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故站在大街上,看来往的人流车辆,一瞬间竟有一种彷徨的感觉。
他如今是真不敢回家,万一给他爸再刺激出点事,他做儿子的也太不孝了。他也不想找他哥,袁家出了个同性恋,还不如当他死了清白干净。袁故在街头想了大半天,脑子里竟一时是思绪万千。
他袁故这辈子,没活明白。袁家的这些后辈里,属他最没出息,也属他最让他哥操心。他袁故前半生顺风顺水,说句难听的,是靠着袁家他才有今天。可他这辈子,除了让袁家二老糟心,没干过几件好事,如今死了倒是安生了。
他父母终于不用因为出了个同性恋的儿子而心凉,他哥也不用给天天他忙着收拾残局,家里的亲戚朋友提起一句袁故,还是那个装的温文有礼的袁二少。他也能选择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再没人在背后对袁家指指点点。这他妈彻底安生了。
袁故想,这不就是大团圆结局吗?他苍白着脸,终于转身离开。
走了大半天,他也没个目的地,就是到处晃。有几个路人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心地上去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袁故也没怎么理人,一个劲儿地走着。
南京的梧桐特别多,街道两旁全是参天的古木,密密斜织着阳光。袁故就这么在树荫里走着,直到他身后传来一声“成哥。”
袁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那少年蹬蹬蹬跑过来一把拍上他的肩。“成哥,我就说看着背影是你,我叫你呢,你怎么不搭理我一声?”
袁故看了少年一眼,他不认识他。少年轻轻喘着气,一张脸上有些婴儿肥,看起来是个高中生模样。袁故沉默了半天,说了句,“我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成哥,这点儿你怎么还在外面?”少年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袁故,似乎有些好奇,“你今儿不工作了?”
“我……我大概是被辞退了。”袁故想起早上那个电话,犹豫着说道。既然袁故已经死了,他就只能作为许成活下去了。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的心思却是转了又转,这许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哈?辞退?”少年似乎吓了一跳,“那你不是没地方住了?你怎么会被辞退啊?”
“我……我家里出了点事。”袁故随口扯了个谎。
“是这样啊。”少年似乎也没起疑,他扫了眼四周,“成哥,你也别太难过,那许姐我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辞了就辞了。这都快一点钟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点吧。”
“这样好吗?”袁故皱了皱眉,他也的确是从早上起没吃东西了,说句实在的他也没有胃口,但毕竟饿了太久,袁故能觉得出来饿的感觉。
“有什么不好的,你和我谁跟谁啊。”少年扯着袁故就往路边摊走。袁故挣了一下,没挣开,就这么被少年半拖半拽弄走了。
那还是袁故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吃东西。几张塑料椅子随意地摆着,三合板餐桌边缘的支架还带着锈痕,几个装着调料的瓶瓶罐罐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放在桌上。袁故下意识皱了皱眉。
那少年点了两碗牛肉面,上桌后,袁故挑了几口就放下油腻的筷子。
那少年还以为袁故是在为辞退的事难受,开解道:“成哥,你要是实在不行,还是回来上班吧。”
袁故不动声色地套起了话,“我觉得那工作不适合我,我再找找吧。”
“怎么不适合了,你以前不是干的好好的?”少年似乎急了,“成哥,你回来干呗,咱倆一起干,跟以前一样有个照应。”
袁故如今没地方去,但他下意识不是很想跟这少年走,他说到底不是许成,万一被怀疑上也挺麻烦的。而且,鬼知道这许成以前是做什么的。袁故瞧着那少年,眼袋挺重,眼睛里有很多血丝,面色微微发青,到底从事什么工作袁故心里也没底,但估计不是什么好行当。
最终,袁故还是慢慢摇了摇头,“我再考虑一下。”
少年似乎有些失望,“好吧,成哥,不过你要是有困难就告诉我一声,我能做的我一定做到。”
袁故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这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他倒是真没把这句客套话放心上。
两人吃了东西后一起出了门。少年看了眼时间,倒吸一口凉气。“成哥,我要迟到了,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留下这句话,少年就匆匆忙忙走了。袁故注意到他的腋下塞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的,袁故下意识又皱了皱眉。这许成以前,不会是从事标准服务型行业吧。
不怪袁故想象力丰富,他今儿早上可是在床上浑身青紫醒来的,这许成的相貌又是阴柔漂亮的,真是让人不得不联想。袁故有些发毛了。
袁故今晚也没地方去,他找了家普通的宾馆,开了间房。等到付钱的时候,他扫了眼钱包里那几张十块钱,最终还是抽出早上那家宾馆的前台递过来的那张卡。
就在他想着待会儿买身干净衣服洗个澡的时候,前台忽然喊了声袁故,“许先生,这张卡里余额不足。现金还是换一张卡?”
袁故有些诧异地问了句,“不够,你确定?”
“是的。许先生您可以去隔壁的atm机查一下余额。”前台恭敬地把卡递了回来。
不久,袁故站在atm机面前,脸都青了。余额二百五?
你他妈在逗我。
袁故不是没在南京权贵圈子里混过,他知道有些人专门喜欢找些小男生开房,完事后大都会给一笔不菲的钱。大家都是体面人,谁缺这么点钱,袁故虽然没这么玩过,却也大致猜的到他们出手绝对阔绰。手上的卡是张金卡,这种卡不是一般人能在银行里开得出来的,那所谓的谭少也绝对不是个缺钱的人。
这就有点过分了。一晚二百五,这是在玩男人还是在打发叫花子?
袁故虽然也知道,这卡不算他的,那男人羞辱的也不是他而是许成,但袁故的表情还是有点扭曲。他说不定就要在这壳子里住一辈子了,这身体今后就是自己的了,那人这么做就跟甩他耳光一样。
合着他袁故□□一夜只要二百五?
袁故越想脸色越黑。他翻出钱包,把零钱全数了一遍,加上卡里的二百五,他浑身上下的钱不超过四百块。这点钱,在南京住一晚都住不起。
袁故骂了句脏话,走出了自助银行。手机还是锁着,基本跟废了一样,袁二少这回是真走投无路了。
天色越来越暗,袁故还在街上走,他有种预感,今晚他说不好真要露宿街头。忽然,他的余光瞥到了一块五彩的招牌。这里离市中心挺远,四周的建筑在袁故眼里挺有后现代风格。他眼光闪烁了一下,走进了那家店。
招牌上只有两个字,网吧。
袁故像老板借到了数据线,他把手机连上电脑,一双眼几乎在放光。他大学选修过计算机专业,除了些专业知识,也会些不上台面的东西。这手机不是他哥那种多级加密型的,他差不多看了眼就有了把握。
很快的,手机叮得一声。
解锁之后,袁故第一件事就是翻许成的手机。这个时代,要想彻底了解一个人,最简单准确的手段就是翻他的手机。袁故花了一个多小时,分析许成这个人,从短信到聊天记录,袁故全都一页页看过去。
怎么说呢,这手机里的东西,比较黄/暴。袁故是越看嘴角越抽搐。
和他猜的差不多吧,这许成虽然没下海,但的确是在标志服务型行业里混生活。这许成是个以前是个在gay吧当酒托的,后来好像看上个权贵子弟,费尽心思跳槽去了家俱乐部当服务生。
那俱乐部袁故认识,是圈子里有名的野地,能进去的大都是南京地界里有名有姓的权贵。看得出来,许成为了混进去花了不少心思。明显想凭着自己的一张脸上位,结果被人玩了顺便还被狠狠羞辱了一把。袁故真是难以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他觉得许成这张皮他披得很有压力啊。
他点进了备忘录,果然有个专门介绍那位金主的文件夹。
谭少?袁故挑了挑眉。他哥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不羁风流,在南京权贵圈子混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优哉游哉。但到了他这一辈,他哥和他爸妈大手一挥,说那圈子乌烟瘴气的,就是不让袁故掺和。因此袁故其实对南京当今的权贵圈子其实并不怎么了解。别人谈起袁家,想到得也绝对是他哥袁因,没几个对他袁二少有印象的。
至于这谭少,袁故脑子里还真没什么印象。
“谭东锦。”
手机屏上跳出来一张照片,明显是偷拍的。年轻的男人坐在角落里,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环在一旁的少年腰上,似笑非笑。这人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阴柔。
袁故皱着眉想了半天南京有名有姓的谭家,忽然脑子里冒出一条信息。
的确有个谭家,据说背景极深,基本属于无人敢碰的角色,而且行事极为低调,没什么存在感。袁故想起他哥袁因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和他开玩笑说,这南京城里,他最不想对上的两家人,一个是李家,一个是谭家。前者手段太阴,后者背景太硬。
袁故的生活圈子和谭东锦没有交集,若按辈分,谭东锦应该是和他哥袁因是一辈。袁故很小的年纪就不在□□里面混了,他对于谭东锦的了解仅限于点捕风捉影的故事,不过他肯定谭东锦和他家人的画风完全不同,不然他不至于有印象。具体的事迹袁故一时没想起来,总记得似乎是个挺出格的人。
话说回来,敢招惹谭家人,这许成有点胆色啊。袁故想起那张二百五的卡,心里又是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