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叶孤城看着从高空不断坠落的泥土块, 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幅奇幻的景象,经过千年, 秦始皇陵的封土堆早已不再是光秃秃的泥土堆,而成了一个郁郁葱葱的小山坡, 上有鲜花绿草,甚至还有低矮的植被, 但也不知道徐静输究竟触发了怎样的机关, 这些植被连同一块一块的泥土或落石滚落在地,如同一件被逐渐剥落的外衣,露出秦皇地宫的冰山一角。
只是一个入口,却如此地壮观。
叶孤城道:“秦皇地宫,可以从里面开启?”
步思凡想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答案道:“应该是可以的。”
他过去读汉书时曾经看过一则纪录,说一小孩儿在秦陵附近放羊,一不小心竟然令羊掉入了地洞中, 他接着跟下去, 进入了秦始皇的地宫, 引起了秦陵大火。
且不说大火是不是真的存在, 光是令羊掉入地洞中就很是让他费解了一番。
始皇帝为人慎重又看重陵墓的建造, 史书中留下了无数记载都是说始皇陵构造严密, 又有无数暗器在盗墓者进入时触发,让所有起了坏心的人有去无回。
他想,有了这记载, 却说小孩儿随意放羊就能令羊落入地宫,岂不是很荒谬的一件事?
但如果,陵墓的大门真的会打开又怎么办?
步思凡想想道:“恐怕这秦始皇的陵墓,应该有某种大门开启的方式,又或者是以多少年为周期一次,可以打开不引人注目的侧门。”
有门的话,一不小心进入,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封土坍塌在过去不可能发生过,如果曾经产生了如此奇状,绝不会不为人所知,定会于史书中有所记载,步思凡已经能想象到,他们这一段奇妙的经历名垂千史的未来。
然而,小门打开却不是不能理解,他原本还在想一千多年前的人技巧不会多么高超,比起现在差远了,然而看了徐静输的阴阳术,又见了霸道机关术便知自己万万不可小觑古人。
说不定倒退的是他们才对。
柳无涯道:“我们要进去?”
他的喉咙哽咽,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听他的声音却觉得此人随时随地能哭出来。
很明显,他并不想进去。
下墓本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且不说层出不穷的暗器,存在于鬼故事中的传说在墓地里却可能化为现实,他无数次听别人说自己在陵墓中看见了怪物,又付出了代价逃出来或者没有逃出来。
当时柳无涯是嗤之以鼻的,因为他从来都没有遇见过灵异事件,他以为那些人在说笑话。
但现在他却知道,或许不是那些灵异事件不存在,也不是他体质特殊,鬼神见了都要害怕,而是他本人就与最恐怖的恶鬼同行。
叶孤城道:“你说能不能不进去?”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道:“你可以问问他。”
他?
众人又抬头,不同于其他人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柳无涯的表情可以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暴呵道:“花有际!”
气沉丹田,此刻就算有人在地宫中应该也能听见的他的声音。
叶孤城都微微侧目,心想他真是看错了柳无涯,原本还以为他胆子挺小,这回看看,胆子不是很大吗?
他竟然敢对罪魁祸首大吼大叫!
徐静输不是聋子,当然听见了柳无涯的吼声,他也同样气沉丹田回应道:“你现在应该叫我徐静输。”
他道:“花有际只是个假名字。”
柳无涯咬牙道:“我才不管你叫什么。”
他道:“你把我引过来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咬牙切齿的质问,让叶孤城觉得自己很多余,他想,自己就应该把空间留给这两位。
他们看上去关系实在是亲密极了。
徐静输道:“我可没有让你过来。”
他以恶意的眼神打量叶孤城,即使相隔距离很远,叶孤城也有所察觉,抬头看向徐静输,目光如刀。
徐静输道:“我想要见到的,只有叶孤城一人。”
他对叶孤城问道:“你带这些累赘来,莫不是用来陪葬的?”
他又嘲讽道:“如果是这样,陪葬品也实在是太寒酸了,你可见过始皇帝的陪葬,那才是真正的大手笔,他几乎将整座咸阳带下去了。”
叶孤城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比语言更加冷的,是他的表情。
徐静输这回直接将嘲讽写在脸上了,他觉得叶孤城事在和他装傻。
他道:“罢了。”
徐静输道:“错金博山炉在我手上,你要想要的话,就跟我来吧。”
他又道:“你要不想来也没有关系,因为地宫已经打开了,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下面的东西都会来找你麻烦。”
他的眼中写满了直白的恶意,徐静输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说完竟然就从入口下去了,他刚才一直就站在封冢的入口,迟迟不下去,只不过是在等叶孤城他们来罢了。
叶孤城脸上满是冷漠,在岚风他们的眼中,这是对徐静输的不屑一顾,但只有叶孤城自己才知道,他的冷漠是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啊!
叶孤城深沉想到,就算做了什么,那都是未来的他做的,未来的他与现在的他没有关系,这和白马非马是一个道理。
然而胆子最小的柳无涯却又哆哆嗦嗦道:“所以你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
叶孤城沉声道:“我准备下秦皇地宫,你们怎么说。”
柳无涯:回答我的问题啊喂!
岚风立刻道:“城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丁三秋与步思凡纷纷点头表忠心。
最后只剩下了柳无涯一个人没有说话,除了叶孤城之外的三个人都盯着他看。
柳无涯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也跟着一起去!”
他表情看上去特别惊恐,甚至有点假,然而,即使柳无涯再恐惧,心中也有了定论。
不管怎么样,与叶孤城在一起总归安全过他一个人在这里。
别以为他真的傻,柳无涯已经感觉到,徐静输真的一点都不顾多年情谊,想要杀掉自己。
这时候如果还傻呆呆地站在这里以为自己不会有事,那就算是死了都没有办法怪别人!
还不如跟着叶孤城,搞不好能活着出来。
叶孤城点点头,很好,这样冒险小分队的人就齐了。
他们先走到了地宫门口,从下向上仰望,更能感受到封冢的高大。
然而就算再高大都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他们有轻功,要上去易如反掌。
真正艰难的,是克服心中的恐惧,当叶孤城从上往下看向漆黑的洞口,心中都会产生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错觉。
下面有什么?
他趁人不注意,悄悄吞咽了一口口水,然而现在就是是一个人拴在叶孤城身上的岚风都没有盯着城主看,她的一双招子,也黏在地宫的通道口,表情十分凝重。
他们真的要进去?
步思凡道:“小心些,根据司马迁的记载,这里应该有许多的暗器陷阱,一不小心就会触动机关。”
他们虽然是江湖人,却也都是**凡胎,既然是**凡胎,又怎么会不恐惧武器?
叶孤城道:“我开路,岚风断后。”
他作出这决定是有原因的,因为除了他之外,这一群人中岚风的武功最好,如果她都无法解决,那么丁三秋与步思凡也没有办法,更不要说是武功最差的柳无涯。
叶孤城道:“先吞下解水银毒的丸药。”
柳无涯侧目看了叶孤城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下面会有水银毒?
自念头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眼前的男人莫非真是活了一千六百年的老古董不成?
想到这,柳无涯打了个寒颤,随后竟然把眼睛移开,不看叶孤城了。
是老古董不是老古董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不想知道叶孤城活了多少岁,柳无涯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永远和墓地之类的事挥手说拜拜。
然而叶孤城却没有想到,岚风后脚才进入了地宫口,那门,竟然轰隆隆地关上了,速度之快,是叶孤城用轻功都赶不上的。
静默。
叶孤城道:”先下去看看吧。”
他又不那么确定道:“只要是石头做的墙壁,以剑气,应该能破开。”
柳无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心说如果能破开那你现在何不试试?但他嘴上说着,却不敢真的怂恿叶孤城去做,因为他知道,如果这门真的没有办法破开,他们被困在了门口,绝对没有走下去的勇气。
不能进不能退,四舍五入不就困死在了地宫中?
还不如把徐静输解决了,再回头考虑这件事。
叶孤城在最前面,对上神异之事他的胆子并不算大,但此时此刻却不得不表现得格外让人相信。
四处黑漆漆的,他们又不能点火,只能靠夜明珠并不微弱的光芒照明。
柳无涯哆哆嗦嗦道:“这是什么?”
他伸手一指道路旁的干尸。
叶孤城瞟一眼道:“匠人。”
他道:“你干盗墓的,这都不认识?”
柳无涯忍无可忍道:“就是因为我干盗墓的才觉得不对!”
他道:“你以为匠人的尸体会是什么样子?我告诉你,一千年下来,他们都成了骨头架子,而不是只有皮的干尸。”
肉都没有了,怎么会有皮?
叶孤城道:“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柳无涯道:“我怎么知道!这玩意儿,只会在楼兰出现。”
楼兰的尸体是干的,但都是被大漠的风沙吹干的。
叶孤城不置可否道:“是吗?”
他心里七上八下,但面上却不能露怯。
忽然,叶孤城竖起耳朵,他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叶孤城道:“什么声音?”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步思凡道:“我没听见。”
其他人也一样,似乎除了叶孤城,没有一人是听见的。
岚风忽然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从进入骊山范围内一直蔫蔫的蛊虫在疯狂地撞击小瓷瓶。
怀中瓷瓶在不断震荡,她怎么会不发现?
叶孤城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虽然不知道什么东西来了,却当机立断道:“跑!”
自己带头在隧道中疯狂地跑动。
道路两边到处是尸体,有皮没有肉,只有骨架,它们变成了障碍物,虽然影响不到叶孤城,却会影响到柳无涯。
丁三秋道:“你先闪开。”
鞭子将尸体扫到了两边。
柳无涯猛地一回头,只看见了红壳的虫子如同潮水一样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不知道是不是人在危急关头视觉会被放大万倍,他只看见了张牙舞爪的虫子。
他们已成潮水,无比汹涌,在身后紧追不舍。
虫子在他心中已经成了恐怖的化身。
岚风道:“别看,快跑,是吸血虫。”
柳无涯□□了一声,突破了速度的极限。
人在死亡的逼迫下总是会爆发出不一样的力量。
叶孤城觉得有些不对,因为他眼前出现了一个拐角,拐角之后的通道摇曳着昏暗的光,好像有人点了蜡烛。
是徐静输?
叶孤城不知道是不是他,但他却知道,他们面前只有一条道路,所以只能往那里跑。
叶孤城道:“你们先到我后面去。”
随后他猛地拔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不知道斩出多少道剑刃。
足够将每一个吸血虫撕得粉碎。
柳无涯崩溃地在叶孤城身后坐了下来。
他不管了就算吸血虫来他也跑不动了。
还好吸血虫并没有来,它们都被叶孤城挡下了。
叶孤城道:“怎么样?”
烟雾过去,只有碎了一地的虫子尸体,以及动弹脚的奄奄一息的幸存吸血虫。
柳无涯气若游丝道:“还没有死。”
岚风也点点头道:“没事。”
叶孤城想,这两个说没有问题,在中间的两个肯定没事。
叶孤城又转头对伸出舌头死狗一样喘息的柳无涯道:“一般墓地里有没有这玩意儿?”
柳无涯道:“我听说过,却没有见过。”
他忽然表现出了一点用处,好不容易说到自己了解的领域,他充分发挥自己身为话痨的本质,喋喋不休起来。
柳无涯道:“这东西应该是古时候的道士养的,也有人说是方士,能活很多年,被养在墓地里当作护卫,可以把盗墓者的血全吸了。
吸血虫成群行动,在人身上爬过,如同蝗虫过境,只剩下皮与骨。
柳无涯道:“但我没听说,吸血虫可以活一千年。”
丁三秋道:“你难道没有听步思凡说话?”
她没好气道:“这个地宫应该是多少年能够开启一次的,看那徐静输的执着劲,他的祖宗和他应该半斤没八两,隔多少年就回来一次,这些吸血虫应该就是他们留下的。”
叶孤城又道:“柳无涯你再看看,那灯光是怎么回事?”
柳无涯道:“什么灯光?”
等他定睛一看,骂声差点就破口而出,他道:“谁这么不要命的,点了这么多火折子?!”
叶孤城道:“或许是徐静输?”
不管是不是他,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所以虽然叶孤城质疑了一声还是接着往前走。
火折子有一个好处,就是他可以把夜明珠收起来。
火折子的设计与他们平日里看见的并不一样,叶孤城瞅了一眼,觉得灯油不太对劲。
丁三秋道:“好奇怪的味道。”
步思凡道:“当然奇怪,这可是人鱼脂膏。”
丁三秋惊道:“人鱼脂膏?”
那是什么?!就连叶孤城都回头看了步思凡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脸在火光中显得忽明忽暗。
叶孤城眯了下眼睛。
有妖气。
但随后他又忽然觉得妖气散了,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步思凡道:“不知在什么文书上看过,说始皇帝为了让地宫长明不灭,特意用了人鱼脂膏做灯油。”
岚风道:“人鱼?这世上真有此等奇物?”
步思凡没有说话,柳无涯偶然回头忽然看见他嘴皮子动了动。
那口型分明在说“有的”。
他打了个寒颤又转了回去,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这里给他感觉毛毛的。
叶孤城出声打断了这个话题,他道:“有或者无,都没什么关系。”
他道:“接着往下走好了。”
有灯火的地方走得很顺畅,没有匠人的尸体,没有陷阱,没有暗器,没有吸血虫,平静得过分。
但不知怎么的越是平静,叶孤城心中越是觉得不安。
幽长的隧道过后,天地忽然变得开阔,他们似乎走到了新的宫室。
这里没有烛光,代替烛光照明的是夜明珠。
颗颗夜明珠镶嵌在墙中,勾勒出日月星辰。
丁三秋情不自禁道:“真好看。”
柳无涯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好不好看!”
丁三秋一点都不害怕他,她道:“但本来就很好看啊!”
她似乎已经没了才进入地宫时的恐惧,又或者是故意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对叶孤城道:“城主,这里为什么会有日月星辰?”
叶孤城没有说话。
步思凡立刻接上道:“因为始皇帝想要将江河湖海山川日月带入地宫。”
就跟他把咸阳城一起带进来一样。
丁三秋道:“河流?”
她探头探脑,竟然真的看见了河流。
丁三秋道:“这里怎么会有河?”
叶孤城道:“你再仔细看点 ,是水银河。”
丁三秋道:“水银竟然能成为一条河?”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所以现在,又到了步思凡的场合,他道:“是巴寡妇清提供给始皇帝的。”
丁三秋道:“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叶孤城道:“走吧。”
虽然地宫的景象令人震撼,但他们却不能因此停滞不前。
前方还有未知等待着他们。
步思凡的小手指动了动。
水银河忽然起了波澜。
叶孤城猛然回头。
这里无风,河中怎么会起波澜?更不要说水银的密度还挺大。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像鱼吐出了一连串的气泡。
但谁都知道,这里不会有鱼,甚至不会有正常的活物。
巴掌大的雨猛然跃了出来,张嘴便能看见尖锐的牙齿。
叶孤城眉头一皱心道,这就是霸道机关术?
他能感觉到,这些鱼都不是活物。
水中的鱼很好对付,虽然速度很快,然而且不能伤到习武之人,甚至都不用叶孤城出手,丁三秋几鞭子甩下去,便没有了动静。
叶孤城更加警惕,以徐静输的尿性,怎么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果然,那鱼在地上还不断地扑腾,但同任何一条脱水的鱼一样,他们并不能移动太远。
咔嗒——
又是让叶孤城心惊肉跳的声音。
他转眼看向还在跳动的鱼,才发现对方竟然不动了。
因为鱼的身体已经深深地卡入了某个凹槽。
糟了!
他难道还不明白,这鱼不过是幌子,攻击他们只不过是为了遮掩真正的目的。
但为什么,对方能够控制时机?
他想,莫不是徐静输还在看着他们?
轰隆隆——
轰隆隆——
日月星辰开始转动,脚下的沧海桑田也在转移。
山变成了河,河变成了湖,平原变成了大海。
叶孤城立刻反应过来道:“都聚得齐一点!”
他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触动什么机关,只想着要叫将陡然升起的大石给劈散了,谁叫那大石头好像有生命似的,刻意将他们都分开。
然而,竟然的一幕又出现了。
“!”
剑气撞上了巨石,石头纹丝不动。
叶孤城道:“什么?!”
破碎虚空的剑气竟然无法撼动石头半分。
别说是破碎了,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墙壁,合上了。
他身后,竟然只有不思凡。
墙的另一边,应该是岚风、丁三秋与柳无涯。
越到危机的时候,叶孤城越是镇定。
他回头,以冷峻的眉眼看向步思凡道:“你不是步思凡。”
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没有表情地看着叶孤城。
叶孤城道:“你是谁。”
上官金虹皱眉。
荆无命还没有回来。
不仅荆无命没有回来,百晓生也没有回来。
他一开始并不是很惊讶,但是过了一日,他又听下属说有人在边塞附近死了,这才让他注意了一点儿。
他想,荆无命这回效率不行啊!竟然到现在都没有解决掉这些人。
上官金虹漫不经心地想,是郭嵩阳,还是叫阿飞的?
前几天他就听说过,这两人在一起,好像是来讨伐他的。
对此,上官金虹除了嗤之以鼻就是嗤之以鼻,郭嵩阳,连荆无命都打不过,更不要说对上他。
至于那个阿飞,岁数摆在那里,定然也是杀不过荆无命的。
才过了一天,他并没有慌乱,只是想百晓生的情报不行,他搞不好带着荆无命错开了,竟然没有一次性将剑客二人组解决掉。
怎么说,虽然上官金虹并不是很在乎那些江湖上的乌合之众,也是希望他们来凑热闹的,因为上官金虹知道,自己必定能得到大头,那些人只不过是乞失的野犬,跟在他的屁股后头捡些残羹冷炙。
他是一个胜利者,胜利者并不在乎别人贪一点小便宜,因为他已经拥有了很多。
对他来说,那些江湖人,反倒是一种证明,证明他的成功。
他承认自己打不过叶孤城,但他的失败是武功上的。
但他的成功,却不仅仅成功在武功上。
上官金虹道:“锁龙阵,怎么样了?”
下属抹一把汗道:“阵法的内部结构变化了。”
上官金虹道:“这不是什么理由。”
他以鹰隼般的眼看向此人道:“你只要告诉我,还需要多久才能破开着阵法。”
那精通奇门遁甲的下属打了个寒颤立刻拍胸脯保证道:“再过两天,两天内一定能成功!”
他清楚上官金虹的耐心,如果两天内不成功,人头落地的一定是他!
上官金虹不会现在杀了他,但秋后算账绝对逃不了。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两天,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他想,到时候荆无命应该也回来了。
上官金虹虽然不至于离不开这男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把剑,是一把很顺手的武器。
他想,对方应该与他一起见证长生不死面纱被扯下来的瞬间。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第三天,自己没有等到荆无命的到来,而是等来了另一个剑客。
阿飞身上萦绕着杀气。
这是因为在短时间内杀了很多人才会有的杀气。
如果上官金虹再派人往外走走,就知道,这附近就在两天之内死了很多人。
他们不仅死了,还没有留下活口,所以消息也无法往塞北传递。
因为西门吹雪从来不会对无药可救之辈手下留情。
一块砖曾经想过,西门吹雪来了,这地方的江湖人十有□□要死一半,真是一语中的。
不是因为西门吹雪太冷血,而是这里的江湖从根子上已经腐烂了。
对于腐烂的人,他的态度只有一个字。
那就是杀!
郭嵩阳看着,甚至都有些不忍,并不是他同情心发作,练剑的人,很少会对犯了错的江湖人有同情心,只不过,他顾虑的到底比西门吹雪多得多。
他道:“你杀了这么多人,还没有杀够?”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自己回答。
阿飞将他的铁片子从尸体上拔了出来,甩落上面的血滴对郭嵩阳道:“是他们先要杀叶孤城,先要杀我们。”
这些人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有白衣剑客在杀来白云城寻宝的人。
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当人死多了,便结成了联盟。
他们要率先反杀。
郭嵩阳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
他想了想又道:“只不过,我觉得,你们杀得太多了。”
他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只会有一个结局?”
阿飞道:“什么?”
郭嵩阳道:“与天下人为敌!”
他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就算是骄傲如过嵩阳也知道,与天下人为敌,并不是一件好事,一个值得骄傲的事。
这代表着,他会拥有无穷无尽的敌人。
西门吹雪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过嵩阳。
他道:“与天下人为敌?”
他的眼中又流露出了熟悉的嘲讽。
西门吹雪道:“你觉得,叶孤城有没有与天下人为敌?”
郭嵩阳想想道:“没有。”
虽然白云城主名声大,但他本人却很低调,郭嵩阳觉得,叶孤城甚至算得上仁慈。
他很少杀人,就算是夺宝时也是一样。
如果郭嵩阳挑战的是别人,那个别人的实力又同叶孤城差不多,定然必死无疑。
然而,他却活了下来。
郭嵩阳想到这里,肯定道:“他并不喜欢杀人。”
西门吹雪道:“叶孤城一向不喜欢杀人。”
他并不是认为杀人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正相反,叶孤城似乎很能感受到生命的魅力。
与花满楼相似,又有点不同。
西门吹雪道:“他并不希望别人死,但现在他的处境却与江湖公敌差不多。”
郭嵩阳不得不点头。
因为西门吹雪说得是实话。
西门吹雪又道:“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郭嵩阳原来想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他转念又想,如果以叶孤城的武功都能说是匹夫,那世界上几乎就没有人能说是强者。
郭嵩阳陷入了迷惑,因为他忽然发现,这是一个悖论。
叶孤城有近似于无敌的实力,但江湖人却被一个似是而非的传说吸引,想要找他麻烦,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吗?西门吹雪道:“你想通了?”
郭嵩阳老老实实道:“我想不通。”
西门吹雪道:“一开始,我也想不通。”
他又道:“但在杀了百晓生之前我却知道了答案。”
阿飞插嘴道:“什么?”
西门吹雪道:“因为叶孤城的仁善。”
他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西门吹雪道:“叶孤城的道,是王道。”
他道:“行王道者,仁也。”
叶孤城是天下少有的大仁者。
明明手持夺人性命的利器,却心怀万民,甚至还与小皇帝一起推行了《侠法》,这或许就是龙渊剑选择他的原因。
他是难得的诚信高洁之辈。
阿飞忽然道:“你什么时候叫他叶孤城了。”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阿飞道:“上次你看见他,还叫他叶城主。”
西门吹雪还是不说话。
阿飞又道:“我记得叶孤城提到你的时候,说得是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忽然道:“他对你提到我了?”
重点抓得是不是有点歪?
第三日到了。
荆无命还没有回来。
上官金虹心中已没有了担心,他只是有些可惜。
一把绝世好剑被折断时,他也是会觉得可惜的,更不要说荆无命还是他用惯的绝世好剑。
虽然不曾悲伤,但光是可惜,对他来说都是很难出现的情绪。
真不知道该说荆无命值得还是不值得。
擅长奇门遁甲的下属一脸喜气地出现道:“帮助,锁龙阵的阵眼找到了。”
上官金虹一脸威严地点点头,淡淡的可惜被抛之脑后。
比起白云城长生不老的秘密,荆无命不值得一提。
只要他有长久的时间,别说是一个天生剑心,就算是十个都能找到。
上官金虹的眼中划过一抹贪婪。
下属来到了一块砖的面前。
听他的语气,颇有些忧心忡忡。
下属道:“锁龙阵要被破了。”
一块砖道:“变阵不起作用?”
下属道:“起作用,但是对手那里也有能人异士。”
他道:“除了上官金虹的人,还有别人在浑水摸鱼。”一块砖道:“是吗?”
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焦急。
然而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叶孤城在这里,定然是没有人焦急的,但因为现在一块砖是扛把子,下属的语气就变得有些恶劣。
下属道:“现在怎么办?”
他道:“在城主回来之前,白云城不能有闪失。”
一块砖嗤之以鼻道:“这还要你告诉我?”
他道:“让城中巡逻的人去入口等着便是,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下属见他这时候还玩神秘主义,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把门猛地一摔,直接走了。
白云城的人中天生反骨并不少,每个都野心勃勃想要向上爬坐到城主身边的位置,比起岚风朗月,一块砖根基不深,自然成为了被虎视眈眈的对象。
一块砖才不管别人给自己甩脸子,他只看摊在桌上的纸张,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以他看,就算是巡逻队的人都用不着出手。
因为杀神来了。
方士毕恭毕敬道:“帮助,现在怎么做。”
上官金虹手一挥道:“破阵!”
一声令下,声音一个传一个。
“破阵——”
“破阵——”
“破阵——”
端的是声势浩大。
阵眼中间的方士听见了声音,他手持青铜匕首,匕首上抹着黑色的血,只要将这匕首钉入特定的位置,笼罩白云城不知道多少年的浓雾便会消散。
他将手高高抬起,猛地向下。
“哐——”
匕首在空中盘旋,飞了很远。
且说在外面的上官金虹,满怀期待地等了许久,竟然发现浓雾不见消散。
他眉头猛地一皱,成了川字型。
上官金虹道:“怎么回事?!”
也是非常不满了。
忽然,他的身体猛地紧张起来,还没有等大脑作出反应,身体已经动了。
龙凤环交叉,挡在身体前,硬生生接下了来势汹汹的剑气。
不同于叶孤城的剑气,这剑气,更冷,更生硬,也更加锐利。
好像组成这道攻击的每一部分,都叫嚣着杀!上官金虹心道,怎么回事?
他忽然很不安,上官金虹想,难不成叶孤城已经回来了?
虽然剑气有微妙的不同,但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世界上除了叶孤城,还有谁能发出这样的惊天一剑。
一人从雾中走来。
他没有看见人的影子,因为雾是白的,人的衣服也是白的。
然而,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即使你还没有看见他,却已经知道,他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这是一种感觉,因为那人的存在感,已经可以影响自然,让天地为之变色。
天地变没变色上官金虹不知道,但他却感觉有一个霸道无比的寒气从面前扑来。
是雪山,是冰锥,是塞北凛冽的风。
是一个还没有出现,就令他想要后退的人。
不是叶孤城。
他忽然醒了过来。
这人绝对不是叶孤城。
这样霸道的剑,并不同于对方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润物细无声,也不同于剑气中沉甸甸的份量。
他眼前的人放下了厚重,只剩下了一往无前的尖锐。
上官金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心中现在并没有震撼,有的只是恐惧。
但是恐惧,是不能表现在脸上的,一旦承认了恐惧,就说明了他的败北。
上官金虹扭曲着一张脸道:“你是什么人!”
西门吹雪道:“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人。”
他从雾中走来,冷峻的脸上结了一层寒霜。
上官金虹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取我性命?”
西门吹雪冷冷道:“无冤无仇?”
他道:“错了,我与你的仇怨,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上官金虹道:“什么?”
西门吹雪的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剑。
他道:“你想要对叶孤城动手。”
西门吹雪道:“这就是你与我之间的仇怨。”
作者有话要说: 试着分析了一下两人的剑道
结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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