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目已肓多时,因为久不能视,造成记忆中的事物也开始变得模糊了。我本以为此生再不能看见任何影像,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不用眼睛也能观察的可能。
我回至禅房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头顶已不是那么疼了。我忽然对方才看到的事物颇感好奇,要知道一个久盲的人突然能“看见了”,那种感觉是非常诱人的。
于是,我盘膝打坐暗运神力,想复原一下刚才的场景。
一开始,我所见的那些事物并不是很清晰,人物的动作时快时慢,年代的跨度也很大,根本就看不明白。
直到我想起了楞伽经上的一段关于调息术的方法,才得到了控制它的窍门。下面就是我所见到的一切……
时间飞越到了商朝末年,我的神识穿云破雾,忽然停在一个文生公子身上。不知怎的,我对这人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一种比兄弟还亲的感觉油然而生。
其人本家姓姬,二十出头的年岁,生得眉目清秀,身材修长,一脸的书生气息。一望之下,就知定是个富家子弟。
当日,此人头顶公子巾,一身素衣打扮,正手摇着折扇款步出了府门,其人后面不紧不慢的跟了一个书童。
“少爷,老妇人说王媒婆马上就要到了,说是为了新娘何时过门之事,府上二老既然已经就允了这门亲事,您怎么也要见上一见呐!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候出门?”
那姬公子哪里肯听,也不答言,“唰——”的收了折扇,嘴边轻哼一声,轻傲的加快了步子。
街面上车水马龙,很是热闹,姬公子东看看西瞧瞧,观那神态很是轻松快活……
我细细观之,当地应该就是后世的几朝古都—洛阳。可在当时,此地却名唤虎牢关,是商末少有的大镇。此地人脉兴胜,商甲云集,是仅次于朝歌的重邦要地。
“少爷快看,那里是怎么了,这般热闹!”
姬公子转头望去,果然,镇子右边不知何故竟围了一大圈人,一些唏嘘之声不时的从那里传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姬公子快步挤了过去排开了人群。只见,圈子里面竟当街躺着一人,那人四十上下,此刻竟像是早已没了气儿。一个年轻的妇人跪在他的身畔,此刻正哭哭啼啼,脸上很是凄凉!
一些围观之人七嘴八舌的道,这妇人的丈夫早先被纣王捉去修嫈盆建炮烙,不知何故犯了错,竟生生的被敲断了双腿……
当时也有人言,好像是纣王为了让一个爱妃看什么骨髓颜色,才打断了腿……
众说纷纭莫终一是。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这档儿,圈外忽然挤进来一个紫袍道人。这人进得圈内,言道他能救人,不过要多给些钱两才行。
那道人一面掏出一个小袋,一面捋着稀疏的胡须道:“大家看好了,我这里有医伤仙丹,内服外用均可,无论何患药到病除,绝无半点儿虚言……”
妇人听得此言,大喜望外!然则,她本是个穷苦之人,哪里称得许多银两,捣持了半日也只搜出五枚大钱儿。
道士脸色当即变了,一把甩开了妇人,言道你当这仙丹就值得这几个钱么,没银子还瞧什么病!言罢竟欲拂袖而去。
姬公子一则是个古道热肠之人,二则生来就喜欢仙法道术,方才听那道士所言,正看到兴头上,忙转身唤那书童快些掏银子给他。
放下妇人千恩万谢不提,单说那道人,一见来了银子,当即脸色就变得和善了。
“大家看好了,我这就医来!”
那道士言毕,探手从布袋中取出一物,金灿灿黄澄澄,竟是个弹丸大小的丹药,轻轻的放于 街面的石板之上。这道人随及捋衣挽袖,从地上捡了一枚石片草草的将其研磨了几下,敷于男丁腿部。只见顷刻之间,男丁的双腿竟恢复得完好无损,连个伤口都没留下。
“如何?如何?”那道士此刻得意洋洋,高声道:“此丹乃是我花去九年之功,在深山修就,价值连城无伤不治,现在可以一金为价卖予众人,可有要的快些来取,晚些我就去了?”
众人见此药如此神效,哪里不买,一时间纷纷抢着掏银子。
“法师,法师!”
正在当场乱作一团,那妇人突然排开众人,哭着挤至道士身旁,疑惑的道:“我丈夫的腿伤倒是好了,可人还是死的,怎么也要救活了才好……”
此刻,道士只顾着卖药赚钱,一把将妇人甩开,大喝道:“我这药只医伤不医命,你缠我何来?”
这道士怎的如此没个来由,光医伤不救命,哪有这般道理?姬公子闻言火起,正欲寻那道人理论,却忽听书童轻声道:“公子,公子……”
姬公子回头看时,只见小童挤眉弄眼,不注的点指那个死人。
原来,不知何时,圈内竟多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绿衫女人。姬公子望过去时,那绿衫女人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她的玉指怎的就那么凭空一指,一道灰黑色的魂气竟从天而降,直入了死者的脑门。其人竟瞬间就睁开双目,直了一下身子活了过来。
姬公子向来痴迷于道法仙术,又见那绿衫女生得粉面玉肌,如天人相似,哪里还错得了眼。
小姐刚刚救起了那人,忽见身畔不知何时多了个大男人,此刻正双眼发呆目光如勾的望着自己,顿时面起红晕颊泛桃花,竟含羞一笑,头一低,趁乱跑开了。
姬公子心生爱意,立于当地竟全没个理会。只待天色已晚,人也全散了,才带着童儿怏怏的回了家。
姬公子人倒是回来了,心却从此丢了,他对绿衫女牵肠挂肚念念不忘,不顾父母反对,硬是推掉了本已定了的亲事。
可他哪里知晓,他此刻不假思索的推掉的原来正是绿衫女。
又一日,姬公子闲来无事,又苦于家中二老屡次以婚事相逼,找了个因由又出得门来。
说来也巧,姬公子才一出门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不是别人,原来正是先前买药的道士。
本来,姬公子实恶此人不义。但只因他对道法仙术本就着迷,一心想着得道成仙,哪肯放过如此良机!于是,又是作揖又是发愿,更少不了应允了诸多好处,只求那人将己收为弟子,也好学得些许法术。
那黑衣道人本欲贪图个吃喝,更想多得些钱财,竟一拍即合,满口应承。
从此,姬公子对此人待若上宾,开口恩师闭口上仙,又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这样过了一月有余,却只学得些捉鬼招魂的小术。
不过,就是如此,姬公子也还是加倍的优待黑衣道士,只道是老师在试探自己修仙是否心诚。
那黑衣道士实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但不念姬公子好处,反而变本加利。今日找个因由要去了百十两,明日又编排个故事骗去了几千贯……
列位请想,姬家就是有个金山银山哪里架不住此人如此折腾?姬氏二老管不了儿子,眼见家财如流水般散尽,竟相继被活活的气死了。姬家也从此败落,一蹶不振。
黑衣道士本就爱个黄白之物,如今没了银子自然也就没了影子。只可怜姬公子竟由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转眼就变成了一个流浪街头的落魄之人。
那一日,姬公子沿街行乞,巧遇绿衫女,一时目光呆滞随之不去。绿衫女道,既然弃我何又相扰?
姬公子大惊,说起前事才知是场误会。姬公子又说起相思之事,泪流满面,以至双目出血颇为至诚。
绿衫女为之所动,竟不记前嫌,愿嫁与姬公子为妻。
绿衫女本家姓姜,本是当地大户家资颇丰,又只此一女,一直被视若掌上明珠。如今,就是这样一位千金之躯,却自愿嫁与一个落魄的花子,竟也轰动一时。
姜女言道,修道本是好事,我不拦你,还可助你一臂之力,但若痴迷至此,反就事得其反了。又劝他定要记得家破之事,不可再作这般行径。
姬公子原是个一心求道之人,并不觉自身有何过错。言道,我今日再去求道,五年为期,如若不能功成而归誓不为人。
言罢,竟全不顾姜女拦阻,从此远走它乡,遍访名山大川,求仙问道去了。
说来也是上苍垂怜此人,抑或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只四年的光景,姬公子还真拜得了几位名师,学得了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
姬公子记得姜女相望之事,本欲回转家乡还于故里,想着挺好,从此重振家业光耀门眉,却不想岁犯煞星,又撞了个极为倒霉之事。
事件发生在黄河之畔。那日,姬公子行至此处撞见了一桩奇事。
姬公子在黄河边上见到的是一个忽明忽暗不停变幻着形状的气团。只见那团气一会变得殷红如血,一会又变得洁白如月。气团变得通红时,就立刻投于黄河之中,黄河之水顿时热浪翻滚,白气滔天,一时水都沸了。气团变得雪白时,又急急飞上岸,转身投入了一片烈火。烈火中也不知烧着何物,只闻“噼啪——”作响,火星四射!
姬公子大感惊奇,侧耳听之,气团中隐约如有悲切之声,哀嚎不已。也是他好奇多事,竟念动真言,把那气团定于半空,上前打量观察。
“上仙救我,上仙救我!”
姬公子徒然间吓了一跳,仔细看时,气团中却并无人形。
姬公子惊道,莫非只这么一团气也能修行得道,口出人言?他正暗自纳闷,只听气团又道:“上仙莫惊,我原有出处……”
只听那气团道,上仙莫怕,我原是黄河滩上一颗顽石,先前,受日月之精,天地之气已然修成灵性,恐再有些许时日不难成就真身。
可是,不巧正好赶上道家阐、截之争。鸿钧老祖亲传三大弟子,元始天尊、老子与通天教主列阵对决岂是好玩之事?截教门人与阐教门人赌气斗法。其中,有个叫白天君的在此处摆了个烈焰阵;不久,又来了个袁天君又在此处又摆了个寒冰阵。烈焰阵燃金锻玉,寒冰阵裂谷封山,只苦了我,躲又没处躲,逃又没处逃,只不消一日就被化成了一团不散之气,全没了原形。这还不算,那两股相卜之气破坏了我体内寒暑变化的自然时差,将我锻成了一魔。因此,才于此处寻得黄河水及地狱火相依相偎,只怕将来只能累死方可罢休……
言毕,那气团竟又痛哭不止,在那里哀求道,上仙若念我悲苦,请设法救我一命才好。
姬公子见其实为可怜,意欲相助,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那气团又道,时差之事我将来自行化解,你只需把体内元丹借我一用,先化了我体内两股相搏之气即可。
也是姬公子迂腐善良轻信于人,还真就把体内元丹给了那气团。可恨那气团得了元丹,化了寒暑之气后竟将之占为已有。
元丹本是仙之根本,姬公子失了它顷刻就没了神志,晕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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