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儿,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用兵之道,诡也,实实虚虚,才能出敌制胜。
耳边忽然回响起了他曾经说过了话,云未眸光呈现一丝难辨之色。爹爹,你究竟把兵牌藏到哪里了?
她坐了回去,靠在椅背上,逼迫自己开始回忆那日牢房里发生的事情。
未儿,我曾在先皇面前发过誓。
臣在先皇面前立过毒誓,皇上,臣不能说。
在先皇面前立过誓……
脑中快速一闪,她震惊的站了起来,为什么她一直遗漏了一个问题。既然爹爹效忠的也是先皇,那么为什么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
这只有一个可能,她看到的那份名单是誊写的,真正的名单被凤顷藏了起来。
他一开始便都知道了吗?只是瞒住了她。
云未跌回了椅子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心底浮起了一抹自嘲,那时候的她,的确是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养了几日,这身子终于再次好了起来。云未感叹现在自己的身子,真的当得上娇贵二字了。每日都有从宫里从来的珍贵药材,这般重金调养,不好才怪。
这几日过得太清闲,以至于她都觉得自己有些懒了。回房披了一件披风,把幂离戴好,对着冷陵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自从段府出事之后,再也没有人送来了拜帖。路过段府的时候,看见门前空空如也,好不萧条,哪里有往日争相恐后的热闹场景。
未云歌的名号盛名京城一时却也在一朝一夕间止于京城,变幻太快,犹如过眼云烟。
凤泽钰之所以还没有下手,无非是因为她还没有找到兵牌。不管她做什么,众人始终都会相信云英一定把什么线索告诉了自己。
一面等待,一面伺机下手,这样的平淡,又能撑得过几时呢?
“阿陵,去德云楼吧。”她想要听听坊间最近在说些什么。
在京中,最不变的,该是德云楼日复一日的鼎盛了,当两人在大厅角落里坐下的时候,竟然无一人注意到他们,都被厅中老者的说书给吸引了注意。
他们到时,正讲解到最精彩的地方。
“话说这未云歌身份神秘,大有来头,否则怎么会被人接到了宫里面去。听那些和她同关在一间牢房的人说,宫里的来人,正是皇上身边当红公公钱公公。为何钱公公会被皇上派来?未云歌不过只是一个名气稍胜的闺塾师而已,哪里比得上京中的贵女。”
他顿了顿,看着满场的人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右手一挥,豪气冲天的道:“原来这未云歌以幂离遮面,竟是长了一副美若狐妖的脸,无论男女老少,凡是被她看一眼,都被勾了魂去了。春风满月楼的明月不是红极一时吗?可惜比不上未云歌的一面。话说那日玉和公主宴会,段三小姐同她一起前往。众人皆赞叹段三小姐的风姿和文采,拔得宴会头筹。”
“你们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那未云歌是从段夫人口中得知皇上会微服而去,所以才硬是跟着去的。那是什么宴会?去的课都是京里一等一的贵女和官夫人,未云歌一眼便看到了皇上,故意在皇上面前揭开了幂离。你们想,那么一刻,真真的仿若从画里出来的狐妖,瞬间就把皇上迷得了七晕八素,所以这段府一倒,宫里便来了人立刻把她接进了宫里……”
美若狐妖,云未摸了摸自己的脸,无论是真颜还是人皮面具之后的脸,真是一个比一个还要普通。
什么时候出了这等的传闻,她竟然都错过了。原来没有人再送来拜帖,就是这个原因,以为她进了宫了。就算她不是进宫,依着她那副狐媚的样子,哪个府院还敢雇佣她。
这谣言不会空穴来风,怕是有心人刻意散步的了,着实恶劣。
正想着,不知道是谁‘呀——’的叫了一声,众人皆回过头来看他。
只见他指着云未的方向,惊诧的道:“头戴幂离,身着白衣,这不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未云歌吗?”
视线齐刷刷的全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轰一下炸开了锅,窃窃自语起来。
说是私语,声音还源源不断的进入她的耳朵。
云未无奈的放下了茶杯,这一放,众人忽的停了下来,见她没有太大的动作,又继续接头交耳起来。
这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正当着她准备走的时候,忽的有人说道:“前段日子有传言说上官二小姐没定亲便偷了人,该不会就是她教唆的吧?看她那副狐媚的样子,怪不得会匆匆和孟家退了亲,反倒和君家定亲了。”
这事还真和她有些关系,虽然她不是那个意思,但至少,也是她把君旸给引过去的。
云未多看了那人一眼,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
人群再次炸开了锅,职责声,怒骂声不绝入耳。
云未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站了起来。
众人见她如此,都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只见她盈盈一礼,举止动作无比端庄贤淑,贵气十足。“未云歌刚落了个牢狱之灾,转瞬间却成了笑谈,本想一味忍让,智者见智,终有一天会澄清谣言。但是,”她扫了一眼众人,声音不由得变冷起来。“有人欺我也,无中生有,毁我名节,坏我名声,让我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如何见人?”
她这一段话,竟有种威严,把众人都唬住了。
“没错,那日我是进了宫了。”
众人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她先前还在说有人诬陷她,这时候却又承认了?这是什么意思?
说书人见她承认,捋了捋胡须,嘲讽道:“未小姐都承认了,还在这里立牌坊给谁看。”
云未瞪了他一眼,虽看不见她,但是说书人动作一僵,不自在起来。“是你自己承认进了宫的,在座的听得一清二楚,非我胡诌来的。有本事,你把幂离摘下来,让大伙看一看,事实胜于雄辩不是?”
众人双眼瞪大,一双眼使劲的朝着她瞧,恨不得把那幂离给直接戳破了。人群中已经有人响应了说书人的号召,比春风满月楼的明月还狐媚的女子,到底长啥样?
云未就等着他这一句话,幸好自己出门前多了一个心眼。她非但不乱,反而镇定的道:“在此之前,我敢问你一句,先生这个故事是从何处得来的?”
说书人内心有些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是我谋生的本事,自有出处。要是我说了出来,以后还怎么混这一口饭吃。”
“那把故事告诉先生的人,可有说故事是对的?”
说书人也拿不准,但这是砸招牌的事,自然毫不承认这是假的,当即道:“这当然是真的,我说未小姐,你该不会是在故意转移众人视线好脱身吧?”
他一口咬住了不会作假,云未看差不多了,一口应道:“我曾经发誓到洞房花烛夜才肯让夫君为我摘下幂离,但是今日为了保住名声,只好违背誓言了。”
说吧,她解下了下巴的视线,真的把幂离摘了下来。
众人的脖子都伸长了,心里早就幻想了千万种姿态,可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脸。
实在是普通。
这说的还算是好听的了,这种脸蛋,丢在人群中肯定是找不回来。
她,真的就是未云歌?
希望越高失望越大,众人不相信了,那一个曾经名震京城的闺塾师就长着这个样子?打死他们也不相信。
说书人一下子蹦了起来,指着她道:“你不会是未云歌找来的托吧?她人呢?怎么敢做不敢当?这回倒是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众人也不太相信云未,实在无法把她和传说中的人联系起来。就好比是从皇宫里娘娘用过的一间玉器,可是到了手里才发现不过是几颗劣质的玉珠子,谁能信服?
把他们的眼神神情一一都看在眼底,云未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诮,“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便是未云歌。”世人便是如此,总是以色令人。若是她有凤顷那样的好相貌,今日就算是胡诌一番,他们应该都是信的多。
“对啊,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就是?”
“未云歌怎么可能长成这个样子?”
“这是托吧,也不选一个长相好一点的,拉出来丢人现眼……”
说书人洋洋得意,看她还怎么嚣张,就算她今日真的证明了自己就是未云歌,他也让她不是。这可是自砸招牌的事,何况那人给的赏钱还不少。当下,他更是昂着头,横着鼻子道“未云歌早就进宫享受荣华富贵,哪里还会来这种地方。小姐还是回去禀告你家主子,让她不要废那个心思,专心当她的娘娘罢。”
听着他们的评论,讥诮越来越大,这时,从楼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豪迈爽朗的笑声,如沐春风,让人心生好感。
只见一位身体形长的蓝衫男子,扇着一把白玉扇,从楼上慢慢走了下来。他把扇子一合,指着云未,大声道:“我信她。”
云未一愣,是他。
这个男子气度不凡,英俊潇洒,眉宇间流露着浩然正气,让人不得不信服。
这位公子是谁?为何相信那个女子便是未云歌,难道他们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