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瑶不觉俏脸微沉,显露出一丝不悦的矜持,冷笑道:“萧大将军的意思是说,我不去的话,便是要动手了。”萧春也不气燥,使然微笑道:“你是太后御封的公主,金枝玉叶嘛,我又哪敢与你动手。当然,我就算这么做,无非也只是秉承太后旨意而已,希望公主不要见怪。”萧瑶听着他左一句公主右一句公主,无不充满了轻蔑讥讽的味道,不觉更为沉怒,冷冷道:“既然如此,那萧大将军不妨动手看看?”
萧春一愣,微微望了一眼她身后的韩慕和耶律芳,倒有些诧异了,心想:“兵屈重围,你还如此持定?这两个人怕是帮不了你。”
耶律芳见萧瑶陷入僵局,怕她为了帮助自己而更加为难,心中过意不去,便上前说道:“瑶姑娘,既然太后召允,你还是去吧!”
萧瑶却淡然一笑,道:“耶律芳,别担心,这萧大将军还奈何不了我。”
萧春为之气夺,自知不露两手瞧瞧,这女人便不识厉害,冷声道:“据说昭月公主武功高强,那本将军只好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了。”萧瑶道:“萧大将军,我要是一动手,便是以命相搏,你要是怕了,我劝你还是不动为好!”她这一说,反倒是激将了萧春一军。
耶律芳和韩慕俱是一愣,不明白萧瑶是何用意,不管怎么说,一旦动上手,形势对萧瑶只有不利而绝不会有利。萧春又不傻又不癫,如何听不出来,本来他对萧瑶的表面恭敬,都是遵从萧太后的旨意,这回萧瑶出言挑衅,他明知激将也只好反之将激了,脸色发青的喝道:“刀剑不长眼,那也怪不了谁?”长刀一抖,便要动手。
萧瑶站着不动,连一丝动手的意向也无,叹道:“如今我已家破人亡,早已存了死的念头,那又有什么?倒是有一个人却是因我而死,那可就冤得很了。”她说后面那句话时,语气颇有意味深长。
耶律芳只道她说的是唐德,不禁面色一变,握着鞭子的手微微一紧。韩慕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轻松摇摇了摇头,道:“且慢!”
萧春暗暗一怔,心知要是真动起手来,这女人若是有个好歹,就无法向太后交代,微一迟疑,便道:“活着总比死了好,我看瑶姑娘还是随我去见太后吧!”萧瑶望他冷笑一声,也不再搭理,转身就往屋里走去,那神情是决绝的,丝毫都不给萧春面子。萧春哪受得了这个气,喝道:“萧瑶,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吗?”挥掌便往萧瑶后背打去。
耶律芳自然不能熟视无睹,抖鞭便要出手。韩慕怕她再犯错误,要是太后责怒起来,那是谁也担待不了,但萧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是谁也担待不了,所以要动手还是自己最为适当。他想着又拉住耶律芳,自己挺身而出,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却听得一声怪笑,跟着眼前一道红影飘忽,但听“砰”的一声,两掌交接,二人各自震退。
萧春见有人挡了自己一掌,虽然自己掌力并非真的要伤及萧瑶,但若有谁阻挡,那便是与他过不去。他向来自倚身份,颐指气使惯了,又哪似今日这般连番受阻,更是又气又怒,定睛看时,只见这人一身大红袈裟,却是双面法王之一的宝鉴法王。萧春不禁沉怒而诧愕道:“宝鉴法王,这里没有你的事,你来干什么?”宝鉴法王一直是尾随萧瑶后面的,萧瑶说什么要宝鉴法王保护她,虽是戏言,但宝鉴法王却不得不听。他虽然不相信没有人解不了他身上那见鬼的什么“九天十夜婴儿笑”的毒,但要是万一这毒在没有遇到能化解去的人之前发作了那怎么办?他想来想去,也不敢打这个赌,心想还是跟着萧瑶,若能找到机会抓住她逼要解药那固然好,怎么说也是个希望,但要是实在没有办法,那只好将就着受他摆布吧,只要活着,总有讨回的机会。这时他在暗处都将他们的话听得明白,心中不禁一动:“要是萧瑶随萧春去见了太后,岂不正好,我只须向太后乞求,要萧瑶给我解药,她萧瑶又岂能违拒?”正想得乐滋滋的,忽听萧瑶说什么“倒是有一个人因我而死,那可就冤得很了”,他如何听不出来,萧瑶这话根本就是说给他听的。因此萧春一动手,他怕萧瑶真的有心寻死,那自己可就麻烦大了,立时冲了出来挡了萧春一掌。
韩慕和耶律芳见到来者是宝鉴法王,颇为意外。而宝鉴法王要救萧瑶,那就更为意外了。只听宝鉴法王道:“萧大将军,你怎么可以对昭月公主动手呢?”
萧春是契丹大将,以功劳铸造成就,所以自来居傲,而且对双面法王这种靠“阿弥陀佛”受宠的人大是瞧不起,不悦道:“法王,你不去做你的道场,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宝鉴法王笑道:萧大将军,你难道没看到,我正在给昭月公主护驾吗?”萧春更糊涂了,道:“护驾?”宝鉴法王道:“怎么,萧大将军难道连护驾两个字还不懂吗?”萧春道:“法王说得对极了,我还真不懂法王怎么也会作人护驾了。”宝鉴法王如何听不出他语气嘲弄,心知话说到这份上了,就算一千个不愿也只好演下去了,道:“这有什么,太后御封瑶姑娘为‘昭月公主’,便是尊贵之身。太后又责令我们寻公主回宫,我既然早先一步寻到公主,自然得尽护驾之责。萧大将军,你说若有谁意欲对公主不利,你说我是该阻止还是不该阻止?”萧春暗骂一声娘,瞧着宝鉴法王那欠扁的神情,恨得肚痛,又操你个死秃驴,心道:“这话可真够狠毒,明明是说我意欲对公主不利,却又没一个字显露出来。我要是说该阻止,无疑是自己承认自己错了。我要是说不该阻止,便授与他把柄。好你个死秃驴,本来没有理的这会也被你说成了有理。”他愈想愈气,但也不便表露于颜色,只得银牙暗咬,假装扭了扭脖子,呵呵笑道:“法王忠心尽责,其情实属可嘉!”这话一出,无疑又占了法王上风。
这边二人口腹蜜剑,针锋相对,萧瑶也懒得理会,径直走入房里,将门轻轻掩上。然后她才忍住强烈的臭味,小心翼翼的走近唐德,仔细审视唐德身上的毒。
这毒依卫魔道的话说,可能是欠缺了最后一道工序,是以毒性没有完全形成,似乎显得有些干涸,而不似唐经天身上的毒那样随意挥洒。但萧瑶也不知道能否解得了他身上的毒,毕竟这种毒几乎是天下罕见的异毒,她师父在所遗留的记载里,对妙音鸟的记叙也只有寥寥数语,说是:“妙音口涎邪毒,采之狂乱,此世间无现,已为传闻。”可见这种毒已不存在于世间,有的也只能是一个传说。而在各种佛经里的记载中,妙音鸟原本是佛家的一只神鸟,它只能是一种佛化吉祥的象征。但如今妙音鸟的突然现世,不但充满了邪恶,而且它口中的毒也已被人采集制成了形毒,这种形毒邪恶诡异,用师父的话说,便是“采之狂乱”,那么这种狂乱之态,是如何一个“狂乱”,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当时萧瑶在四川为睡墓人神农奕的妻子还毒之时,便已知道这种妙音鸟之毒,实是一种世间奇见的变异毒种,其弥珍之处可比世上稀有的奇珍异宝为贵。所以正因为此毒罕见,对于一生自负痴迷于精研奇毒的唐经天和“毒手神医”练一平来说,这无疑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绝世新发现。他们一旦得知妙音鸟现世,内心里对妙音鸟口中那不世的奇毒所拥有的兴奋激越和探索追求的心理可以说是极度疯狂的。于是他们终于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练一瓶便因为妙音鸟中毒身死,而唐经天为了追寻妙音鸟突然失踪,这些事后来当然也就成为了这些年来不为人知的江湖悬案。如今唐经天和唐德身上的毒,无疑又是一个从妙音鸟身上变异而来的殊极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