宕Q县,乃是宕渠郡的州治之地。宕渠此处,接连巴郡、汉中郡、巴西郡、巴东郡,正是连巴带蜀的兵家必争之地。
若是刘备抢下宕渠,进可以抢掠蜀中,退可以还保永安。北上可以入主汉中,南下可以深入南中。因此,谢直若想坐稳益州,宕渠必须取下。
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是和刘备分治蜀地,谢直宁愿分治在巴郡,也不愿是宕渠郡。
史上刘备入蜀,曹操抢下汉中之后,就令张颌从巴西深入宕渠,意图割断荆、益联系,使蜀郡大乱。后来正是张飞在瓦口关大败张颌,并勒马铭石,使得刘备坐稳蜀中。
不过宕渠郡、或者说是阆中一线的重要性,完全是由汉中决定的。若汉中此刻在谢直手中,又另当别论。
谢直与刘备对峙,谢直处由守势,双方攻防数日,互有胜负。
此正是用奇之时,谢直便想到了法正。
前番取下江州,法正尚在城中等张飞消息,因此被王平活捉。
不过这其中,多半也是法正自己有意为之。毕竟从当初的豪取益州到如今的丢城失地,从绵竹一路败到江州,这里面不仅是损兵折将的问题,更有他法正屡次献计、屡次被破的窘迫,法正是自觉无脸在刘皇叔帐下立足。
不过谢直却并不这么认为,毕竟是有心算无心。击败法正一者是有庞统之助,另一者则是他对于法正性格的了解。反之,对于诸葛亮,谢直就毫无战胜把握,甚至认为他无懈可击。
法正爱用奇谋,善于抓住战机。因此每到战事焦灼的时候,他潜意识里就会开始拨奇弄险。如此每到关键时候,谢直故意露出破绽,法正就会咬住不放。可以说谢直是胜在对于法正性格的了解,而并不是谋略上的压制。
但诸葛亮不同于法正。
诸葛亮性格周正谨慎,深谙大兵团作战之精髓。更多靠自己出色的指挥艺术、兵种之间的战阵配合、武器装备的先进性,完成正面战场对敌人的绝对碾压。而且由于谨慎,诸葛亮中计的概率几乎为零。但诸葛亮又不是不会用计,每到撤军的时候,诸葛亮一定会用伏兵之计,导致谁追谁死,类似张颌、王双。
这就是诸葛亮在北伐的时候,压着司马懿打的原因。或者用游戏中通俗的数据来说,如果武将的四维满分是一百,诸葛亮可能智商和法正差不多,但是统率能力却高出法正很多。但这种数据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人物性格。再说的通俗点就是诸葛亮强在战略层面上,法正精于战术层面上。甚至可以用C位和打野的关系来描述他二人。
后世很多人用郭嘉来嘲讽诸葛亮,其实并不准确,他二人并没有可比性。郭嘉其实与法正类似,而诸葛亮则类似曹操。只是诸葛亮与曹操的人物性格、政治立场不同而已。
所以在谢直眼中,诸葛亮毫无破绽。想打败诸葛亮,智商在线只是前提,起决定作用的还是指挥艺术、战阵配合、兵种兵力上的压制。
法正已经被请到了中军大帐,如今庞统不在,谢直身边没有智囊,就动起了说降法正的心思。
谢直道:“孝直,你是蜀中大才,我深知你的才能。也想让你替我出谋划策,只是不知道你的心意如何。”
对于谢直此话,法正早已猜到。依旧打着羽扇,抚须笑道:“士为知己者死,法正愿为刘皇叔死节。”
法正这么说其实还有一层原因,也只有他法正自己知道,那就是张任之死。
谢直听闻法正此话,不置可否。名士嘛,何况是这种经天纬地的奇才,肯定都有一定的脾气。他可能一见你就拜,或者一见你就厌,但绝对不会被抓了以后,三言两语就降。
谢直当即笑道:“孝直对于刘皇叔的心意我已尽知,必然不会强人所难。只是庞士元屡屡跟我提起你的大才,如今终于得见尊容。只恨如此大才,不能朝夕为我出谋划策。”
庞士元?!
谢直的话都没说完,法正心头便狠狠一跳。明白了,原来如此。法正眯着眼,盯着谢直道:“我说将军为何屡屡识破我的计谋,又屡屡使用奇计,原来是士元在为将军谋划。他如今人在何处,还请相见。”
“他如今并不在此处,恐怕已到了临江附近。”
“什么?”
法正闻言一惊,若是庞统到了临江附近,那定是去截刘皇叔后路了。如此刘皇叔断了粮道只是其一。更为危险的是,如果庞统出兵夔关,占领奉节(永安),就会形成关门打狗之势。
而且以法正对庞统的了解,庞统还真一定会去取奉节。如此刘皇叔想要逃出生天,只有两条路:一者,与谢直罢兵言和;一者,直接阵前击杀谢直。击溃都不行,因为谢直用兵,每城都会布置足够的防守兵力。加上谢直在蜀中名望太高、受士民爱戴,刘皇叔想夺取城池,难。
但是,阵斩谢直,这可能吗?或许凭借孔明的妙计、张赵黄陈的武勇,有那么一丝机会吧。
谢直看着法正沉思了良久,才说道:“孝直,以目前形势来看,你必须承认,刘皇叔战胜我的可能性并不高。所有人都算着我谢直,却没算到我还有庞士元这一手,这也是我以前一直藏着捏着的原因。”
谢直顿了顿,看着法正已经不再如先前冷静的神色,又道:“刘皇叔如今已经自身难保了,你是聪明人,应该能看出来。不如弃了他,我谢直比刘皇叔,更能用好你。”
法正闻言心中一惊,打着的羽扇当即停了。良久又勉强笑道:“那可未必,刘皇叔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哦,是吗?孝直,你觉得我谢直是那么容易被阵斩的人吗?”
“这?倒是两说。”
被谢直猜到了心思,法正岔开话题道:“刘皇叔待我如子,投效将军的事,还请不要再说了。如果将军觉得我法正有才,可以放我回去。如果将军觉得我是个威胁,请现在杀了我。”
这个法正,事到如今还反激我。谢直心中大笑,说到:“孝直,既然皇叔待你如子,我便给看在你的面上,给刘皇叔及他麾下将士一条生路。如果你愿意投效我,我让你去与刘备讲和,我放他及麾下士卒离去。双方以荆、益为线,从此不动刀兵。”
“这……”
谢直此话,虽然有理,但却是最坏的情况。如今都没分出胜负,法正还不敢下结论。如果刘备真的到了那一步,他法正倒是愿意去做那个调和人。只是万一刘备胜了呢?
谢直早已看出法正的顾忌,又笑道:“孝直,谈和之事,在刘备退出益州之前,永远有效。另外,你若投了我,我让士元领军从巴郡出兵。让你为军师,和我主力从梓潼出兵,取汉中。”
取汉中。
这三个字对于法正来说,如同磁石。如果说庞统对于取蜀中有无限执念的话,那么法正,则是对取汉中心心念念。一个谋士,就该如此,谋一域,谋全局。无论在刘璋还是刘备手下,法正都对汉中有强烈的觊觎之心。
一个王佐之才,必然要有王霸之略。要成王霸之事,必占王霸之地。蜀中,永远只是守成之地。汉中,才是那进取天下的王霸之地。
谢直对于他法正,已经给出了无限的让步和可能性,法正不觉有些醉了。他双手持扇,躬身道:“若真到了那一天,法正愿为将军帐下客。”
谢直闻言,喜出望外。那一天,还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