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一滴冷汗。
这还是可以看见的, 事实上, 他后背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
他感觉不到这些汗珠, 听不见砰砰的心跳声。
虽然出了汗,他自己却没有炎热的感觉,正相反,上官金虹只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寒冷。
占据他胸膛的情感只有一种,那就是恐惧。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强迫一个江湖人参与一场必败的对决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
即使这件事被时每刻都在发生。
西门吹雪道:“这是你的武器?”
他看向了上官金虹的龙凤环。
上官金虹没有说话,但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手瑟缩了一下,恨不得将武器收起来。
亮出武器,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对决。
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因为收起武器代表着示弱,代表着他害怕了。
西门吹雪的眉眼依旧冷峻,但冷峻之中却有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对上官金虹道;“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对决的准备。”
上官金虹想说没有,然而他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这样的人,绝对无法允许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比起失败, 比起死亡,在对决开始之前露怯, 才是屈辱。
上官金虹道:“不错!”
他强撑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他准备的,或许并不是一场对决,而是死。
西门吹雪道:“你的实力, 在这里还算是不错。”
他能感觉到,虽然这江湖的平均值低下,但无论是之前遇见的荆无命也好,还是现在挡在面前的上官金虹也罢,他们的实力都不弱。
真要说的话,上官金虹应该与木道人是一个等级的。
但在十年前,木道人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当完全破碎虚空后,那些未破碎虚空的江湖高手,与他之前更是隔了一道鸿沟。
挥挥手,就可以捏死蚂蚁的差距。
郭嵩阳道:“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阿飞道:“什么怎么样?”
郭嵩阳道:“那是上官金虹。”
阿飞道:“上官金虹又怎么样。”
他还没有等郭嵩阳挤牙膏似的问问题就立刻道:“死的一定是上官金虹。”
郭嵩阳终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松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定然觉得这两人十分荒谬,因为上官金虹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巅峰,除了叶孤城从未败于他人之手。
他出关之后变得更强了,愿意追随他而来的江湖人都觉得,这上官金虹现在说不定比叶孤城还要强!
没办法,谁叫叶孤城活得很低调,而上官金虹,他可能耐了。
暗处,有人悄声道:“怎么办?”
另一人回答道:“还能怎么办。”
他做了一个手势道:“浑水摸鱼,跑了!”
他们是宫九的人,准确来说是宫九派来浑水摸鱼的人,如果没有他们,锁龙阵不会这么容易被破。
宫九也是个胆子大的,明明知道西门吹雪来了,还敢搞事情,像他这样的人,不是手贱就是有恃无恐。
按他的性格推断,应该是前者。
被派来的两人偷偷摸摸走了,西门吹雪并没有理会,因为他现在眼中只看得见大头。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上官金虹杀了。
上官金虹将龙凤环挡在了身体前。
这是最谨慎的防守姿态,他的动作让上官金虹的下属吃了一惊,他们帮主走的一向是自信无比大开大合的路线,就算是对上天机老人都不会如此警惕,这会出现在他面前的明明只是江湖上籍籍无名的人,为何如此小心翼翼?
这些人心头上笼罩了阴云。
拿出了武器,就等于决斗开始。
上官金虹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甚至都不敢逼近西门吹雪。
然而西门吹雪却不同,拔剑,脚下轻功一点,竟然瞬间就拉近了他与上官金虹之间的距离。
围观的上官飞道;“怎么回事?”
他感觉不到西门吹雪的威势,自然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的父亲更强,而现在,两人的动作地位在他眼中却反了,他的父亲,成了真正小心翼翼的那一个。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下属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道:“少帮主,要不我们先撤离?”
上官飞手一样,龙凤环出,提议的下属人头落地。其他人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也绝对不敢再对上官飞说什么。
上官飞道:“动摇军心者,死!”
他以威严的眼神环顾四周道:“你们莫非也觉得,父亲会输?”
没有人说话。
上官金虹只感觉强烈的剑气扑面而来。
这剑气让他胆怯。
因为他感觉到,明明对方离他还很远,剑气却划破了他的脸。
脸颊刺痛,脸上有雪痕划过。
一滴血,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剑,还能这么用?
他震惊极了。
西门吹雪随时随地都能要他性命。
他心中的恐惧无人能知,出手抵挡的时候更加没有迟疑,因为上官金虹知道,一旦自己慢了一步,等待他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他不能死!
他还有未尽的野心。
西门吹雪看他的动作,眼中划过了一丝亮光。
因为他觉得虽然上官金虹人不怎么样,但是他的武功还不错。
值得让西门吹雪看一看。
他是一个很任性的人,为了看自己感兴趣的武功套路或者剑法,会刻意空出时间让对方将招数耍一遍。
如果是陆小凤传奇中的人见西门吹雪的攻势慢了下来,都能猜测到对方不过是想看自己的武功,而不是后继无力,他们只能绝望地进行最后挣扎,因为从一开始希望就是不存在的。
但是这里是小李飞刀世界,才没有人知道西门吹雪的习惯。
所以上官金虹在绝望过后看见了一丝丝希望。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地感觉到,西门吹雪的动作一顿。
他为什么动作一顿?上官金虹想。
原来还在猜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结果发现并不是,西门吹雪的攻势竟然整个慢了下来,让他大跌眼镜。
上官金虹心中忽然产生了猜测,难不成对方其实没有那么强,刚才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如果此时对决的不是他自己,上官金虹绝对无法产生这种猜测,因为他是一个很有判断力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只要冷静自持就不会产生错误判断。
然而,现在面对西门吹雪的是他,所以上官金虹的判断已经失灵,真正占据他内心的,是恐惧。
人在恐惧之下,就会失去理智,他也不例外。
如果一定要解释他现在的心情,就是在绝望之中抓住了一根稻草,他想,自己说不定能够成功,能够反杀,能够要西门吹雪的命。
他的出手更加迅速,更重,龙凤环被他用得登峰造极,绝对无愧于武林巅峰的名号。
西门吹雪躲闪得更快,他没有让上官金虹打中哪怕一次。
短暂的膨胀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焦躁,明明已经给了上官金虹希望,现在却又把他打入绝望的深渊,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更残忍的事?
西门吹雪可不知道残忍不残忍,他只是看上官金虹将浑身解数使出来,失望道:“只有这些?”
仅一遍,他已经看懂了上官金虹所有的套路。
而他对面的男人因为焦躁与恐惧,已经气喘吁吁。
当然,就算没有焦躁与恐惧,他也定然心律不齐,将所有招数都使出来,这本身就是很让人疲劳的一件事。
他又不得不想,西门吹雪问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要死了吗?
剑,又被抬起。
在死之前,上官金虹绝望地问道:“你与叶孤城是什么关系。”
天底下怎么会有一个男人为了另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
西门吹雪手上的剑顿都没顿,血花,在上官金虹的胸膛绽放。
他回答了上官金虹的问题,然而,他却永远都听不到这个答案。
西门吹雪冷冷道:“我与叶孤城,是知己。”
知己为了对方付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别人家的知己:???
不不不,我们与你真的不一样。
#我大概交了一个假的知己#
上官飞看见上官金虹倒地而亡,先是一愣,他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在确定自己所见的究竟是真是假。
他睁开眼睛,发现上官金虹还是躺在地上,当时就痛呼道:“父亲!”
抄着龙凤环就冲了出来。
手下脸色大变,高呼:“少帮主,不可!”
然而他们是绝对来不及阻止上官飞的。
他高呼道:“你杀我父!”就向西门吹雪冲了过去,这一刻,对方轻而易举要上官金虹姓名的事被他完全抛至脑后。
上官飞本来就因为痛恨荆无命而三番两次想要杀他,这样一个冲动的年轻人,做事往往不计后果。
所以,当剑刃穿透他的胸膛,落得一样的死法,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西门吹雪甚至没有多给上官飞一个眼神,因为在他杀过的人中,像上官飞一样的人实在是很多很多。
有不要命的年轻人,有想要向他报仇的人。
当人的心中只有仇恨时便只能看见仇恨,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的人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西门吹雪立在中间,周围形成了五米的中空带。
没有人敢靠近他,也没有人敢说话。
那些个江湖人,甚至失去了逃跑的勇气。
西门吹雪忽然又道:“你还想要看多久。”
谁?在看什么?
阿飞朝着某一方向看去,并不是他真的感觉有什么人出现了,而是在西门吹雪提点下的直觉。
他的直觉是严酷的环境以及一望无垠的雪原赋予他的,这已经超越了天赋的境界。
一人从白雾中走来。
他虽然离在场人都很近,但除了西门吹雪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里有人!
可别说是锁龙阵的功效,那人充其量就与阵法搭了一个小边。
一块砖走出来,笑眯眯道:“好久不见,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叶孤城的下属并不能让他和颜悦色以待,更不要说,这人似乎还差点保不住白云城。
西门吹雪冷冷道:“叶孤城在哪里?”
他好像彻底摒弃了叶城主这个敬称。
一块砖当然发现了西门吹雪的改变,但他也不点破,只是接着笑眯眯道:“此事,还请庄主入白云城再谈。”
西门吹雪听及此,哪里还不知道出事了,当机立断,点了点头。
他一头扎进雾中。
阿飞也听出了一块砖的话外之意,当时就要跟上去,却被郭嵩阳抓住了。
他道:“你要去哪里?”
阿飞道:“自然是要去帮叶孤城。”
郭嵩阳道:“什么?”
阿飞道:“我要进白云城。”
郭嵩阳犹豫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与阿飞一起进去。
他第一次见到阿飞的时候,就知道对方与叶孤城之间有密切的联系,但他自己,与叶孤城少得可怜的见面还是因为他主动要挑战,结果被阿飞打了个落花流水。
他好像没有进去的资格。
然而,远处一块砖却听见了他们的话,他道:“嵩阳铁剑可也是想进入白云城看看?”
郭嵩阳点了点头。
一块砖道:“虽然现在城主不在,但这点小事情我还是可以解决的。”
他笑道:“对锁龙阵并不熟悉的人想要穿过阵法是天方夜谭,请紧跟我。”
非常有礼貌。
郭嵩阳大惊,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能跟得到进入许可,要知道,在江湖人的口中,这白云城传得比仙境还要仙境。
立刻跟上了。
几人接二连三地消失,让原本在外面呆立一动都不敢动的众人松了一口气。
有人道:“我们莫非是可以走了?”
西门吹雪还在的时候,他们就感觉自己面前有一匹孤狼,如果自己动一下,就会被咬断脖子。
所有人都害怕自己步了上官金虹与上官飞的后程。
然而现在,他们似乎能逃过一劫?
有人自信道:“应该吧,毕竟罪魁祸首是上官金虹,我们不过就是来凑热闹的。”
所谓凑热闹的精髓就是,跟在主力军身后捡残羹冷炙,但是跑路起来,比谁都要快。
一般人都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因为江湖上抱着捡便宜小心思的人实在是太多。
“走吧走吧!”
竟然接二连三准备散了。
不散,还留着等过年吗?
“嗖——”
箭,穿透了人的胸膛。
如山一般身材魁梧的江湖人毫无防备地倒下。
然而倒下的人,也不过就是第一个。
刀光、剑影,白雾配迷烟,万箭齐齐发。
瞬息之间,所有来凑热闹的人统统倒下。
偶尔有一两个这波攻击结束后还没有倒下的倒霉鬼在地上□□挣扎。
正好成了活靶子。
利刃划过他们的脖子,死不瞑目的眼中倒映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有人高呼道:“解决了吗?”
此人应答道:“解决了。”
又有人道:“一开始跑掉的两个是谁在负责?”
有人回应道:“是丁独秀,肯定没命活。”
没命活的,自然是逃跑的人。
那可是活的母夜叉,地府爬出来的恶鬼,对上丁独秀都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死字,可以解决的。
必须要他们受过折磨后主动求死才行啊!
想到这,白云城的人露出了一个略显阴森的笑容。
想要站他们白云城的便宜,真想完好无损地回去?
来的,一个人都走不了!
郭嵩阳第一次进白云城,所以他理所当然表现得像个土包子。
明明是饱读诗书的剑客,受过的教育超过99%的江湖人,但一进城中,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郭嵩阳自认为到过所有天下名城,却从未见过如此繁荣富庶的城市。
即使城市中的人并不是很多。
他被请入会客室,同西门吹雪以及阿飞的待遇并不一样,但郭嵩阳心中却没有丝毫不甘。
他看见婢女给自己倒茶,不得不承认这里随便一个婢女都甩了林仙儿一大截,喝口茶,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茶叶。
郭嵩阳:哎,舒服得不想出去了。
和舒服的郭嵩阳不同,西门吹雪处直接转变为冰天雪地。
一块砖几乎无时不刻都在微笑,正因为此,当他严肃一张脸的时候就显得事情特别严重。
西门吹雪开门见山道:“叶孤城怎么样了?”
一块砖道:“城主失踪了。”
失踪?
西门吹雪眼皮微合。
这真是一个无比微妙的词汇。
因为对象是西门吹雪所以一块砖决定都交代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都联系不上城主,在骊山附近的人也看了,那地方现在邪乎得很,跟鬼打墙一样,就是走不进去。
就好像被什么人可以封死,不给他们进去寻找一样。
一块砖眼力不错,看出西门吹雪已经到了破碎虚空,就算没有,境界应该也很相似,他想想,如果是西门吹雪,搞不好就能破开敌人的封锁。
而西门吹雪也是个爽快人,比起说,他更喜欢行动,立刻道:“叶孤城在哪里失踪的?”
一块砖道:“骊山。”
骊山?
西门吹雪道:“给我准备一匹好马。”
他马上就去。
叶孤城以一双闪着寒星的眼睛锁定步思凡。
他其实不太确定,无论是鬼上身还是附身,听着都太玄幻。
然而步思凡的反映除了鬼上身这个词外找不到第二个解释。
叶孤城想:“连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看人的眼神阴森森的,贪婪得恨不得将叶孤城吃下去,虽然只露出了一瞬,但以叶孤城敏锐的感知,当然发现了。
他只不过是不说话罢了,却在暗中观察“步思凡”的行动,恰巧看见他手指勾了勾。
叶孤城事个善于联想的人,他立刻就将他与秦皇地宫的骤变联系到了一起。
不过这一切都是叶孤城的猜测,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步思凡看,他在诈这人。
步思凡与叶孤城对视,一开始他的眼中并不含别的情绪,仔细看只见到一股子茫然,好像在说叶孤城在问什么。
叶孤城还在看他,心想这人说不定在和他装傻。
他并没有放弃。
最后先沉不住气的果然是步思凡,他收敛了茫然的表情,脸上带着过分精明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道:“你怎么发现的?”
叶孤城想,完了,真的是鬼上身,因为他已经认出来,眼前的人绝不是徐静输。
徐静输面对他才不会这么游刃有余。
他在猜测此人的身份,显然他认识自己,但自己又不认识这人。
既然是在秦皇地宫,应该是一千六百年前的人,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是一千六百年前的哪一个。
叶孤城不动神色道:“眼神。”
步思凡愕然道:“什么?”
叶孤城冷淡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看我的眼神有多么贪婪?”
就好像他是一根肉骨头。
步思凡低低地笑了,他道:“你还是这么敏锐。”
他道:“我的眼神,真的很贪婪?”
叶孤城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现在没有办法动手,因为叶孤城知道,这人的身体是步思凡的,但是魂魄不是。
他不知道怎么样能在保全步思凡身体的前提下,驱散这人的魂魄。
步思凡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好友许久不见,难道不应该叙叙旧?”
叶孤城心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和你叙旧?
而且他确定,自己绝对不会和这人做朋友,无论过多少年,人的某些特征都是不会变的,叶孤城觉得,他虽然不至于一尘不变,但也是很有底线的。
所以他冷冷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过了这么久,你对我的误解还是没有消除。”
叶孤城已经把手按在了龙渊的剑柄上。
他想,这玩意儿既然有祛除邪物的特异功能,能不能把这邪恶的魂魄一起砍了?
他只用刀背,不会真的伤人。
步思凡退了一步,他看着龙渊剑,眼神闪烁,叶孤城想,自己应该猜对了,龙渊是对邪物有效果的。
哎,对不起飞虹了,即使他的佩剑真的对龙渊很有意见,也不能把龙渊扔了啊!这可是有特异功能的剑耶!
飞虹:哼唧!
步思凡道:“何必现在就动手?”
他以毫不掩饰的贪婪眼神看向叶孤城道:“你还是这么年轻,和一千六百年前一样。”
他道:“我虽然用了各种手段,也不过只活了一千三百年,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地游荡在地宫中。”
他道:“你究竟是用了什么宝贝,才能活这么久?”
叶孤城终于确定了此人的身份,是徐福。
传说中活了一千三百年的人。
叶孤城道:“这与你无关。”
他拔出了龙渊剑。
徐福道:“何必,我只不过是来与你打个招呼,不用这么动手动脚。”
他道:“你知道,真正想要找你麻烦的并不是我。”
他只不过想要知道一些秘密罢了,比如说叶孤城究竟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他又扬扬手,地宫在他手上就像一个玩具,怎么组装都没有关系。
徐福道:“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真正想要和你玩的另有其人。”
他的身后竟然又出现了几道暗门,地宫中明明只有两条墓道,现在却被他打得七零八落。
金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十二金人?
叶孤城心中一惊,这玩意儿不应该用来震国运?怎么会出现在地宫?
徐福道:“看见这些金人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很惊讶?”
他笑道:“也多亏了我的后人找到他们,要不然这些玩意儿还埋藏在十二个龙脉节点。”
叶孤城:你在说什么?
讲道理,其实我什么都听不懂!
他不说话,只做高深莫测状,徐福一个人说话没什么意思,他要人理会才能喋喋不休的说下去。
徐福道:“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能震国运的金人才能对你有效果,毕竟是背负天下气运的大能,想要伤到你真难。”
叶孤城:“……”
徐福又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被十二金人对付的一天?”
叶孤城:“……”
徐福终于觉得无趣了,叶孤城无视他让他觉得一点趣味都没有。
他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也罢,就让这些不会说话的金人同你一起吧,你们在一起,说不定会很和谐。”
说完竟然就要撤退了。
说时迟那时快,叶孤城一秒钟都不带犹豫地,扔出了手中的龙渊。
百步穿杨!他道:“从我下属的身体中滚出去。”
他的控制十分精准,龙渊剑从步思凡身边擦了过去,剑气将他的衣服给擦过了,留下几道血痕,深深地没入了墙壁中。
叶孤城心中暗想,刚才他的剑对突然升起来的石壁没有效果,但现在却能没入墙壁之中?
这是个问题,要记下来。
他眼珠子一转,又看向了步思凡。
这些小事情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知道龙渊究竟对游魂有没有效果。
步思凡道:“你……”
话没说话,就戛然而止,整个人好像被突然按下了停止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就像一尊雕像。
步思凡猛地抬头道:“城主?”
他眼中闪烁着迷惑的光芒,好像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叶孤城以锐利的视线盯着他看,知道步思凡都怀疑人生了才将眼神移走。
很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龙渊剑会克徐福,他现在确实不在了。
心中悄悄松一口气,如果没有效果,就算是他都很难办。
他练得是剑,而不是术法。
方士就呆在神秘侧的世界好了,为什么要来找他麻烦?
叶孤城心道,未来的他定然是给徐福留下了面积很大的心理阴影,要不然对方这么针对自己没有道理啊。
他在心中做出了个一点都不友善的决定,如果真的破碎虚空看见徐福,一定要把他宰了!
让他活一千三百年给自己添堵,开什么玩笑?
徐静输猛然惊呼道:“老祖宗!”
徐福是他期待以上的长辈,称呼一声老祖宗并不为过,况且,他已经活了很久了,久到看世界上的任何一人都是他的小辈。
当然,叶孤城不算。
在徐家人的眼中,他才是最难杀的老怪物。
徐静输其实看不见徐福,但是他能看见,代表着对方魂魄安稳程度的点魂灯狠狠地摇曳了一把,某一瞬间它就像是风中残烛,灯火摇曳不定,虽然最后稳定了下来,火却小了整整一圈。
这绝非吉兆。
徐福幽幽叹了一口气,他不显型,但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空旷的墓室中回荡。
这间墓室很大,但东西却很少,唯一的装饰不过是他身后的青铜棺木。
他放弃了木制棺材,而选择了青铜灵柩,这可不是秦二世仓促之下将他下葬而导致的后果,一开始就是秦始皇的选择。
他本来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即连称呼都与过去的君王不一样,更不要说是换了棺木的质地。
更何况……
代表徐福灵魂的火焰又是一阵扭曲。
青铜棺木中隐藏着秘密。
徐福道:“我无事。”
他叹息一声道:“那怪物,明明过了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他道:“与一千六百年前完全没有改变。”
徐静输道:“老祖宗被伤到了?”
徐福道:“何止!”
他道:“现在虽然无事,但如果我迟走一步,说不定就魂飞魄散!”
徐静输道:“老祖宗法力无边,叶孤城怎么能伤到您?”
徐福嘲笑道:“什么法力无边!”
他道:“若我是活人,他能杀我,现在我是个死人,他更能杀我。”他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又或者起了回忆过去的兴致,竟然同徐静输解释起来。
他道:“你有没有看见他腰间的剑?”
徐静输道:“我看见了。”
徐福道:“两剑一为飞虹,二为龙渊。”
“飞虹杀活人,龙渊斩死人。”
徐静输想,那龙渊剑难道不是对方最近才到手的,怎么一千六百年前就是叶孤城的佩剑?
他的疑问还没有脱口而出,就听见徐福道:“和他一起来的另三个人,怎么样了?”
徐静输立刻道:“有阴兵阵招呼他们,定然有来无回。”
他对自己的布置充满了自信,因为岚风他们并不是叶孤城,武功定然不会高强到哪里去,他比谁都清楚,他自己的搭档柳无涯,这时候就是一拖后腿的,就算白云城的人身手不错,也会被他的老搭档拖死。
徐福道:“你看着办就好,就是有一点,不要大意。”
徐静输道:“我定然会让跟着叶孤城来的人有去无回。”
这绝对不失为一个打击他的好方法。
十二金人并不是金子所做,而是铜。
关于这铜的来历有两种解释,一是说始皇帝收集天下之兵铸造的人像,而是说由大禹九鼎所制。
金人异常高大,在地宫中几乎称得上是顶天立地,每一个人都要叶孤城将头高高扬起才能看清。
他心中咋舌,这高度,大概要有的十米吧?
步思凡还在迷茫,他始终搞不清楚,自己刚才究竟做什么去了,要不然上一秒他还在为了逃离吸血虫而狂奔,现在竟然就在空旷的墓室之中。
别以为他的观察力不好,头顶上是星空,身后有水银河,正好合了汉书中的记载。
然而,他引以为豪的观察力并没有告诉他,现在有危险逼近,应该快点离开!
叶孤城见他还在发呆,不能忍了,虽然好不容易把徐福德鬼魂从他身上打了出来,但他也不是让步思凡来发呆的。
他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
忽然听见城主暴呵,步思凡猛得抬头,这才看见自己头顶上竟然有了几个顶天立地的雕像,他们好像有神智似的,在他抬头的时候雕像正好低头,让他打了几个冷颤。
这是什么?
叶孤城冷冷道:“这是始皇帝的十二金人。”
他又道:“我不知道徐福使了什么妖法,竟然能让这些玩意儿动了,你若不想死,还是躲在我身后。”
他说着脚下运轻功,轻飘飘落在了步思凡的身后,一剑,将抬起脚的金人砍翻了。
他倒在地上,河中的水银猛地被溅出来,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
叶孤城看着,只想这地方真大,竟然能让巨型高达随意活动。
而不是一台,是十二台。
步思凡立刻到了叶孤城的身后,他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有了解的,知道这时候他就是一累赘,如果想要真正地帮助叶孤城,所能依靠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头脑。
他看向被砍翻的金人,表情凝重道:“它的腿上,竟然没有留下痕迹?”
不仅没有,那金人还准备爬起来再战。
叶孤城看着想到,墙壁都能被剑气划破,金人却没有变化。
真是奇了怪了。
步思凡道:“如果城主的剑都无法对他们产生伤害,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对这些金人产生伤害的?”
他的表情绝望极了,在步思凡的印象中,铜的硬度并不是很高,同飞虹都是没得比的,难不成这真是什么大禹九鼎制作而成的神物,无法被斩断?
叶孤城道:“我也不知。”
步思凡一噎,这可如何是好啊!
叶孤城道:“虽然现在无法对他们产生伤害,却不代表之后不行,将所有的方法都用一遍,总会有结果。”
他心中想,实在不行,他就去先跑了去找岚风,他就不信岚风一个用毒的身上会没有碱性溶液!
碱性溶液是可以腐蚀铜的,只要十二金人的主要成分还是铜,他就不相信没有效果!
一时间,明明是武侠侧的叶孤城身上却闪现着科学的智慧之光。
在一个唯心主义的世界中借用科学的力量,估计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但这也不怪他啊!叶孤城想。
谁叫秦皇地宫中高达都出来了?
西门吹雪进入了骊山范围。
他们原本也是在鬼打墙一样地到处转悠,也不知道西门吹雪看见了什么,露出一个冷冰冰的嘲讽小,当时就拔出剑利落一斩。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无尽的荒原。
阿飞道:“刚才那是什么?”
西门吹雪道:“障眼法而已,雕虫小技。”
也不知道他想什么,明明是来危险的骊山,竟然带上了阿飞。
阿飞骑马时就跟在他身后,走路更是如此。
他忽然嗅嗅鼻子道:“这里的味道很奇怪。”
西门吹雪道:“有多奇怪?”
阿飞道:“这里好像死了很多很多人。”
西门吹雪道:“何以见得?”
阿飞道:“不是看见的,是闻出来的。”
他道:“我闻到了许多死亡的气味。”
西门吹雪道:“除了死亡的气味,你还闻到了什么?”
阿飞道:“什么?”
西门吹雪又道:“你闻到了活人的气味吗?”
阿飞又嗅了嗅鼻子,他道:“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因为这里的气味太多,太杂,太难闻,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发挥。
他甚至嗅不到叶孤城的味道。
西门吹雪道:“你就顺着活人的气味带路吧。”
他知道得很清楚,就算这里只有一个人活着,那也肯定是叶孤城。
西门吹雪一直都知道,叶孤城不会死在任何地方,其他任何人手里。
他们约定好了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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