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早晨,便在喜庆和忙碌中过去,等锦然把手下所有的掌柜都看了个遍,锦然已经到晌午了。
张氏已经遣人来催了好几次,要锦然赶紧过去随她吃饭。
等锦然到了张氏哪里,才=菜已经上桌了,八宝饭、龙井虾仁、麻辣肚丝、口蘑春笋汤,还有不少酱黄瓜、糖蒜之类的小菜,把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
锦然赶紧坐到张氏身边,她举起碗筷笑道:“母亲下次可别等我了,小心饭凉了呢。”
张氏看着锦然日日忙忙碌碌得可是心疼的不得了,她细细得把锦然看了个遍:“哎,我的儿,下次可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了,你看你这一天,什么时候停过点啊?还是身子重要啊!”
锦然自然是明白这些道理的,不过是接近年关,各个铺子都要对账、盘点,难免就需要她多费心一点了。
对于母亲的责备,锦然自然要赔笑:“好啦,娘,我知道了,等忙完这一阵也就行了。等过些日子,你估计还得嫌我在你眼前晃悠呢。”
张氏笑着点了点锦然,她开口:“好了好了,我何时嫌弃过你?你这话可就是在瞎说了。我呀,不管你了。不过——”张氏的话音一转。
她转头又严肃了起来:“过几天就要到年宴了,到时候大大小小的官员亲眷都要到宫里参加,我不管你之前素日里穿的什么样子,这次年宴,你必须得给我穿的漂漂亮亮的。”
边说,张氏便嫌弃得看了一眼锦然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烟青色马褂:“我下午把府上的绣娘叫到院里来了,你给我哪里都不许去,好好的挑一挑料子,做几件拿得出手的衣裙要紧!”
锦然对于张氏的突然发威可是猝不及防,她是绝对不敢挑战自家娘亲的权威的,只能苦着脸,答应了下来。
纵然是千般不愿,锦然还是要去面临布料的洗礼,她磨磨蹭蹭的走到大厅,立马就被厅里数不清的布料吓傻了。
许是因为过年,布料的颜色大多数都是红色系,正红、洋红、绛红、茜素红,绣祥云的、绣牡丹的、绣萱草的,洋洋洒洒的布料铺满了地面,锦然竟然一时间找不到地方下脚。
她转头就想跑,可是张氏却还是在一旁虎视眈眈得盯着呢。
看到锦然这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张氏恨铁不成钢道:“看看你的样子!人家其他小姑娘,哪一个看到这么些衣料不得高兴地蹦起来?就你,苦哈哈的。”
锦然听到张氏这么说,还是苦着脸吐了吐舌头,引得一干梳妆娘子也跟着笑起来。
这年宴是一众小姐命妇们每年进宫的唯一机会。且在年宴上,当今圣上也会在宴上,与一众大臣及妻小同乐。
所以张氏是万万不敢让衣着、首饰装扮出现问题的,必须要细细挑选才好。
这一挑就是一个下午,张氏对于衣着打扮的功底着实过硬,最终她给锦然选了茜素红的料子,这种红不想正红那样红的扎眼,但是却也带着红色该有的鲜亮与活力。再加上锦然年纪也不大,正是穿这种鲜亮颜色的时候。
张氏细细得交代了候着的绣娘衣料的花样与绣图,又给锦然派了个活:“得啦,别这幅样子了,我也不指望你了,你回头把你的那些什么新鲜袄裙样子都画一份给我,自己挑个样子,回头让她们给你裁出来就好了。”
这可比在这坐一下午简单多了,张氏还是很心疼锦然的。
虽然画样子很枯燥,但是锦然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年关将至,锦然注定是享受不了几天清闲的,什么府内的装饰啊,给丫鬟小子们的月钱,以及给亲眷友师的年礼等等,哪一样都把锦然忙的团团转。
张氏在之前年关时,都会忙的脚不沾地,她之前念着锦然年纪还小,且锦然没有重生之前,是个不识柴米油盐的仙女似的人物,是一向不理会这些庶务的。
但今年锦然眼看着懂事许多,且一天天的也大起来了,张氏心里也打算着让锦然学着料理些家事。
想到这里,张氏遂叫住吃完饭就像偷溜的锦然:“然儿呀,今年给各府的年礼,就由你来操办吧!”
“我?我吗?可是娘,我还没有操办过年礼呢,我……”这年礼要是送不好,犯了别人家的忌讳。可是会结仇的啊。
就拿去年尚书府送礼,送了墨王爷府一对纯金的狮子像,足有半人多高。且是赤足纯金的,价值不菲,摆出去也十分好看,可以说是又有面又有里的一份年礼,这金狮子按照礼法来说是逾制的,在往年其实是没有有管你这些的。但是去年先帝尚且在位,身子骨也一向不好,听了这礼品可是戳了先帝肺管子了,他是最担心的臣子起了不轨之心的。
遂尚书府的老老小小,削官的削官,流放的流放,又有尚书府往日的仇敌落井下石,进献谗言,那年过年时,午门的血就没有流干过。
所以说,这年礼送对了也就罢了,还能给两府之间添上几分情谊,但是若是这礼物要是送不对,轻则犯了别人家忌讳,两家人不来往,重则便得罪了皇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锦然虽说这些日子料理家中事务,也经营起了不小的事业,但终究也是没有接触过京都盛家的人情世故,盛家在京都的交际圈不小,家家都有自己的规矩和忌讳,锦然真的是生怕自己送礼不成,还跟人结出仇来。
张氏对于锦然的担心倒是不怎么放在眼上,她笑着说道:“那个人不是学这个由会到不会的?你现在不清楚,慢慢来,多学学看看便不清楚了?”
她看着明显不安的锦然,微微笑了笑,安慰道:“再说还有过去的例呢,你依照这那些,添添减减就是了,再说了,还有我给你把关呢。”张氏慢慢说着,眼里竟然有了泪花:“眼看着这一年年得就要过去了,你以后嫁到夫家,可不能连这都不会……”
锦然没想到说个节礼的事竟引起了张氏一肚子的话,她心里知道张氏是舍不得自己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也不催自己,而逼自己学些管家之道,也是锦然与方天戟两个人情意正浓之后,才开始的。
方天戟好歹也是个将军,身边的妻子是不能一点交际手段都不懂的,这张氏,为了锦然也是煞费苦心。
锦然何尝知道张氏对自己的一片慈母情怀?有了母亲的担保后,她也不再怵头,而是认真琢磨起了年礼,这年礼说是复杂也不是特别复杂,不过是今年与各家关系的远近,对给他们的贺年礼品厚上或者薄上三分罢了。
再者给家里的老亲添了许多今年锦然铺子上也是刚刚开始卖的珍奇宝贝,女眷多的家里,便多塞上几套茯苓霜、玉兰玫瑰膏之类的,男眷多的呢,便给他们加上些西洋的珍奇玩意,保证这节礼送的又新奇又不失礼数。
这日子便在锦然的忙碌和翘首以盼中过去,转眼便要到了除夕。
这盛府也早已焕然一新,簇新的、用莎草纸糊的大红宫灯挂于檐角,大门前也都新油了桃符,换了新的摆件装饰,样样都是喜庆又吉祥。
这是锦然自重生以来过得第一个年,父母、哥哥们都欢聚一堂,与锦然上辈子的情形截然不同,她坐在母亲下首,心里的庆幸甚至使她心中发疼,这是她上一世午夜梦回才有机会梦到的家人团聚,这一世,无论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再不能失去。
除夕当晚,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可都是要进宫共度新春之乐的。锦然家自然也是不例外。
晚上的宴会会持续的极晚,且宴上家眷众多,有时菜蔬上来早就冰凉,说实话,实在是给吃的人带来极其不好的感受。锦然过去没参加过年宴,倒是不怎么了解。
而张氏却深有体会,在宴上,一碗汤都能把人的牙给凉得生疼,不光不能饱腹,有时还会害人得上胃病。
按例来说,都是除夕这天下午家眷进宫,大家都是用了午饭再去的。
张氏心疼没去过的女儿,也担心她在宴上饿着,便偷偷给她往锦囊里放了几块香甜软糯的栗子糕。
“啊,娘亲。”锦然倒是没想到一向娴淑大气、循规蹈矩的母亲竟然也作出这样的举动,不由得觉得好笑异常,她小声的问与自己坐在一顶轿子里的母亲:“那娘亲您呢?”
张氏冲锦然神秘的笑了笑:“我自己这里自然也是有的。”
所以有句话也是非常精确的,什么样的母亲,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然儿,进了宫可千万不要乱走,别撞上什么不该看的,遇上什么不该遇到的。皇上若是召见你的时候,低头,别抬头傻愣愣的看皇上……哎。看我说的,你也没什么机会被皇上召见……”张氏担心女儿第一次进攻,不禁把各种注意的地方掰开揉碎了,说了又说,嘱咐了又嘱咐,生怕女儿受了什么委屈。
锦然不知道张氏的担心,她只是在那里笑:“哎,娘,皇上那会有机会召见我这个小小女子呢,他还不知道得有多少事情要做呢。”
锦然此时不知道,今日皇上还真召见了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