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天气转凉。和静染上风寒,又加上她本就体弱虚寒,病情日益严重,在太医们日夜轮守之中还是香消玉损。
皇上十分悲痛,为和静办完丧事之后,身体也日渐虚弱。一临每天都随侍皇上身旁照顾,而敏轩则开始拉帮结派,京城之中暗流涌动,到处弥漫着一股阴沉之气。
镇西王府,果儿给远信递上一杯热茶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而是跪在远信面前,似有难言之隐。
远信问,“你怎么了?”
果儿羞红了脸,埋头小声说,“奴婢有了身孕。”
“哦,是吗?”远信很淡然的问,根本没有惊讶。
“此事传出去有损王府颜面,奴婢想求二爷……”果儿欲言又止。
远信放下书本,“那晚我喝了茶就晕的不省人事,应该是你在我茶水中下了药是吧。”
“奴婢知错!”果儿连连磕头,“求二爷念在孩子的份上饶过奴婢,给奴婢个名分。”
“名分?”远信轻蔑的看着她,“襄王夫人?”
果儿又磕下头,“奴婢不敢!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做个侍妾已心满意足。”
远信冷冷拒绝,“我没这个打算。”
果儿恳求道,“可是二爷,奴婢已经怀了您的孩子……”
“是你自己处理还是我动手?”远信出乎意料的冷漠。
果儿心冷下来,“二爷平日里随和近人,怎么反倒面对自己的骨肉却如此狠心?”
远信冷眼一撇,“我的孩子被一个勾心斗角的母亲带大,将来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还是趁早不要为好。”
果儿泪眼婆娑的问,“二爷当真不要?”
“不要!”远信坚决的说。
果儿不再哀求,心如死灰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天刚亮,远信在下人们的一片吵闹声中醒来,得知果儿投井死了,远信惊慌失措的赶过去。
看到草席下果儿的尸体,远信很恐惧的不敢上前,果儿是因为我死的,是我害死的果儿,一尸两命,我又害人了,总是会有人因我而死。
远信摇着头往后退,正撞到程征身上,他回过头看到一张程征面色铁青的脸,低下头不敢直视,程征则严肃吩咐道,“处理好了来见我。”
远信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懦弱,强行镇定的呼吸几口气,吩咐人处理后事。
下午,远信垂头丧气的来到程征院中,已经做好了被痛批一顿的准备,低下头说,“昨天果儿对我说有了身孕想求个名分,我没答应,让她打掉孩子,谁知她竟然如此想不开。我已经让人去给果儿家人报信了。”
“好。”程征点头的应了一声。
远信见程征没有准备要开口训斥的意思,弱弱的问,“你不怪我吗?”
“你是我弟弟,你的秉性我了解。那夜我正跪在你书房外,见果儿进你书房一夜未出,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远信仍然很不安,“可是,她终究是因为我才死的,等她家人来了我再向他们道歉。”
“远信,听我一句话,”程征语重心长的说,“等他们家人来了你不必出面,让管家代为打点即可。果儿是自杀,起因也是她咎由自取,你不必自责,而且,不要承认孩子是你的,银子也不必给太多,免得让人起疑。”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襄王,德行不容有失。”程征严肃的叮嘱他。
远信惴惴不安的答应着,“哦。”
几日后果儿家人来领了尸体回乡,府中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就在远信以为此事已经平息的时候,一临突然传召他。
一临不紧不慢的拿出一本奏折递给远信,从容不迫的说,“父皇近段时间身体不适,我接手了一些政务,今日发现有人要弹劾你,理由居然是强奸民女,杀人灭口,言词凿凿,我差点就信了。”
远信随意看了几眼,把奏折丢在桌上,不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尽管去查好了。”
一临见他神色自若,轻笑道,“我当然不信,所以才将奏折拿了出来。上书之人是我大皇兄的党羽,看来是我大皇兄要害你啊。”
远信见一临意味深长,问道,“你想说什么?”
一临提议,“不如,我们借此机会给宏安王以打击,敲山震虎,让他知道你襄王不是可以随意诬陷的。”
远信大义凛然道,“我只忠于皇上,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党羽,如果你是想拉拢我为你所用,你要失望了。”
“话不要说这么绝嘛,什么拉拢利用的,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说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人说无风不起浪啊。你任襄王之位还没满一年,若此时传出点流言,说你德行有失,难免有损你的声望。而我所求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你动动手指就能做到,何不考虑一下?”一临胸有成竹的劝说着。
远信有所心动,“你要我做什么?”
一临转身回桌拿了另一本折子,递给远信,“据我的眼线回报,宏安王最近很不安分,已经发展了不少朝臣为其党羽,势头不容小觑。言官倒也罢了,只是他拉拢的武官我不得不防。这上面的几个人,我希望你将他们外派出京,疏散宏安王的势力,以免他生事。”
远信看了折子上的几个人名,都是京中大将,若是他们听命于宏安王联合起来举兵谋反,确实不好对付。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朝中本就人心惶惶,断然不能放任这种威胁存在,远信爽快的答应,“好。”
“爽快!”一临满意笑道,“不枉我们自幼相识,配合起来还真是是默契呢。只是之后,宏安王手中势力大减,他接下来可能就对你下手了,我希望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记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储君。”
远信郑重的回答,“你放心,我只忠于皇上,对皇上不利的事,我不会做的。”
“如此甚好。要不是知道姚梦涵已经死了,我还真怕你被宏安王威胁了。”一临十分庆幸自己曾经的决定。
远信失落的叹了一口气,“这可能就是我哥执意杀了梦涵的原因吧。”
“你哥杀了梦涵?程征这么跟你说的?”一临惊讶道,他在替我揽责吗?他不想远信对我心存芥蒂?他心中还是有我的是吧。
“不是,宏安王说的。怎么,有问题吗?”远信看一临惊讶的表情,问道。
一临迅速恢复了镇定,“哦,没有,我只是有点出乎意料。”
“你若无事,我先走了。”远信淡定的告退出去了。
姚梦涵,这个名字终于可以云淡风轻的提起了,痛哭过,喝醉过,悔恨过,抱怨过,颓废过,所有感情都已用尽,时至今日,梦涵的死已经在他心中激不起什么涟漪了。
回府的路上,唯一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是一临惊讶的表情,“程征这么跟你说的?”
还有两月前,远信为难程征时,质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要她死?”
程征的第一反应是坚决的否认,“我没有!”
如果真的是你,你为什么首先要否认,你不假思索、义正言辞否认的样子不像是撒谎。
而这个消息是从宏安王口中得知,会是真的吗?他会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意隐瞒了真相?
这三个人在远信脑海中来回打转,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他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他回到镇西王府,直奔程征院中,“梦涵不是你杀的,是不是?”
程征抬起头,看远信坚定的眼神,有点惊慌,“你听说了什么?”
远信大步走到程征面前,厉声质问,“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承认?到底是谁杀的?你宁愿被我憎恨被我报复也不肯说出实情,你要隐瞒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程征转过头不说话,远信自顾推断着,“大公主是不是?是的,肯定是的,肯定是她!”
程征气急败坏的否认,“不是的!”
而远信却倍加坚信了,“你这么着急,肯定就是她!除了她还会有谁?她为什么要杀梦涵?梦涵与她有何恩怨?”
程征皱着眉头拍上远信的肩膀示意他冷静,“远信你听我说,我不管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这件事我希望你就此忘记,就当作从来没有听说过!”
远信后退一步闪开他的手,“为什么?”
“因为一临是储君,是未来的皇上!”程征语重心长的说,“云族的兵马足以左右大照江山,和君主的关系容不下任何嫌隙,如果有了芥蒂,你就不再是她的左膀右臂,而是她最大的威胁!她不会再倚重云族,而是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云族,你想过吗?”
远信突然间难受的好想哭出来,朦胧着双眼问,“储君就可以为所欲为、滥杀无辜吗?”
“滥杀无辜?阴谋权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还会顾及无辜?当初二皇子为储,一临见他骄奢淫逸有意取而代之,那时葬在我手下的亡魂不知道有多少,没有人会顾及。梦涵名噪京城,一临觊觎梦涵的才华,不能收为己用唯有除掉,这对于一个要争权夺位的皇子来说,都再正常不过。”
远信沉默良久,仿佛是有人设了一个天大的圈套,就等他这个最无知的人钻进去,他气馁道,“哥,我发现我做不了襄王,我不知道里面有这么多复杂的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程征坚定的对他说,“你必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万万记住,她是储君,别说是杀一个姚梦涵,就是要杀我,你也只能忍着。”
“不可能!”远信果断拒绝。
程征劝道,“别忘了你是谁,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以云族为重,以大局为重。”
“我已经失去梦涵了,我位极人臣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那我这个襄王不做也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