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找到办公室的时候，许副局长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他本想在门外等等，但对方已经看到了他，招手示意让他进去，他也只能走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江总，不好意思，你稍等我一下。”许副局长单手给他倒了一杯茶，便走到窗口那边去继续讲电话，江成只能自己呆着。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办公室不大，就是最简单的办公桌正对茶几和四个两两相对的沙发的格局，旁边有一排柜子，而另一侧则是窗户和绿植。
墙上什么字画都没有挂，桌上也没有什么摆件之类的东西，茶几上倒是有套茶具，也有几罐茶叶，但看起来都不像是很贵的样子。
水正好开了，江成便坐到茶具面前泡起了茶。
许副局长很快就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不好意思啊，江总，云冠体育那边临时有点事说一下，已经解决了。”
江成点点头，也没多寒暄什么，而是直接把两份文件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
“许局长你先大概看看就知道了。”江成说道。
许副局长于是打开了第一份文件，也就是云山六城区校园足球现状初步调查的结果。
江成一边喝茶一边观察他的表情，第一页就是初步汇总的结果。
他的眉头很快就挑了一下，然后微微地摇了摇头，似乎还轻轻叹了一口气，但什么都没有说。
脸上的笑容只是淡了一点，却没有消失，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负面情绪。
后面的内容他没有再细看，而是抬头看了看江成，便放下第一份文件，拿起了第二份。
只看了几眼，他的情绪就明显高涨了起来，快速地翻了翻后面的部分，随后抬头问道：“江总，你这份计划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江成说道。“我怎么敢拿不存在的事情给领导过目！”
“但是……”许副局长看了看已经被他放下的第一份文件。“这两份文件不是冲突了吗？如果咱们云山的足球氛围真的这么差，那江总你们投资这些足球场还有什么意义？”
“许局应该听过那个故事吧？”江成没有直接回答。“两家鞋厂同时派销售员到南太平洋的一个岛上，看到那里的人全都光着脚……”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许副局长笑了起来。“但是江总，下这个决定要很有魄力啊！”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各级领导会给予我们足够的支持和帮助，当然，更重要的是我相信国家的政策方向一定会做出调整。孩子们不能一直被关在教室里，不能一直坐在电脑和手机前面。堂堂十四亿人的中国，也不可能一直放任足球事业这么一蹶不振下去，不可能让球迷们一直失望下去。体育行业，尤其是足球行业一定会是新的蓝海领域，而我们金川文汇，既愿意为云山足球尽一份心力，也希望能够抢先一步，把握住这个新的机遇！”
许副局长点点头，又把第二份文件翻回第一页重新细看了起来，随后苦笑了一下：“我个人当然支持你们的想法，但你们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江总你应该清楚，政策上的事情真的很难说，这些地块不单单是涉及的产权单位很复杂，要改变用地性质也是很困难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成功了，我也没法保证政策能够持续下去。与其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如在城外选个合适的地方，你们想建多少场地都可以。江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许局，我们公司已经下了决心进入足球产业，绝对不会半途而废。我们自己的训练基地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具体内容就在文件的第三页。但云山的足球氛围这么差，不把社区足球真正做起来，不培养出足够多真心喜欢足球的孩子，足球训练基地建的再好也是空中楼阁无本之木，不会有多少人去。”江成长叹了一口气。“我们之前也和其他地区青训学校的负责人聊过，即便是在大连、青岛、成都这种足球氛围浓厚的城市，原本的模式也很难盈利，绝大多数连生存都很困难，放在云山那就更不可能活得下去了！既然我们要做，那就非得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不可！”
“所以？”许副局长若有所思，把两份文件都拿了起来。
“凡事不破则不立。”江成说道。“实话说，许局，这也是我愿意花钱搞这次调查的初衷之一。只有让领导们看到云山足球的真实现状，充分认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和紧迫性，才有可能让他们改变思路，愿意支持我们的想法，给出相应的政策，帮助我们打造出一座真正的足球之城！”
许副局长脸上那习惯性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一边听一边看手里的文件，最后问道：“江总，这里面的数字没有进行过人为调整吧？”
“没有。”江成毫不犹豫地答道。“现状就是如此，只需要如实展现就已经足够血淋淋了，哪儿还需要进行什么调整？许局你可以放心，所有原始数据和问卷我们都会保留，绝对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质疑和复核！”
许副局长于是点点头：“那好！江总，这两份文件你不带走吧？我稍后找机会向刘局长汇报一下，先跟他通个气，等你们的结果最终出来我们再正式谈。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从文广电体局走出来，江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步骤比他最初计划的早了一些，但早也有早的好处，先把胡萝卜拿出来在前面吊着，虽然肯定会引来很多麻烦事，但很多事情多半也会变得更顺畅。
他拿出来的是一份关于利用云山市各种“边角料”场地建设商业足球场的计划书。
简单来说，就是把那些面积大于20米乘30米的零散地块全部拿来建设足球场，周围安装上围网和灯光设备，由专人负责维护和管理，在特定时段免费向公众尤其是青少年开放，并在其他时段收费运营。
场地更大当然更好，但20米乘30米的场地已经足够建成一个最小规模的五人制足球场，用来给孩子们踢球当然更是绰绰有余。
江成其实完全可以做到不收费，但这样做肯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怀疑和不必要的关注，还不如象征性地收一点平息人们的疑惑。
与其他城市一样，云山市其实有着大量长期空置的土地，要么是因为资金不足，要么是因为产权问题，要么是因为用地规划问题，也有开发商拍下来以后，暂时不准备动工，先屯着等升值的大块空地。
在江成的记忆中，有很多地块长期用彩钢瓦围起来闲置长草，要么就是改建成临时停车场，一放就是十几年。
而在二环高架路两侧，也有许多地方无法修筑建筑物，最终只能建成大块的绿化带。
这些地空着也是空着，拿来做成足球场不是挺好？
甚至于，很多建筑物的天台只要有足够大的面积都可以做成笼式足球场。
引来了投资，解决了就业，促进了消费，拉动了经济，增加了税收，大大地提升云山市的体育设施数量，美化城市环境，减少在园林绿化方面的开支，还可以直接推动足球产业的发展，推广青少年足球运动，让领导们的各种总结报告有大量的内容可写。
许多政府部门都可以从中受益，江成不相信他们会对此无动于衷。
当然，这都是要在云山市的整体足球氛围建立起来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不解决“没人踢球”的根本问题，你建再多球场也只会是空摆着积灰。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江成并不准备现在就拿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