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企鹅下落到半空之后,稳住身形转折向北。它的家远在近万公里外的北部海湾,手刃仇人后,心中恨意稍解,神智为之一清。想起了北部湾的亲人和族群,顿时心急如焚,急切地想见到妈妈小薇。它离开家太久了,妈妈刚失去父亲,一定痛不欲生,暗暗祈祷她一定要等自己回去。
穿过了头顶上天空之城笼罩的巨大阴影,准备飞越冰雾峰和天柱峰之间的山缝,过了这一片群山就将脱离仙宫的势力范围。正想展开身形全力飞行,突见前方半空中有一位女修踏剑而立横在两山之间,粉色长裙被山风吹得衣袂飘飘,正是师傅琼霄,双手交叉盘在胸前,一双俏目正直直地望过来。
小企鹅刚袭杀了马钰,满身杀气密布,知道躲不过去,落到与对方相同的高度,在距离几百米的位置悬空而停,恨声问:“琼霄,你准备跟我死磕到底吗?”
琼霄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望着它,有些责备地说:“如果我下了死力,你能走到这里吗?”
小企鹅听她这句话有些意味难明,杀气一滞,回想在洞府门口她那一招‘青虹化影术’看似声势浩大,但只是将自己拍飞,吐出一口淤血之后,身体并没有其他异常。而且以她的速度,想要追上自己应该不难,一时呐呐无言。
琼霄见它不说话,缓声问道:“另外一只小企鹅呢?”
小风暗想她可能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也许可以把阿黎托付给琼霄。虽然她看上去很凶,境界的差距也给它造成了很大压力,不是马钰那种金丹新手能比的。想想她并不是坏人,心思一清,直言道:“阿黎在白鹿道院,在静姐姐原来的寝室。”
琼霄想到了什么,惊问:“你去找马钰麻烦了?”
“他已经死了。”
琼霄震撼莫名,没想到它在那种情况下还敢潜回道院,杀了马钰后还能全身而退来到此处,叹声道:“真是低估你了。但这下你可捅大娄子了,马钰是天道门掌门文始真人的外孙,也是第三代弟子的杰出人物。你这样不计后果,让仙宫,让掌门很难做啊!”
小风有些听出了琼霄的意思,她在为自己考虑,心中一暖,说:“师傅,像苏寒那种人会轻易放过我吗?反正迟早要和天道门决裂,迟一点早一点也无所谓。只是牵连到仙宫,我也没办法。当然我也不算仙宫的弟子,只是一个灵兽而已。”它对师傅先前的灵兽言谈还是耿耿于怀,嘲讽了一句。
琼霄见它叫了声师傅,顿感欣慰,也不计较它孩子气的嘲讽。反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牌,直接丢给了它:“我知道你要北上,去探望你的族群和亲人。希望你忙好之后,还能来仙宫陪你的静姐姐,她很想你。别忘记答应过的承诺‘永远保护你的静姐姐’。这面玉牌是仙宫的外门弟子玉牌,名字叫慕容白,是慕容静家的一个远方旁系。赚到功勋点后,凭此玉牌可以再回天空之城,希望你好自为之。”
琼霄说完之后,轻舒玉臂背到身后,头也不回地踏剑飞向了头顶的天空之城。
小企鹅眼眶有些发酸,怔怔地目送琼霄离开,原来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师傅,还是心目中的那个温婉女仙。就算自己捅了天大的娄子,她也站在自己这边。前面在洞府门口只不过是在给众人演戏,帮自己打掩护,想平息这场风波。叹息一声,真是难为她了。
直到看不见琼霄的身影,小企鹅才直线向北疾飞。
而此时白鹿道院已经乱作一团,马钰所在的厢房断壁残垣,化成了一片废墟,里面入住的马钰成了废墟中的一滩烂肉。执事堂长老彭城、几名仙宫守卫暴跳如雷,凶手查都不用查。随口叫过来几名道院的低阶弟子,异口同声都说是慕容静的那只小企鹅,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虐杀了天道门远来的贵客。
彭城远远见到琼霄飞落道院,他怒火中烧,几个闪烁来到琼霄面前,怒声问:“琼霄,你教的好徒弟啊,随便一只灵兽就是恶妖级别,你作何解释?”
琼霄一落到道院,神识就捕捉到了南侧厢房的情形,震撼万分,现场如此惨烈,可见当时的战况之激烈,想要瞒是瞒不住了。暗叹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冲动,一个火星就能引发大爆炸,搞得满城风雨。
酝酿了半天,找不到好的托词,只能先稳住对方:“彭长老,修仙问道讲究因果报应,如此惨事并非无因,何况那只小灵兽已经逃离仙宫范围,还是上报掌门定夺吧。”
这时又有一道黑袍身影飞落道院,琼霄见是苏寒新拜的师傅葛洪,更是头疼。葛洪是个火爆脾气,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粗声怒吼道:“琼霄,还不抓捕你那个女徒弟和灵兽,更待何时?难道要等天道门打将上来问罪吗?”
琼霄冷声道:“葛师兄,别忘了你也是仙宫弟子。还是先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做决定比较好。我那女徒儿懵懂无知,她跟此事没有半点关系!怪也只怪苏寒轻浮无度,唆使他人肆意滥杀无辜,令生灵涂炭,引致此等大祸,害得马钰惨死当场。”
葛洪闻言怒火万丈,大声道:“琼霄,你这是要全力维护那只妖兽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天道门会做出什么反应,你这是在给整个仙宫招惹祸事啊!”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如果仙宫不能站在公正的立场上,今日能向天道门低头,明天就得向天魔宗曲身,这是仙宫应有的处世之道吗?”
葛洪还想争论,天空中传来一位老者的冷哼声:“大庭广众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都给我滚过来。”
听到掌门的叱骂声,几人急忙踏剑升空,就连远处的仙宫守卫也急忙过来请安。一身仙风道骨的彭铿掌门面色不渝,扫了扫厢房方向,怒声道:“你们三个跟我去议政殿,其他人继续巡逻。”说完几个闪烁,不见了踪影。
葛洪的牛眼瞪了瞪琼霄,转身朝着掌门远去的方向飞去。琼霄苦笑一声,和彭城一道跟了上去。
宽阔幽深的议政大殿中,掌门彭铿端坐于上首主位,三人垂手立于堂下。掌门开口道:“琼霄,你先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琼霄行礼称是,缓声道来:“事情起因是苏寒见我徒儿的萌宠灵异无双,也起了心思想抓一只企鹅做灵兽,就派马钰去了北部海湾寻觅。到了北部海域浮冰范围,找到了那只叫阿黎的雌鹅,直接上前擒获准备掳掠而走。但他的行为引起了企鹅群的敌意,双方发生了短暂的战斗。那些企鹅只是凡间小兽,如何能抵挡他金丹期的随意一击,一剑下去数百只企鹅殒命。”
葛洪还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原委,仔细凝听。琼霄见旁人都在听她叙说,理了理思路,继续说:“不巧的是,殒命的几百只企鹅中就有我徒儿那灵宠的父母、亲人和伙伴们,而那苏寒又不知掩饰,不通鸟语。带着新收的小企鹅招摇过市,刚行至我徒儿洞府门外,两只企鹅随即相遇相认,鸣叫声中估计把当时的惨况叙说了个清清楚楚。”
转头看了看葛洪,很是惋惜得愤声道:“我徒儿那只灵宠早已开启灵智,不但自行摸索修炼到炼气后期,还在长生殿中获得了完整的阳境体悟,后又机缘巧合下于月前成功筑基。所以说那只灵宠不是妖修,而是跟你我一样正经修炼长生诀的仙宫弟子,它的修炼进境就连弟子我都自愧不如。在新进的千名弟子中,那只灵宠实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现场几人面色各异,没想到那只蠢笨的企鹅竟能如此灵异,面前的琼霄是几人中年龄最小的,但功力却不遑多让,实是千余年来的一代天骄。掌门倒是早已得到过长生殿的汇报,已经知道些许信息,语气稍缓:“你继续说。”
“是,掌门。当时灵宠听闻族中的惨剧,几乎失去理智。苏寒那小儿还不知死活,再度挑衅。终于让灵宠发狂,舍命进攻,苏寒措手不及之下当场吐血重伤,若非弟子及时出手施救,他早就一命呜呼了。葛洪,试问如果是你知道了父母被杀、亲人被灭、族群被屠戮,凶徒还当面嘲讽,你作何反应?”琼霄的语气转厉,怒声喝问。
葛洪哼了一声,说:“就算它有些灵异,做下这等悖逆之事,也必须接受惩罚。你当时就在冲突现场,别告诉我,你连一只刚刚筑基的灵兽都拿捏不住,还让它冲到道院厢房,将马钰斩杀。”
琼霄呵呵一笑:“此中当然有许多隐秘,我只能单独汇报给掌门知晓。”
掌门心中已有了定论,对着葛洪问询:“那苏寒的伤势如何?”
葛洪见掌门问话,急忙回道:“伤情已经稳定,但心脏部位受创严重,需要至少休养半年才能恢复。”
掌门嗯了一声,做出指示:“彭长老,把最好的疗伤丹药送到葛洪那里,让苏寒尽快恢复。至于此事如何解决,等天道门来人后,再行协商。葛洪,你管好自己的脾气,不可妄动,你可明白?”
彭长老轰然应诺,葛洪也不情愿地行礼答应,见掌门朝后摆手,两人退出了大殿。
掌门见两人退走,抬手布下一道隔绝护罩,缓声道:“琼霄,你现在可以说了。”
琼霄神色郑重,沉声道:“掌门,那只企鹅身具紫眸的天赋神通,能发出紫眸力场。当时弟子发出攻击法诀后,被那紫眸力场一照,法诀突然消泯一空。后来又用掌门赐下的本命法宝青虹剑,以五成功力刺中那只肥鹅背心,但也只是让它吐血,并无伤痕。它的神识异乎寻常的强大,而且肉身也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否则不可能在硬抗弟子的一击后,还能潜回道院,灭杀了初入金丹的马钰。”
掌门听完后半响无语,片刻后,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如果我说那只灵宠曾登顶天梯108层,你相信吗?”
琼霄悚然而惊,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无数年来,天梯榜都耸立在白玉广场,第一名几乎从未有过变化。
掌门长叹一声,“你们都以为那则偈语是笑谈,而天梯是出了故障,岂不知其中自有缘由。偈语是天意,天梯刷榜是那只小企鹅所为。整个仙宫上下城,动念间都在我的神识笼罩之下。何况天梯本就是我的灵宝,有人登顶,我会不知道吗?它不但登顶天梯,享受到了玄黄之气对肉身的无限强化,似乎还得了其他好处。”
琼霄心中一动,问:“那要不要弟子追回宝物?”
掌门摇了摇头:“那只灵宠本性纯良,就算取得什么惊世宝物,也不会对仙宫不利。何况天意难违,如若强加干预,必遭反噬。南极深处每百万年一次的嘶吼声,想必你从一些典籍也看到过吧。”
琼霄觉得事情彻底脱离掌控,如果只是苏寒、马钰这种冲突事件,还能大事化小,但现在竟涉及到仙宫隐秘,她有些茫然无措。她对掌门的话并无怀疑,只是难以置信,那只肥鹅竟然登顶过天梯?每个仙宫弟子都知道登天梯的好处,奈何高层台阶的重压过于庞大,中途拖着残躯吐血后退的不在少数,就连掌门也仅爬到95层就无力为继。
一只小小的灵宠凭什么能超越所有修士登顶,它身上还隐藏有什么大秘密?难怪它才筑基期,肉身就坚韧到能硬抗住自己的本命法宝,一个贴身冲撞就能让天才弟子苏寒肋骨断了一半,估计马钰也是死不瞑目。
掌门见这位杰出的女弟子表情惶恐,安慰道:“事情都在掌控之中,该来的总是要来,那只小灵宠已经因果缠身,迟早会回归你门下。去做一个称职的好师傅,教好你的徒儿,你也要勤加修炼,其他事不用管。当然要保住那只灵宠的性命,我也很好奇它能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