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门口的声音吸引过去,只见大门敞开的地方,气宇轩昂的男人走了进来。楼道里的强光几乎融化了那道身影锋利的轮廓。
他双手抖了抖西装的两襟。举手投足间尊贵非凡。手工皮鞋踏在天鹅绒质地的地毯上,触目便是一脉传承的奢华。
开始有人奇怪他的身份,直到他身后的两扇门合上,隔绝了楼道的强光,清俊沉静的容颜渐渐在会场相对昏暗的光线下被清晰的描摹出来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没人再继续问他是谁,没人不知道他是谁。
不记得是从哪个角落开始的,闪光灯此起彼伏的照亮整个会场。
顾二爷活跃在媒体镜头前也不过就是这半个月的事,但是他的鼎鼎大名,早已经被所有资本家记在心里。这几年来海晏的业绩屡创新高,每一次功勋的背后必定都镌刻着顾钦辞三个大字。
遂黑如泽的眼眸在会场里扫视了一圈,途径张煜身边的人时,终于停下。
冰冷的瞳孔里骤然升起一丝急切的眷爱和深情,顾钦辞没有等下去,笔直修长的腿已经朝那个方向迈了过去。
“钦辞。”
台上的老者缓声叫着他的名字。
顾钦辞脚下一顿,黑眸中扬起清湛的光,似是尊敬,“石老。”
“刚说你不会来你就来了,真不给我老人家面子。”石老一笑,眼角的皱纹变得更加明显了,他的笑容里有一点旁人读不懂的深意,“姗姗来迟,可不是你的作风。”
涔薄的唇微微一抿,顾钦辞看也不看周围这些财产换成金子足可以填了太平洋的富商们,只望着石老一人,“抱歉,我今天的本意并不是来参加拍卖会。”
“难不成你现在改主意了?”石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矍铄的眼睛顺着他脚尖所指的方向望去,视线落在那道水蓝色的身影上,笑容掺进一丝了然。
顾钦辞迟疑了不到须臾,无奈地笑了一笑,“不,我现在也不是为了拍卖会而来。”
“既来之则安之,你人都站在这了又要离开,大家的脸面往哪放?”石老慢条斯理的话引来众人皮笑肉不笑的回应——说得好像您老人家多给我们脸似的!
唇梢浮上一抹轻弧,顾钦辞沉稳的声线在会场里格外悠扬,他点头受教,从善如流,“石老宽心,顾某不敢不给各位面子。”
他就这么一说,大家就这么一听,没人信他是真为了给他们面子才留下不走。要真是这样,早干嘛去了,一开始为什么不来?
顾二爷很显然不是为了拍卖会而来,可他来了又不急着走,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大部分人疑心重重,小部分人对此却心如明镜。顾二爷为什么而来,其实并不难猜。
顾钦辞和石老交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若拙的额间出了一层冷汗。她可以感觉到顾钦辞从一进场就发现了她,一发现她目光就再也没离开过她,即使是在和石老说话的时候,他的余光也如影随形的黏在她身上。
沈疏之噙着笑意,漫不经心地瞥着站在幕帘旁边的胡有方。顾钦辞手底下的人办事还真利落。
同样盯着胡有方的还有张煜,他的眼神就冷多了。煞气积聚在英俊的眉宇间,差点把胡有方活活冻死。
昨夜谭思凡挑衅的战书都恨不得扔到了他眼皮子底下,想到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胸口一股郁结之气驱使顾钦辞没有拿出足够的风度拒绝。他原本打算去葡京赌场赴约,会一会谭海心的儿子,却没想到被胡有方一句话就轻易叫了过来。
那一刻,顾钦辞无暇顾虑其他,只因胡有方说:“二爷,张煜少爷的女伴好像是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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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钦辞作为承办方的领导,在第一排设有专座。他擦着若拙的身子走了过去,经过时带起一阵檀木香,害得若拙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哪怕只是一点冷香,都能钻入心底最深的地方。
爱上一个人,在显微镜下看,无异于就是爱上一个表情,爱上一句口头禅,爱上一种味道。从此神经会比心还要敏感,看到带着相似表情的人、听到相同口音、相同的话,亦或是闻见了车水马龙的街头,一缕相仿的气息,都会忍不住怦然心动。
若拙无法跨出心里对他深深的阴影,但也无法制止自己的心随他的脚步而跳跃。
惊恐和悸动,害怕与喜欢,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都像是她身体的本能反应。
她在重如擂鼓的心跳声中颤抖着目送他的背影坐上了最前排的专座。
顾钦辞还是过去了,没有像别人期待的那样,在她身边停下。
可是话又说回来,谁在期待他停下?
石老意味深长地笑着收回视线,伸手摆正面前的话筒,清了清嗓音后,开始了拍卖会那一大段前端着官腔的发言。这一个举动透露出来两点信息,第一,他是真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如果顾钦辞不来,他宁可准备着满腹稿子而一句话不讲。第二,他在等的人,真的是顾钦辞。
拍卖会如预料中的样子顺利进行,顾钦辞始终岿然坐在第一排,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若拙心里稍稍燃起的死灰,很快就灭了。
心重新死过一次,伤得只会更深。
一只温暖的手掌突然伸了过来,覆盖住她略显冰凉的五指。
若拙抬起头,看到张煜阳光灿烂的笑容,也看到他的笑容里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隐忍和不悦。张煜对顾钦辞的到来心有芥蒂,但是他选择了不让若拙为难。
“你喜欢什么就跟我说,我拍给你。”
若拙笑着眨了眨眼。
张煜马上改口道:“说不出来指给我也行。”
侍者带上来的第一件拍卖品,是柳公权临摹的《兰亭集序》。当聚光灯照在那篇洋洋洒洒、力透纸背的文字上面时,在场众人不免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场上不乏有些附庸风雅的文人,见到这副字眼睛都直了,而那些不识货的人,也都装作自己很会欣赏,拍手称奇。这就是上流社会最常见的交往方式。其实他们真正懂的,就只有那幅墨宝起拍的价格,以及最终入手的价格而已。
纪希音果然跟着叫价了。
若拙侧着眸子笑望着她举起手中的价码牌。纪明城爱宝成痴,尤对国学爱不释手,什么翡翠明珠,什么玉石古玩,他都喜欢研究研究,也无怪乎纪希音会想给疼爱自己的老爸拍个字帖回去欣赏了。
但,喜欢国学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褐瞳刚刚转到陆景尧那边,他马上就有了动作。
说起文玩字画,陆景尧的老爸那是当仁不让的痴迷。还好陆总亲自赶过来了,不然要是让若拙代表雅意竞拍,第一件宝贝她就得犹豫是否该和纪希音较劲。
光顾着看那边打得火热,若拙没有注意到,前排的席位里有两道沁凉如水的视线凝在她扬起的嘴角之上。她一笑,那人平静深邃的眼波就跟着晃动。
张煜却发现了顾钦辞的窥伺,并以冰冷的眼神截了回去。
顾钦辞脸色一沉,刚要起身,就被石老有意无意地按住了胳膊,“钦辞,你猜这个东西值多少钱?”
石老发话了,他再不耐烦也得听完,顾钦辞皱着眉头望着台上的字帖,出声估算道:“四百万。”
“估得好!”石老爽朗一笑,“也只有你敢开这个口,那你再猜猜,有多少人是真心想拿了它?”
顾钦辞略一沉吟,“不出五人。”
“那你说,为什么这里有十几个人都举过牌子呢?”石老不再看他,嘴角挂着一丝笑纹。
这个问题很好解释,跟风竞价的人虽然不在少数,但真正的喜欢的人寥寥无几。多数人只负责把价格炒上去,让纪希音和陆景尧一争高下,顺便做个样子给所有人看,证明自己是有内涵的人。
“当一个东西被世俗评定了好坏之后,大多数人都会竞相表达与世俗相符的价值观。”顾钦辞回答。
石老点头的动作幅度大得夸张,手里转着两个文玩核桃,和他刚才在台上倚老卖老的样子判若两人,“那你顾钦辞是个俗人,还是个雅人?”
会场巡回的灯光刚巧打在他的脸上,黑玉般的眼眸如被点亮的星子,深藏着冷静与睿智。周围竞价的激烈氛围成了他的陪衬,衬得他语气异常从容平静,“顾钦辞只是个庸人,大方不到把自己珍爱之物捐出来拍卖的地步。只要是我喜欢的,何妨雅俗共赏?”
石老对他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反而微微一笑,“比如后排那个戴着面具的姑娘?我听说,她毁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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