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富贵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见了?他一定是去了哪里?又或是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韩玉娘越想越着急,脸都急红了。
老太太见她慌张不安的神情,沉声道:“你先别慌,横竖出不了什么大事。”
若是真出事了,消息一早就传回来了。甭管是闯了祸,还是被人劫了道,总得有个动静。
老太太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但她转念一想,黄富贵虽然任性,还不至于胡闹到这种地步。她在心里掂量着,他肯定是一心奔着回家来的。
过年的时候,他就想着要回来,可胡掌柜没有放人,老太太也没有坚持。当初既然心狠把他送去,那就不能再心软后悔。
韩玉娘哪里能不慌,心头像小鹿乱踢乱跳一般,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她略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道:“请问老夫人,富贵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京城离这里这么远,这消息少说也得在路上走了半个月了。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十天前……”
若是快马加鞭,让人传话回来,还要耽搁得更久。
十天!都是十天了!韩玉娘的手心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十天前……那这十天里,黄富贵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韩玉娘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找他!”
她随口而出的一句话,让黄老太太心中一动。
她抬头看她,目光微微柔和下来道:“你要上哪儿找他去?难道沿着官道一路去京城吗?”
韩玉娘从未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急也想不出办法,只道:“老夫人,黄家的人脉那么多,若是全部动用起来,找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太太见她怎么想,只觉她的思路还是挺清楚的。
“信得过的那些都已经打过招呼了,信不过的那些,说了反而添乱。还有,福哥儿是黄家的独苗,他的事不能随便让人知道,否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竟是添乱!”
生意场上的朋友都是高低虚实之分的。同行是冤家,有时候看着一团和气,实则背地里都是一团纠结。
和黄家做生意做买卖的那些人,对黄家的事心里都是门儿清。若是黄富贵真有个好歹,那黄家的生意,以后也就没了着落。
这满手的家业没了继承,传不下去,黄家早晚是要败的。
韩玉娘自然不懂里面的厉害门道,她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一直对黄家虎视眈眈的陈家兄弟,心中突地打了一个激灵。
难不成是……不,不会的,那陈家兄弟只是地痞无赖,在这小地方逞逞能也就行了,哪有能耐去皇城根儿底下惹事。
想到这里,韩玉娘缓缓地坐了回去,看向黄老夫人。
她看起来还挺镇定的,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一双眼睛乌沉沉的,隐藏着不少的情绪。
想想也奇怪,上次黄富贵去崔家的时候,老太太气成那副了不得的样子,可今儿她却出奇地镇定。
韩玉娘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又该怎么做?
“老夫人,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还请您言语一声。”
黄老太太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做什么?回家去吧,回头有什么消息,我让人给你送话!”
原本还以为她知道点什么,可这一问,把她也给吓得够呛。别的暂且不提,单凭她惦记福哥儿的这份心,她也不愿难为她。
韩玉娘蹙眉站了起来,脚下迟疑着。
她不想走,只想留在这里一直等消息。
这会儿,儿子大郎已经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黄老太太只能守在家里,免得福哥儿真的回来了,他们全都扑了个空。
黄老太太见韩玉娘神情有些恍惚的样子,只吩咐府内中的下人,好生把她送回韩家。
韩玉娘一路上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还有人跟着,她只是怔怔地往前走,回到家中,也是怔怔地回了屋。
这副模样,旁人一看就是有事。
韩修文急急忙忙地就要过去找女儿问清楚,别又是在黄家受了什么气。
万秀秀虚拦了他一把,只道:“相公,还是我去吧。”
韩修文皱眉看她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万秀秀走过去看韩玉娘,见她趴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玉娘啊……”
万秀秀愣了片刻,连忙走到床边,扶着她的背,问她怎么了。
韩玉娘闷声不语,心口堵堵地,有点难受。从小到大,她还没为谁这么牵肠挂肚过?
黄富贵啊黄富贵,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自从知道黄富贵下落不明之后,韩玉娘的心里就紧紧地绷起了一根弦,十分敏感也十分脆弱,每天她都吃不下睡不安的,而且常常一个人想事出神。
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她整个人就瘦了一圈,脸色也憔悴了不少。
韩修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女儿是从何时开始居然对黄富贵怎么在意了?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他们毕竟已经定了亲,女儿那么心善又懂事,怎会不担心他?更何况,黄富贵那个人素来就不让人省心。
煎熬不安的事情,总是过得特别慢。
当韩玉娘再次听到黄家的消息,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黄老太太见她消瘦不少,不禁微微皱眉道:“你的气色看着不好,不会是生病了吧?”
韩玉娘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只问老夫人道:“富贵有消息了吗?”
黄老太太见她这么紧张,也不卖关子了,只从手边拿过一封书信,递给她道:“你是认得字的,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韩玉娘一脸紧张地盯着那封信,只见那信封上写着“黄老夫人亲启”这几个字。
她稍微犹豫一下,张口嗫嚅了一下,但还是把信纸拿出来,低头仔细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眯着,生怕这上面写了什么急迫凶险的内容。
黄老太太看着她忍不住颤抖的手,心中一动,跟着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然后轻轻叹息道:“别担心,福哥儿已经找到了。”
其实,与其说是找到了,还不如说是他自己回去了。
韩玉娘听了这话,越发迫不及待地把信看完。
果然,老夫人说得都是对的。
她手里的这封信正是京城胡掌柜写来的,内容无非是交代黄富贵已经平平安安回到了店铺,而且,他毫发无损。原来,黄富贵一心想要回家,见见家人。可胡掌柜迟迟不肯答应,还故意跟他打了个赌。
说起来,这个赌局有些过分,尤其是对黄富贵而言。胡掌柜让黄富贵凭自己的本事,不许求助,不许耍赖,堂堂正正地挣回来二十两银子,只要他能靠自己挣出二十两,他就准他回家探亲。
黄富贵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只会花钱,哪会挣钱?但正是因为这个赌,黄富贵才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不得不说,这还真像是他会做出来的“傻”事。
韩玉娘揪着一颗心看完了信,脸色略略缓和,全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了一般,只能垂着双手坐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黄富贵,当真是老天爷派来“折磨”她的。
黄老太太见她心神不定的模样,吩咐丫鬟们给她换茶:“给她换些平气的花茶来。”
想起她方才的模样,老太太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她知道她心里惦记福哥儿,可她不知道她居然这么在意!
韩玉娘静静发怔,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老太太再次叮嘱她喝茶,她才缓过神来。
“好孩子,没事了,喝点茶压压惊。”
韩玉娘猛一抬头,对上老太太的目光,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接过丫鬟手里的茶碗,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这口茶才一下肚,她又忍不住向老太太确认道:“富贵他是真的没事了吗?他不会再乱跑了吧?”
有一就难免再有二,她还是不放心。
黄老太太闻言皱着眉头笑笑:“他敢?我已经回信过去了。如果他敢再有下次,直接让胡掌柜打断他的腿!”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脸上已经满是笑意。
韩玉娘长吁一口气,弯弯嘴角,附和地笑了一笑。
“这个小冤家,平时根本就不把二十两银子放在眼里,如今却敢为了这么一点点的银子去拼命。哼!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志气!居然真能挣得出来,让人哭笑不得。”老太太意味深长地拖长语气道。
韩玉娘听了这话,不禁微微垂眸,耳朵和脸颊都有点发烧的感觉。
是啊,黄富贵到底是怎么挣来的二十两?连她也觉得有点好奇。
老太太跟着又道:“甭管怎么说,福哥儿总算是能回来了,好歹他赌赢了胡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