流合作处和招商分局！
江成之前的感觉完全没错，足球对他来说很可能啥也不是，投资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站在他的立场，云山足球的现状越差，起点越低，那只要是在他任期内取得的进步，难道不都是他的政绩？
江成很快就找负责数据汇总工作的老师拿了一份当前的简易分析报告，随后拨通了那天许副局长留给他的电话。
“喂？许局，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对，今天下午。不不不，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想找你汇报一下。行，那我们一会儿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