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稍微亲昵了一阵,谁也没有忘记正事。
韩玉娘靠着黄富贵的肩头,静静道:“花牡丹的背景,咱们必须得想办法查个清楚。也许,她真的和黄家有些渊源。六福去了两趟常春阁,银子花了不少,能打听的也都打听了。”
黄富贵想了想才道:“她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要不,我找胡掌柜帮帮忙?”
“胡掌柜……他有办法?”韩玉娘心里微微有些介意:“这毕竟是家事,我不想节外生枝。”
说起来,这都是内宅院里的事,她不想让外人看笑话。
黄富贵低头抚着她的脸,轻声道:“胡掌柜不算外人,我还没出生,他就在黄家做大掌柜了。他在京城多年,认识的人多,肯定有办法。”
胡掌柜是个耿直脾气,虽然严厉,但也可靠。
韩玉娘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轻轻摆弄着他的手指。“我真希望,赶紧把这件事给了了。宋姨娘和双喜什么行李都没带,时间长了,怕是吃喝都成问题。”
黄富贵见她担心,拍拍她的背道:“不会的,不会的。女眷出门,手里哪有不带银子的。”
韩玉娘默了一默,她的心里一直有不好的感觉。所以,还是越快找到她们越好。
翌日一早,黄富贵和韩玉娘收拾整齐,去给父亲请安。
两人事先商量好了,谁也不去理会花牡丹,不管她用什么伎俩,他们都不会在黄大郎面前表露情绪。
黄大郎见儿子天天去店铺盯着,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不过,他今天也要出门,穿戴整齐,手上还戴着他最喜欢的玉扳指。
韩玉娘亲自给公公盛饭盛汤,见黄富贵一直盯着公公手上的扳指,不禁心中起疑。
“爹,您今儿有应酬?”开饭之前,黄富贵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黄大郎尝了一口汤,只道:“媳妇啊,还是你的手艺更好些。”说完,又看了儿子一眼:“我要出去办点事。”
韩玉娘闻言微微而笑:“那晚饭我亲自来准备。”
黄大郎笑着摆手:“那倒不用,你提点她们两句就成。”
黄富贵继续问道:“您这是要办什么事儿啊?把最喜欢的扳指都带上了。”
那玉扳指可不便宜,每次父亲出门要摆谱的时候,他一定会戴上这只玉扳指。
黄大郎微微挑眉,神情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似的。
其实,他只是觉得奇怪,他们父子俩一向没什么话说,他怎么突然一下子这么关心自己了。
“我要去茶楼会个古董商,他手里有不少好货。”
花牡丹站在他的身后,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韩玉娘。
她担心她会坏事,所以,她不得不把计划提前了。那边,花牡丹一早就打好招呼了,不要真品,只要他手里最上乘的赝品。
黄富贵闻言浓眉微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花牡丹,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爹,这么好的事儿,儿子也跟您一起凑凑热闹。”他的脑子转得还算快,跟着一把拉过韩玉娘的手:“你也一起去吧,让我爹带咱们长长见识。”
韩玉娘闻言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做出惊喜状:“真的么?我也可以一起去?”
黄大郎原本是不愿意带上他们的,但见韩玉娘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过来,懵懂纯真的模样,不禁心中一软。
“生意人谈买卖都是很无趣的。”黄大郎没说不行,只是提醒了她一句。
韩玉娘还没等说话,黄富贵就替她答道:“她一个人闷在家里更无趣,宋姨娘又突然不见了,她心里正难过呢。”
一提起宋姨娘,花牡丹和韩玉娘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向对方看去。只是一眼的交汇而已,但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戒备和敌意。
“她们可能真的回去了,家里的小厮们会继续出去找。”
不管怎么说,人一定要找到才行。
花牡丹见黄大郎这么好说话,便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老爷,那贾老板是个很挑剔的人,脾气也不太好。”
若是黄富贵和韩玉娘跟过去,她怕会坏事。
黄大郎闻言只是拍拍她的手:“无妨,孩子们总要长长见识的。他一个生意人,计较银子就够了,没必要那么大脾气。”
正所谓,财大气粗。黄大郎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迁就别人的人。
花牡丹倒也没慌,她见招拆招,只道:“老爷说的是,少爷他也该见见贾老板。”
黄富贵和韩玉娘听了这话,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有时候能沉得住气,的确有好处。
茶楼饭馆,除了可以吃饭歇脚,还可以喝茶谈事。
恒泰茶楼,说起来也是京城的老字号了。
今儿天色阴沉,出门谈事的人并不多。
茶楼里很清净,不过还是有几桌客人在。
大腹便便的黄大郎,一看就是个土财主,十分显眼。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花牡丹。
花牡丹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茶楼里有人认出了她。
青楼女子,留在风尘场里是人见人爱,可一旦出了风月之地,她们就变得没那么招人喜欢了,反而常常招来白眼。
那贾老板也是花牡丹以前的恩客之一。
他在京城混了几年,在古玩街开了家小店,生意不好不坏,手里偶尔有点闲钱,便去常春阁快活快活。
黄富贵跟着父亲来到茶楼,一看见那位贾老板就觉得他不靠谱。
韩玉娘看着贾老板油光满面的脸,还有那满手的戒指,不禁秀眉微蹙。
好花哨的打扮……看着的确像个生意人,却像个奸商。
贾老板一见了花牡丹,眼睛就笑眯了眼,那笑容看起来色眯眯的。
贾老板笑呵呵地望着黄大郎,拱手道:“黄老爷,久仰久仰。”
黄富贵行动不便,和他拱手见礼,便坐了下来。
“贾老板,今儿可是把最好的东西带来了。”
花牡丹轻轻开口,惹得那贾老板又是一笑。
“哎呦,当然了,不是最好的,我怎敢哪来给二人现眼呢。”
黄富贵今儿倒是沉得住气,看着他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有花瓶,有玉如意,还有一套精致的青花白瓷的茶具。乍看之下,还都是些不错的东西。
“黄老爷,您瞧瞧这只花瓶,可是从宫里流出来的好东西!”
一听是宫里来的东西,黄大郎立刻起了兴趣。
黄富贵在旁,却是轻轻一笑:“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倒卖宫里的东西,可是要砍头的。”
那贾老板闻言脸色微变,摇摇头道:“小少爷,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是前朝流出来的东西,不是本朝……说起来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黄富贵的反应仍然很快:“嚯,都是前朝的东西了,那就是死人用过的了。不吉利,不吉利。”
他一边摇头一边说,贾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古董文玩,本就是历年历代的东西,怎么能不吉利呢。”
贾老板看了一眼花牡丹:“你们今儿到底是不是成心要买我的东西啊?”
黄大郎面露不悦地看了儿子一眼,随即道:“先别气,先别气,让我再看看东西。”
他把花瓶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花牡丹软声软气地说道:“老爷,妾身觉得这花瓶不错。一看就是能镇住场面的东西。”
黄大郎闻言只是沉默。
东西看着是不错,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这花瓶多少钱?”黄富贵直截了当地问道。
贾老板笑呵呵地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韩玉娘垂眸喝茶,听了这话,不禁微微挑眉。
居然要这么贵!
黄富贵又笑了笑:“爹,我还咱们还是算了吧。”
贾老板一听这话,忙又给花牡丹递了眼色:“这可是宫里头的东西,金贵得很。五百两已经不算多了……”
花牡丹适时地附和道:“是啊,老爷。这贾老板的人品,一向是没得说的。”
黄大郎也是有点嫌贵,五百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觉得还是再看看的好。
看他把花瓶放了下来,贾老板便气恼道:“哼,你们这帮乡下人,还真是不识货!我若不是看在和牡丹是旧相识的份上,怎会轻易把这些压箱底的好货拿出来!”
他的语气有些急,许是因为自己心虚的缘故。
这一句“乡下人”算是把彻底把黄大郎给得罪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阴沉下来。
黄富贵缓缓起身,故意看了一眼花牡丹和贾老板,冷笑道:“原来你们是旧相识啊。”说完,他又看了看父亲道:“爹,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买卖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