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若是老百姓手中富裕,不愿服役时把应缴的金额交给亭正,自然有亭正安排其他人来接替,这一进一出,亭正自己要留下一小半的钱,还有三分之一的钱时给上面县衙的。
真正落在代役之人手中的钱,仅仅只是一小部分,大概只有三十文钱,平均是一天一文钱,简直是白菜价。正是因为只有这么点的金钱收入,导致大部分人是不愿意代役的。
毕竟如今太平盛世,大部分老百姓生活都能过得去,也不差那两个钱,甚至能拿出钱来顶役。
少部分穷苦人家,为了苦这么一点银子,倒也愿意去挣这个钱。但是今次八丈河镇的老百姓富裕了,愿意拿钱顶役的人多了,愿意代役的人少了,就是这次矛盾的根源。
“以往老百姓顶役的钱,都是交由官府,再由官府发给代役之人。但这次要变一变,就是这个钱直接由我们这个工程队那,不必经过官府。再加上镇上一些工坊的东家也愿意出资资助一部分,这么一来,工程队在徭役期间的资金就有着落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工程队的资金充足,想必是有人愿意代役的。”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表示赞同,不管工程队日后如何生产,现在倒是能够把眼前的困难度过。
但是有一人却铁青了脸,那就是刘文官!
周馥提议的方案,最直接的损失人是他刘文官,间接的是他在衙门那里也落不了好,还会因为没有往年的孝敬而得罪一些人。
他有心想要反对,但是看到在做的众人,他却内心打起了鼓。
他这个亭正毕竟不是朝廷的正式官吏,追源溯本反倒和登闻院的吕玉成一样,是由老百姓推举出来的,只是后来变了味罢了。
而且老百姓拿出来顶役的钱,本就是他和官府灰色收入的一部分,怎可拿到明处说?
这次周馥提了一下,虽然浅尝辄止,但在座的众人谁不明白?以往倒还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次事关众人的利益,他若敢拿这个说事,只怕现在就要遭到众人的口诛笔伐。
然而令人难受不止是他日后都捞不到钱,还要得罪衙门口的人。以往的例钱突然没了,他这个直接打交道的人必然受到殃及。
更郁闷吐血的是,他根本不能对这件发表任何看法,更不用说反对的意见了。因为谏议院和登闻院一致决定通过,那么就相当于大部分老百姓都通过了。这是实打实的民意,拿到官府去说,官府也不可能明着反对!
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座的众人一致表决,同意把老百姓顶役的钱交由即将建立的工程队。在操作过程中,老百姓只需要把钱通过恒丰钱庄存入相应的账户中即可,不必再经过官府层面了。
刘文官这个时候才回过味来,感情周馥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拿徭役来说事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在他身上。一个谏议院和一个登闻院,直接就可把他限制的死死的。
果不其然,周馥接下来的话让他有点崩溃的感觉,甚至完全不顾他的感受,好似当他不存在一样!
“国朝自古以来有皇权不下乡的说法,朝廷的官设机构大部分只到县一级,我们乡镇以及下面的村落多是由乡民自治。但是多年来,乡镇的权利多为本地的大族所把持,老百姓的权利并不能得到很好的保障……”
“这谏议院和登闻院乃是参照泰西国家的法度建立起来的,某认为能够代表大部分人的利益,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是不明白周馥的意思,吕玉成刚刚一直冷眼旁观,如今却突然福至心灵,说道:“某也是如此认为,如果能够把这两院作为常设机构就好了。”
谏议院、登闻院,若是周馥没有长久经营这两院的想法,何必费那么多的力气让人选出这两院的代表呢?
他虽然不认为周馥是真心为老百姓打算,但是有这个登闻院在,他感觉能为老百姓争取许多利益。他也不是那种书呆子,知道进退,到如今这地步已让很满足了。这么个机会他若不抓住,白活了这些年了!
“老夫也认为这两院应该作为常设机构,负责管理我八丈河镇的大小事务!”陆从广也是老江湖了,很会来事,直接为两院夺权了!
由他们二人带头,众人自然毫无异议,最起码过来参加会议能够满足虚荣心,还可吃上一顿好的,何乐而不为呢?
刘文官一阵悲凉,纵然他这个所谓的亭正是朝廷的正式官吏,却又如何能架得住这所谓的民意!哪怕百里候宋知县也不可能明面上反对此事。
毕竟众人的做法并没有违反朝廷法度,更无僭越之举,反对他们就是和老百姓对着干,任谁来也要掂量掂量,何苦刘文官这个没出过新阳县的人呢!
接下来的事,才是本次会议的重点!徭役就是一个开胃菜罢了,真正和大家的切身利益相关的反而是接下来讨论的内容。
最后大家讨论以谏议院和登闻院为八丈河镇最高的权力机构,事关八丈河镇的大小事务均要由两会讨论通过才可执行,当然前提是不违背朝廷的律令。
至于亭正,在陆从广的提议下,还是由刘文官继续担任,理由是保持和官府良好的沟通。不过他这个亭正只是个献帝罢了,从此以后也仅仅只是名义上的亭正罢了,真正的权利被两院拿走。
听到最后,刘文官琢磨出来一丝其他味道,什么和官府保持良好的沟通?简直是那他当作替罪羊,日后他就如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一面是官府的命令,一面是来自下面的压力,他在其中必然有割舍,一如今日的徭役,日后还会有很多类似的情况发生!
这简直是找冤大头呢!
有心想要一怒之下推了这亭正一职,但他终究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一辈子走到现在总有些城府,知晓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最后一言不发的等到散会,才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离开!
至于所讨论的两院人员组成,议题的流程等等,他一点也不关心。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被允许插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