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丙未”二字,在那大红榜单上,如众星捧月般,被一众考生的座位号簇拥着。正等着被喊爹的汪宗魁,突然间定格了,眼晴直勾勾盯着那两个字,微张着嘴巴,半天没喘上气来。
这小子真的考中了案首?!那匹黑马哪儿去啦!
想想之前与林复声的打赌,简直就是个讽刺。
汪宗魁只觉得,就连墙上那“丙未”二字,都正跳着脚的嘲笑他。
“哼,不过是撞了大运罢!”陈清撇成八字嘴,“一定是现尊大人,把你和中明的卷子拿错了。真正的案首当是中明。”
“对,定是如此。。”孟知孝附和道。
这二人也算有自知之明,不拿自己比,只拿赵中明说事。
“大胆!”陈孟二人话音未落,却忽听林复声一声大喝。
二人吓了一跳,这十岁娃子一向不都是那么云淡风轻,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蔫儿坏损的模样。怎得也会发怒?
这平日不爱生气的人,要是生起气来也,还真够人喝一壶的。
汪孟陈三人皆不由得向后挪了两步。
你小子要咬人不成?!
只见林复声绷着一张脸,正色质问道:“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县衙门外,公然指责县尊大人!莫不是嫌赵家不够大,想入县衙大牢里住几天呀?”
这顶帽子可够大,公然指责官员。这不是找不自呢嘛。
陈清与孟知孝一惊,脸色登时煞白,闷着头再不敢出声了。
被一个十一岁的毛小子生生唬得不敢出声,这二人还真是怂到家了。
林复声瞥一眼汪孟陈三人,脸上弯起一丝轻蔑,便大步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汪宗魁,让他尽早准备好饭菜,他还饿着呢。
“诶,复声哥哥,等等嫣儿!”李嫣儿冲三人努了努鼻子,扮了个鬼脸,随即嚷嚷着追着林复声跑了。
汪宗魁愤愤然,心中暗道:好在只是头一场。明日招覆,我汪某若是让你进得去。我就管你叫爹。
赵中明虽痛失案首一席,却对此结果不甚惊奇。他与其他几个同来赴试的同窗,对林复声的水平,都是很了解的,所以,对考试结果显得很平淡。
六人同行,回到赵宅,赵德早已摆下酒席,为几位中榜学子接风。
酒席并没有很大,毕竟只是正场罢了,对于李夫子的学生来说,考不中那才是奇怪呢。赵德只在为几个学子加油打气而已。
在堂中摆下一张大圆桌,没有山珍海味,只是些清清淡淡的黄梅县特色小吃,就连酒都是备得甜甜的蜜酒,度数低的基本和饮料差不了多少。
陈清和孟知孝并没有与这五人一起回来,所以酒宴之上,少了二人与林复声的针锋相对。五个学子,加一个李嫣儿,与长辈赵德之间,到是吃得一团和气,相谈甚欢。
席间相谈,赵德得知林复声竟是本场案首之时,是大为震惊。本以为这小孩子只是李夫子拿来凑数用的。当日,他听着李夫子教导林复声时的对话,还只当是个笑话,却没想到,这个提前半日就交了卷的小子,竟真的考得了案首。
“复声哥哥,给你偿偿这个,嫣儿刚才吃了一个,可好吃啦!”李嫣儿说着往林复声碗里夹了一个豆油皮春卷。
这春卷外形金黄,看着到很是诱人。夹起来往口中一咬,脆得直掉渣儿。嚼在口中,里面有酱干,花生碎,还有叫不上名儿来的蔬菜,各种味道混和在一起,恰到好处,的确很好吃。
由于桌子比较大,小孩子的手臂又不够长,所以,很难够到正对桌角的菜。
李嫣儿虽说跟李夫子一直住在村子里,又有爷爷的宠溺,但也并不疏于餐桌礼仪的管教。看着桌子对面的锅巴肉片儿,直流口水,却不好意思站起来夹。
赵中明所座的位置正好就在这道菜的旁边,见李嫣儿这副贪吃的模样,便伸手拿起汤勺,给李嫣儿满满舀去一勺。“嫣儿,你想吃什么就说,我帮你夹。”
“嗯,谢谢中明。”李嫣儿抿嘴一笑,随即,用筷子夹起自己碗中的肉片儿,放到林复声的碗里。“复声哥哥,你偿偿这个,看着也很好吃呢。”
此情此景,赵中明动了动嘴,却没有出声,只是整个席间都是闷闷不乐的。
作为过来人的赵德,这三个小人儿转圈儿夹菜的一幕,他早就看在了眼里。不过,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直到散席之后,林复声和其他同窗都各自回屋休息,准备着次日的考试。堂内只剩下赵中明与他父亲赵德,这时候,赵德才开口道:“你不愿意接受王爷的好意,娶淑妃的侄女,就是为李夫子的孙女儿吧?”
赵中明的脸微微一红,却不想隐瞒父亲,低头道:“求父亲成全。”
赵德淡淡一笑,道:“恐怕,不是为父不成全你。而是,那小丫头并不属意于你呀。”
“呃……,孩儿,孩儿会,会向嫣儿妹妹表达心意。待孩儿考中状元,还请父亲代孩儿,去向夫子提亲。”赵中明红着脸,声音有些含糊。
听罢,赵德摇摇头,“中明,我们赵家在湖广,一向仰赖于兴王。此时,淑妃正得宠于王爷,她看中了你,亲自为你点了这门亲事,而这件事,王爷也答应了。若是因为你一个人的喜好,而得罪了王爷,可是要祸害咱们整个家族的。再说,李夫子的孙女儿,虽说长得漂亮,可毕竟只是乡野丫头,而且性格又过于泼辣,疯疯癫癫。昨日,竟然一个人爬上怪石山上,这哪里有半分女孩子的样子啊。”
“父亲,嫣儿只是年龄还小,贪玩儿罢了。况且,孩儿正是喜欢她活泼,不拘谨的性格。比起那些做作的官家千金,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住口!你岂可信口开河,胡乱比较,堂堂淑妃的侄女,岂能与一个乡野丫头做比。你这话若是传到王爷耳中,知道是什么后果嘛!”
赵中明胸膛起起伏伏,却又受到礼教的约束,而不敢再与盛怒下的赵德顶撞,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赵德消了消气,复又开口道:“我知你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有了感情。成亲之事尚且不急,你好好给我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