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许是辜负了老太爷和整个蒋家的期望,可惜,纵然她是一国之后,也无法抵御一道圣旨的威力。
如今,她唯一的请求,便是能出宫,送老太爷最后一面。银辉故意拒绝了她,想来是需要用这种小手段来给她难看,所以她转身离开,来求皇帝,就算皇帝整个人都被猪油蒙了心,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拦着她,不让她尽孝!
可惜,这些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做法。
“娘娘……”常辉公公从寝宫里走了出来,眉头打结,踌躇的很。
但仅是一眼,蒋思荷的心就坠入无底深渊,她已然知道了答案。
“皇上说,后宫大小事务,全都由银皇后做主,任何人……都没有特权。”常辉公公顿了顿,特权两个字,当真是说的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她也不过是后妃之一,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罢了,特权?试问,就算她还是皇后的时候,她又有过特权吗?!
“皇上不肯见我?”蒋思荷不死心,若是别的事情,她根本无需专程走一趟,看上去如此耿耿于怀,可是老太爷是自己敬重的长辈,她也是多亏了老太爷才能受到蒋家上下的器重,人都走了,她不可能连最后一面都不去见他的。
因此,就算是死缠烂打吧,她不愿走。
常辉公公十分为难,沉默了半响,又怕得罪蒋思荷,只能无奈点点头,算是默认。
提起裙踞,蒋思荷目光寒凉,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娘娘,您这是作甚!”常辉忍不住拔高声音,脸白的像鬼,他一个阉人,怎么担当得起啊?
“跟皇上说,今日我一定要见他一面,什么时候他愿意见我,我便起身。”蒋思荷拿出最强硬的态度,很多事情,她一直在妥协,但是这件事,她不想妥协。
一盏茶的功夫后,那扇门总算打开了。
蒋思荷由着琳琅扶着起身,膝盖处疼得厉害,她笑了,许是皇后当久了,很少跟人下跪,这对膝盖骨也就懒惰没用了。
一步步走入那间屋子,记得上一回来探病,屋内的药味浓烈,如今却什么都闻不到了。
皇帝披着外袍,正在翻阅奏折,矮桌上堆了一大堆的奏折,想必是这些天没上早朝的关系,早已堆积如山。
似乎对谁都不信任,皇帝自己无力处置朝政大事,百官曾经提及让靖王代为处理政事,可惜,皇帝一口拒绝。
蒋思荷一眼就看出来,皇帝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哪怕捧着一本奏折,但东西没看进去,整个人显得心神不宁,失魂落魄的。
“皇上?”她低声唤了一句。
龙奕这才抬起脸来,他的模样似乎比一个月前看到的更显病态,可是太医分明说他的病已经痊愈,脉象也恢复正常,更令她惊讶的是龙奕的那双眼睛,似乎是看着她的,却又像是穿透过她的身体,看着她身后。
她心中悚然一惊,转过身去,但她身后哪有什么人?
可是,皇帝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啊。
但很快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管皇帝多么心不在焉,她还是冷静地开口。“皇上,臣妾想回蒋家一趟,老太爷殁了。”
龙奕慢悠悠地问,话锋不太犀利,却也听不出往日的半分温柔。“你既然不再是皇后,就该遵从后宫的一套规矩,越过皇后到朕这儿来,若朕许了你,以后一个两个三个岂不是都要到朕这儿来了,朕难道就要为了这些事情头疼吗?”
“若是皇后……同意,皇上认为臣妾想到您面前来吗?”她咬牙切齿,终究是生气了,这些年里,除了在楚白霜这人上吃过亏之外,除了没能得到皇帝全部的爱意和情感之外,她一直认为皇帝给了她属于正妻的名分和权力,怎么短短一个多月,她跟皇帝怎么就好似成了仇家一样?
“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或许你比她是资历深厚了些,不过眼下,你若是能拿出长跪不起的勇气和诚意来,早该打动皇后了吧。去吧,朕给你指了一条明路,也是希望你跟皇后可以既往不咎,和睦相处,皇后心胸开阔,必然会给你一次反省的机会……”龙奕的表情透着木然,他定定地看向她,眼神从未游离,但说出来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说梦话般毫无根据。
蒋思荷听得一头雾水,皇帝这是在颠倒黑白吗?心胸开阔的是谁?既往不咎的是谁?一直以来跟后妃和睦相处的又是谁?
明路?
他给自己指的明路,就是让她去跪在银辉面前,跪个几天几夜,说不定银辉心软了,就能放她出宫?
她等的了吗?银辉又能给她这个台阶下吗?更重要的是——她当真愿意放下身段,弯曲双膝,跪在银辉脚下吗?
她不能,蒋家嫡长女的那点尊严,不让她活的如此卑微,因此这几日,她从未去过栖凤宫,从未跟着其他后妃给新后请安,从未跟随大家随风起舞,好似后宫依旧一派和乐。
她可以不争不抢,不哭不闹,依旧过她的静好岁月,却不能失去最后的骨气,否则,蒋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双手紧握成拳,蒋思荷脸色发白,唯独眼神坚定不移,嗓音略带哽咽,却又不见半点眼泪。
“皇上,臣妾到底要做什么,您才能网开一面?”皇后的位子,她彻底不想坐了,而如今,她心心念念只想回蒋家,她的情绪从未如此激荡,恨不能把她整个人都吞没。
龙奕沉默不语,眼珠子有些充血,仿佛对面站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蒋思荷吞咽了一下口水,嘴里万分苦涩,她知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但她非要继续往前走的话,便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
她颤抖着双手,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脚步虚浮无力,偏偏又下定决心,把那件东西摆放在皇帝的手边,触手可及之处。
“皇上,还记得这个鸳鸯佩吗?那是臣妾生下公主,给她办满月酒的那个晚上,你给了臣妾,明知道皇上心里有楚白霜,臣妾还是欢喜地收下来了。你说,他日不管我们夫妻走到穷途末路也好,两两相厌也罢,只要臣妾拿出这个鸳鸯佩出来,你一定会满足臣妾的心愿。”
龙奕的脸,稍稍转动了下,一双眼睛在幽暗中放光,直勾勾的,突然令她心生胆战。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继续说。“臣妾没有其他的心愿,皇上,既然你我情分已绝,臣妾对后宫也再无任何留恋,你已经找到心中所爱,想来后宫有没有臣妾,都是一样的。不如,放臣妾出宫吧,臣妾答应皇上,永世不再踏入皇宫一步,你就放心吧。”
这一番话落在龙奕耳畔,他颓然轻慢的脸上,似乎有了细微的改变,他懒懒地抬了抬手指,轻轻触及那鸳鸯佩,玉佩只有半块,那么,另外一半在哪里?在哪里呢?
他的思绪缓慢地转动着,眼珠子也微微一动,眼白出依稀可见一个黑点,他仿佛都听进去了,却又只对一句话有着印象。
“臣妾答应皇上,永世不再踏入皇宫一步,你就放心吧。”
放心?他为什么放心?谁要离开皇宫,再也不踏入一步?
这是永别吗?
“臣妾离开,什么都不想带走,就算皇上要把公主留下,臣妾……”她顿了顿,眼眶蓄足泪光,咬紧牙关,逼出一句话来。“臣妾也可以答应,唯独大皇子,他双目看不见,又对臣妾万分依赖,左右不能成为皇上心目中满意的继承人,可否准许臣妾把川儿带走?也算给臣妾一个念想。”
他的动作透着缓慢无力,但最终把那半块鸳鸯佩抓在手心,手心早已一片湿漉,他的心中泛着奇怪的拨动,仿佛想要打破某种束缚。
他想对这个女人说,他现在的确有心爱之人,她的名字叫……叫什么呢?
“皇上这是默许了吗?好,臣妾今日就走,你——多多保重吧。”蒋思荷的言辞激动,激动的原因,是因为她可以回到蒋家,可以把眼瞎的儿子带走,可以……逃离这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后宫生活。
只是在她转身的那一瞬,还是情不自禁落下清泪,她抬起衣袖,仓促地擦拭干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整个屋内,只剩下龙奕一人依靠在椅背上,手心握着一枚白色的玉佩,心一阵抽痛,他突然干呕了几声,手里的玉佩无声滑落,他来不及抓紧,眼看着玉佩摔在地上,那只鸳鸯摔得粉碎。
他痛的满头大汗,却又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要捡起那些玉佩的碎片,却在此刻,耳畔仿佛有人念经一般,重复着那一句话,他只能缩回了手,用力抓着胸口。
“皇上,您的心里只有我,您只爱我银辉一人。”
胸口上早已留下五指的抓痕,还未结痂,再度被抓得血肉模糊,他隐隐觉得不太对,他爱的人是谁?是银辉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刚才那个女人要求离开,再也不回来的时候,他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跟火药一般炸了开来,仿佛要跟他同归于尽?!
他很想看看,他的心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作怪!每个晚上他拥抱的那个女人,面容总是看不太清楚,可是他又无法控制内心,想要接近她,拥抱她,跟她缠绵悱恻!
可是结束了欢爱之后,他的心又很快地冷了下来,而且,空空如也。
他只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更慢了,其他的,仿佛越来越无所谓了,唯有一个念头根深蒂固,便是他要给他最爱的女人一个名分。
因此,银辉成了皇后,其他的那些妃子,他多半记不起名字容貌,包括,刚才离开的那位……前皇后,他想了许久,也只是隐约记得她姓蒋。
不是自己心爱之人,其他人他何必放在心上呢?
手下的动作,渐渐放慢,最终停下,但指甲里已经全是血迹,胸口一片火红血腥,但他却感受不到剧烈的疼痛,反而有些畅快,像是发泄了一回,又回到心安理得的壳子里头,继续翻阅奏折,写下一个潦草的“阅”字,然后,又开始发呆。
蒋家。
“皇后娘娘!您怎么……您怎么回来了?”毅国公蒋磊听闻消息,怎么也不敢相信仆人的禀告,但还是冲到了门口,才发现蒋思荷带着一个小宫女,一身素雅地站在门边。
“父亲,我已经不是皇后娘娘了。”蒋思荷淡淡一笑,笑容却并不勉强。
“你放心,蒋家会为你撑腰,那个女人又能得意几天?”
蒋思荷摇了摇头,懒得解释:“皇上放了我,我要给老太爷守孝。”她故意说得不清不楚,在宫门处被侍卫拦着的时候,她也是这般从容应对,说这是皇上亲口答应的,如果不信,大可去问皇上。
侍卫因此才放行,她转向琳琅,低声说了句什么。“我要在蒋家住下,蓝心受了伤,我把她也带回来了,父亲,我之前的院子还空着吗?把我安排在那儿吧。”
“好……”蒋磊见蒋思荷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误以为是皇帝体恤她家中有丧,才让人出宫,不疑有他,马上吩咐下去。“快去把娘娘的院子打扫一番!”
当蒋思荷折回马车,从马车里抱出来一个孩子的时候,蒋磊彻底愣住了:“这是——”
“父亲,这是我儿子。”她顿了顿,却终究不想再念皇帝起的那个名字,她释怀地一笑,肩膀无声垮下。“他叫瑞儿。”
蒋磊半天才回过神来,此事根本没那么简单!若是给蒋思荷放行,怎么可能把皇子也一并带出来?
他张嘴,想问个究竟,蒋思荷却抢在前面。“父亲,我想休息一会儿,晚上给老太爷守灵。”
纵然有很多疑问,蒋磊也只能点了点头,派人护送蒋思荷回到出嫁前的院子,但一转身,马上召集几个兄弟,开了一场会。
“皇上实在太过分了!”
“思荷是当真失望透顶,才会离开皇宫,可是我没想到,皇上竟然连皇子都不肯要,毫无挽留,未免太过绝情!”若对方不是一国天子,简直是个负心汉嘛!
“大皇子生下来的那几日,我们不是没见过皇上的脸色,他想要一个太子,可是外面早就传开来了,本是皇帝自己的身体不行,才会子嗣艰难——”
“大哥,最近靖王那边,似乎有些动作,靖王妃身怀异能,能够驯服百兽之王,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再者,靖王世子也不寻常,竟然在禁卫军围府破门而入之前,众目睽睽之下失踪了,算是躲过一劫……而靖王在军中威信颇高,这两年行事愈发沉稳强硬,已有王者之气……。”
“好了,让我再好好想想,你们先出去吧。”蒋磊眉头紧皱,突然想到什么,又说道。“四弟,你留下。”
蒋家的长女成了弃妃,此事闹得还不够大吗?若不是被伤了心,蒋思荷这般坚韧的女子,绝不会因为一时负气而走出皇宫,还把皇子拐走了。
“你安排一下,我想见见小诸葛。”
“大哥!你不是一向不信他的一番言辞?总说他是江湖骗子?”蒋涵极为震惊,这位小诸葛是什么人物?
叫小诸葛,姓氏却不为诸葛,而是姓裴,单名一个九字,但事实上,大家伙就裴九裴九这么叫了,不知道他是否当真名字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九字,还是在家中排行第九,还是跟行走江湖的江湖人一样,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没必要追究真伪。道上黑白全都混在一起,称不上此人是正是邪,不过关于他的本事,还是有不少人都认定神乎其神。
此人善观星象,但师出无名,摆弄的便是大众眼里术士会的那一套,相信的人每每有事要他出面,或看风水、消灾解难、求子求姻缘……便尊称他一声“裴九爷”,不看好他的人,正如蒋家毅国公蒋磊,不过一句“江湖骗子”便能一句带过。
而前阵子,有人正巧遇着这位裴九在酒馆喝酒,喝醉了跟人插科打诨,正巧说到蒋家,裴九说不出三月,蒋家就要办丧事。
蒋磊自认大户大户,虽然裴九说话冲撞,多少带点晦气,但人家喝醉了说醉话,被人告发了过来,若是睚眦必报,倒是让人说他们仗势欺人,小家子气了。再者,难道被狗咬了一口,还能反咬狗一口吗?酒醉之人,胡说八道,又有什么可以认真追究下去的呢?
然,那件事距离老太爷没了,的确才两个多月。
他也是突然想起裴九此人,说到底,他并未见过裴九,对于裴九仅有的印象,也只是来自于传闻而已。
“是不是江湖骗子,我见一见便知。”蒋磊在官场几十年,是蒋家几个兄弟里性子最为沉稳的,只不过,长女无端遭此一劫,他百思不得其解,皇帝的行为实在难以解释。他觉得女儿受辱,蒋家受辱,但一定要找到原因,再者,是否改而支持靖王那一派,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儿戏,必须从长计议。
蒋涵花了两天功夫,出动手边能用的所有人马,才在京城郊外的一家小赌坊把人揪出来,亲自送到蒋家。
一身义气凛然的毅国公端坐在正厅,虽然没穿官服,但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鬓发斑白,目光凌冽,将蒋涵手里拎着的人上下左右打量了几遍。
然后,试探的语气不加修饰,仿佛还透着几分不快。“那就是小诸葛裴九?”
来人嘿嘿一笑,笑声未落,又一连打了两个酒嗝,看似有些醉态,却又脚步稳当,还不忘像模像样朝着蒋磊拱了下手,打了个招呼。“客气客气,给面子的称在下一声九爷……”
蒋磊没理会他的自说自话,面前的男人看着不怎么正派,但年纪却比自己想的年轻不少,他堂堂毅国公,怎么着,裴九还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九爷”的尊称?该夸他想得美吗?
“裴九,听说你这大半月都窝在这家赌坊里,手气如何?”
裴九闻言,顿时面色骤变,大咧咧地往一旁的红木椅子上一座,颇有种豪气万丈的感觉,可是偏偏他身形细瘦,看着跟瘦竹竿似的,衣袍穿在身上,更显过大,蒋磊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对此人的印象,当然也就理所应当的大打折扣。
“说那些做什么?赌钱便是有输有赢,这才好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表情透着精明,压低嗓音问道。“难不成毅国公想给我投点银两?这好说,你给我一百两,我能给你变成一千两……”
面对面前嬉皮笑脸的男人,蒋磊早已把此人归类成地痞无赖那一堆,想想也是,一个终日混在酒馆和赌坊里的,能有什么真才学?他是被逼急了,才会在这种无用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实在失策,不过既然人都抓来了,不如试探一番,实在不行,就另寻出路。
“你既然当真有一双天眼,能算出别人的运势,难道连小小的输赢都无法左右?”蒋磊重重哼了一声。“我可听说,你已经输的倾家荡产,若不是我让四弟给你行个方便,你至少还要在里面洗个五年的盘子才能赎身吧。”
“言重言重,裴某视钱财如粪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全身的家当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哪里够得上倾家荡产?”裴九依旧笑嘻嘻的,插科打诨,没个正形。
蒋磊跟蒋涵对视一眼,强忍着对裴九的不喜和反感,话锋一转,说到正题上。“我今日有事要托付于你,若你当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我便把你的五百两赌债一次还清;若你说的令我不太满意,你是打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吧,我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砸一文钱。”
裴九闻言,笑意不曾敛去,反而笑得更加张扬明媚,蒋磊几乎被那灿烂的笑靥刺伤了眼,心中更是不屑,堂堂一个男人,笑得人比花娇,实在是……伤眼。
“国公爷,那你可找对人了,说吧,是要看风水、找日子还是算卦测字啊?”裴九拍了拍胸脯,一副论专业,他是认真的姿态。
“今晚,可否夜观星象?”
裴九摸了摸下巴,有种老人捻胡的作态,实则年纪轻轻的下巴十分光滑,根本没有一根胡须,他眯起细细长长的眼,呵呵一笑。“行家啊。”
“既然可行,那就布置一下——”
“裴某话还没说完呢,你别急啊,今晚不行,今晚云层厚,看不清。”裴九双手一摊,一脸你奈我何的神情。
蒋涵脾气有些暴躁,如今外头日头很大,还在晌午时分,昨晚的星星月亮可都很明显,怎么今天晚上就看不到星星了?他着实不信,粗声粗气地威胁。
“裴九,我大哥请你来办事,那是瞧得起你,你若是用这种不入流的借口想在蒋家蹭吃蹭喝,可不是长久之计。”
裴九嗤之以鼻:“裴某习惯了云游四方,四海为家,对你们这些大家大户,当真没什么兴趣。我办事,自有一套规矩,办完事,一手交钱即可,有了银子,何须看你们脸色。”蹭吃蹭喝?当真是把他看成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了。
不过,他向来把骨气和银子分的清楚,到时候银子到手,谁认识谁啊?
“何时方便?”
“明晚可行。”裴九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自顾自地把玩着腰际的一串穗子,蒋磊循着方向看过去,本以为是一般的玉佩或者其他饰物,不过是一串红的很陈旧的穗子,穗子上挂了一枚铜钱而已。
也对,都输的被扣押在赌坊给人洗盘子了,身上还能有什么值钱家伙?
“我想知道一人的前途,还需要准备其他东西吗?”
“旁的无所谓,给我此人的生辰八字。”裴九顿了顿,嗓音微沉。
蒋磊沉默了半响,又问:“我改主意了,我想问两人的运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