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猗回到府中,并没有去书房,而是往东路院落走去。
秦暖微微一讶,旋即发现这是要去关押史朝义那个院子。
说实话,秦暖这些天也没顾上这边,她把衣缥交给她的任务全权交给了茉莉儿和白莲儿两人,只要两人按照她的方式一天两次给人“羊**板儿”不让史朝义的拘禁日子过得太安稳宁静就好。
关押史朝义的小院是前后两进,李猗带着衣缥和秦暖在前面的小堂屋中坐下,便将看守史朝义的侍卫给叫了进来,询问这些天史朝义的情况。
给史朝义的饭食,依旧是每天早上一顿稀粥,吊着命就好,免得他有力气思考越个狱什么的。
茉莉儿和白莲儿每天上午辰时,下午申时牵着山羊来给史朝义舔一会儿脚板儿,十分有规律,不曾缺勤。
而且也按照秦暖吩咐的,给舔完脚板儿后,还对着他吃烤胡饼,烤羊肉,古楼子这样香味浓郁的东西馋死他,进行精神上的拷炼。
只是……
说完这些,侍卫看了眼秦暖,有些犹豫起来,似乎下面的话有点不太好说……
侍卫顿了顿,接着说:
每次吃东西馋史朝义的时候,茉莉儿都会拿一小块在他鼻子前面晃悠,故意馋他,每次都会失手被史朝义叼走吞掉。
一次两次这样还可以说是失手,但是每次都这样那就是故意放水了……
还有,昨天,茉莉儿还让人抬来一大桶热水,叫侍卫大哥放史朝义洗了个热水澡……
理由是,每次史朝义被羊**板后,都是一身臭汗,几天下来,身上味儿太重,怕把山羊齁死了……
怕把山羊齁死了!
这种奇葩理由她怎么想得出来?
饶是李猗,都目瞪口呆:这种事儿她都第一次听说!
同情囚犯偷偷给吃的就罢了,还给洗热水澡?
秦暖脸都红了,恨不得变成一条小蚯蚓钻到地缝里去……太丢脸了啊……这就是她的首席大丫鬟……
衣缥大人笑得歪倒在椅靠上,乐不可支:“小暖,你这丫头居然这样有趣,我老人家都长见识了……哈哈哈哈……”
秦暖恼羞成怒,对着侍卫大哥生气:“你们怎么不阻止她?”
侍卫大哥一脸正气,严肃又不失礼貌地回答道:“当初衣缥大人吩咐,无论县主如何安排,我们只管照做无妨。茉莉儿姑娘既然代表县主来行事,我们自然也是听任安排!我们的职责只是看守犯人。”
严守职责?你特么当初吃烤饼烤肉吃的可乐呵了!
秦暖瞪他一眼,又气愤地望着衣缥。
衣缥歇了笑,对侍卫挥了挥手,“你们做的很好,下去吧!”
侍卫下去之后,衣缥对着李猗笑道:“山羊会不会齁死我不知道,至少等会儿殿下提审史朝义的时候不会被熏着,也是一件好事,呵呵!”
李猗白了他一眼。
“这样很好啊!”衣缥又笑:“原本折磨史朝义也只是要让他心中不安和恐惧,也不是要把他怎么样。茉莉儿那小丫头这一番胡乱发挥,虽然不能让他恐惧,可是却能让他胡思乱想,不知所以。”
“这样不也一样达到消磨意志的目的了吗?更有趣的是,偏偏茉莉儿的同情还不是假装的,这就更让史朝义心怀侥幸,又忐忑不安!他本就不是个聪明人!”
李猗无话可说,只是命人将史朝义带过来。
秦暖看着被提上来的史朝义,瘦了些,有点憔悴,不过人倒是干干净净的,关了这么些天,身上也没有异味儿熏人,这得都感谢茉莉儿那死丫头……
看起来昨天史朝义不仅洗了个热水澡,还换了身干净衣裳,那衣裳看式样就知道是府中侍卫大哥贡献出来的!
李猗忍不住又盯了秦暖一眼,秦暖埋头做鹌鹑。
史朝义还算镇定,进来后恭恭敬敬地给李猗行了礼:“末将拜见公主殿下!”
也没忘记秦暖,还对秦暖行了个平礼:“末将见过金湖县主!多谢县主这几日的照顾!”
秦暖更气了,这是讽刺她呢?还是挑拨离间呢?
李猗缓声道:“史将军请坐!”
史朝义乖乖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脸上镇定,心里忐忑,他无法判断李猗会怎样对待他。
李猗悠悠开口:“史将军,你父亲现在率十万大军围住了洛阳城,你说,我是放你回去好呢?还是悄悄把你杀了才好呢?”
史朝义脸上立刻泌出了一层细汗,“扑通”一声就屈膝跪下了:“末将愿追随殿下,供殿下驱使,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些天他早就想过了,即便李猗放他回去,他那个老子,百分之三百会一刀剁了他!
嫌他丢脸!
把他卖了还嫌他丢脸!
当初他老子派他来洛阳的时候,就把他当弃子了!
这是亲老子能做出来的事么?
眼下,只要李猗不杀他,他唯一的活路就是跟着李猗,他都想了许多理由准备着,以用在李猗要杀他的时候,来说服李猗,求李猗留他……
史朝义这样主动,李猗都有点意外,她瞅了一眼衣缥,这都不用废话了啊?
李猗淡笑一声:“本座手下不缺人使唤!放你回去与我无益,留下你岂非白招你父亲来找我麻烦?虽然他不喜欢你,可是毕竟你是他儿子,他还是要脸面的!”
史朝义心中吐槽:那你还抓我干嘛!总不成抓我是为了悄悄杀掉?我那亲老子没了我更省心好吧!
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他更知道李猗心狠手辣也是出名的,不如她的意,真会把他杀了!
史朝义深吸一口气:“殿下,我在军中也有心腹交好之人,只要殿下肯收留,我愿联系他们一起来投,为殿下效劳!”
李猗笑出了声:“那可是你亲父,你说你愿背弃亲父,为我效劳?何况,你父所求甚大,他若大业有成,你也有望承他大业,你跟着我有什么好处?”
亲父亲?继承大业?
那也要他那亲老子肯啊,也要他那嫡母和好弟弟肯啊!
他老子若是大业有成,他还有命在吗?
何况,眼下他就要没命了……
他干嘛要白白投胎啊?
史朝义一脸苦涩:“殿下说笑了!我父嫌我愚驽,天下皆知!何况,我弟弟已被父亲定为世子了!朝义但求活命而已,求殿下怜悯!”
史朝义咬咬牙,从内衫上撕下一大块月白的布来,咬破手指,在布上就写起了血书……
秦暖探头一看,无非就是效忠李猗,绝不背叛之类的誓言。
他写完之后,摁了个血手印,又取下一块玉佩,将血书和玉佩一起捧给李猗:“这玉佩是我幼时我母亲亲手所予,愿交由殿下!若末将以后背叛殿下,人神共弃!”
这诚意也是满满地啦!
“这样啊?”李猗叹了口气:“若本座再不相信你,便是不近人情了!”
她收了血书,但是却把玉佩还给了史朝义:“这既是令慈所留遗物,你还是自己收好,勿辜负令慈一片挚爱之心就好!”
史朝义又接回玉佩,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哽咽道:“谢殿下宽宏体谅!”
李猗拿到这份血书便可以不用担心这小子出尔反尔,不然,只要把这个拿出来,就算是亲儿子,史思明也立马能把他给剁成八块扔去喂狗!
李猗又让人端来了一大盆羊肉馄饨,让饿了好几天的史朝义好好吃顿饱饭。
在他吃馄饨的时候,衣缥便告诉他:
今晚三更,金吾卫统领江飞会安排他从洛河下水,顺流潜游出城,沿河东下十里,上北岸,有处小河神庙,那小庙在夜间很好找,那庙门口有个八角灯笼长年长夜不熄。
那庙里有个跛足庙祝,秃发有须,史朝义见到他只需说自己要去邙山脚下扫墓,想找人带路就好。
那庙祝若问他墓在何处,他只需回答邙山南脚小杨树坡。
那庙祝便会派人带他去到邙山南脚一处荒破小农庄,史朝义之前的那十几名随从便被关在那里。
明天史朝义到那里后,便可以放一把火把那小破庄给烧了,把他的部下给“救出来”。
当然他的那些部下这几天的经历比他更差,被人分开关在地窖里,饿得奄奄一息,而且还不知道是谁抓了他们。
史朝义“救”他们出来后,尽可以自己编个故事。
他们的马匹也在那庄子里,史朝义一行人可以直接返回史思明的大营,对史思明可以解释说自己当初逃出洛阳后,便被一队禁军一路追杀,好不容易才反杀了那队禁军,所以至此才返回。
他的那些随从亲信不说忠心耿耿,便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戳穿他的故事。
衣缥连故事都给他编得这样圆满,史朝义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记牢先生的吩咐,以免出了差错以至于性命不保。
李猗安排完史朝义,便又带着衣缥和秦暖回书房。
秦暖大松一口气,李猗这下子在史思明身边埋了这么大个卧底!
曾经的历史上,史朝义就是跟安庆绪一样,反杀了老父亲自立,如今这货回去后,恐怕父子之间的隔阂和猜忌就更大了,估计再过不了多久,史朝义杀父自立的大戏就要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