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远处静静停着一辆车,乔宴坐在车里打电话,听了几句,对那边说,“人出来就行,没事了。”
他挂上手机,看到远处那第三者离去,留下一个人。车窗打下,风灌进来,瑟瑟的冷,那边女孩的裙子更薄,橘色,风把那裙摆吹的一荡一荡,让他想到昨晚,她提着直刃刀,笔直地指着地上的女人,也是这样衣衫飘飘,把那橘色晃成了种独一无二的颜色。
他掏出烟来,点了支,静静地坐在车里看她。
已经了解了整件事,也搞清了昨晚事件的来龙去脉。不得不感慨,短短几天,他就亲见这女孩经历了人生无常,世事多变……
六角小燕塔下,花瓣漫天飞扬,她无拘无束,活的占山为王般滋润。
出了那地方,却被人欺负成那样。
他右手搭上车窗,风一吹,烟灰颤巍巍地抖落。
如命如草芥的很多人的幸福。
轻薄,不堪一击。
他靠在车座上,无声,沉静地望着那边,一动不动,视线不挪。
隔了会,看到一辆桑塔纳过来,她上了车,开车的人,是他见过的,那天在小饭馆打人的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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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依先去的医院。
失而复得,心有余悸,她曾经都没有体会过。但此时,看着病床上的初静,她才知道这些感情是什么。
她拉住她姐姐的手,从没有一刻,觉得这么爱自己的家人。她在拘留所一晚上都没哭,可是这会,忍也忍不住。
她心里为她姐委屈,憋屈,可是又说不清憋屈多少角度。
男的出轨,都是为了爱她姐?
男人没钱,辛苦奋斗,也是为了你姐有好日子过。
他和那女的,起因也是因为想维持生意,给你姐过舒坦日子。
这都是这一晚,她收获的理由。
初依见识过太多,纯粹被一方欺负的不平等婚姻。却从没经历过,比这种更憋屈的情况。
因为她姐的苦,说不出。
刘雅琴抬手,摸着她的头,看到病房外头打电话的铁蛋,低声问初依,“祁白呢?”
初依擦掉眼泪,说,“刚刚铁蛋说,他家里也有点事,他爷爷好像不好了。他陪着他妈妈送他爷爷回家去了。”
刘雅琴说,“原本这时候妈妈不该说这个,可是我希望你心里有点数。”
初依抬头看她妈妈。
刘雅琴拿纸给她擦掉眼泪,说道,“他昨晚上不能来帮忙,妈妈也不怪他,毕竟李屏那人,遇上这种事,肯定不愿意和咱们家再多来往。但是祁白打电话给铁蛋,也不想想铁蛋的性格。你看看,不到一晚上,咱们家的熟人全都知道了,这让你姐还怎么过日子。”
初依愣了,她昨晚只顾担心她姐,以至于派出所那事情她都没管。
“那……那我姐。”她转头看着初静,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祁白就是个没脑子的。”她狠狠地捶了下床,简直气的牙根都要痒了。
“猪队友,这就是猪队友!”
刘雅琴心疼地看着她,没有再忍心说什么。女朋友家出了事,都要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不出现,这代表什么,初依还没有想到。
她说,“你回家去吧,你姐早前醒来就说了两个字,你回去带给王鹏吧。”
初依点点头。
那两个字不说也知道,一定是“离婚”。
刘雅琴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和王鹏问清楚,咱们家的老房子,他押出去还欠多少钱?那房子是你爷爷唯一的念想,你奶奶的记忆都在那院子,你也知道,所以能保住,咱们就保住!至于那女的早上给你说的话,你也给你爷爷原原本本说一遍……你给你爷爷说,妈妈对不住他,没有做好答应你爸爸的事情,让你爷爷临老跟着我的子女受罪……那房子,有能力咱们就自己慢慢还账,要是没能力,就算以后租房住,也不要那贱女人的钱。”
初依低头,忍下眼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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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依回到家。
院子里冷冷清清,树叶落了许多在院子里。
强子和蛋泥在厨房捣鼓。看到初依回来,给她指了指初海唐的屋子。
初依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说,“爷爷——”里面喊了进,她才轻轻推门进去。
屋里王鹏也在。
曾经,他是家里最得力的男人,如今,跪在初海唐面前,像个低头认罪的罪犯。
初依还没说话。
初海唐就问,“你姐姐醒了吗?”
初依点头,“醒了一下,医生又给打了针。”
初海唐的视线挪到王鹏那里,说道,“好了,你事情也说完了。等初静恢复点精神,你们把婚离了吧。”
王鹏抬手,在眼睛上重重抹了一把,说,“我不想离婚。我改,我……我都想明白了。我错了!”
初依站在初海唐旁边,恨不能给他一脚。
现在才知道错,早干什么去了?
初海唐却没有动气,反而问初依,“初依,你妈妈怎么说?”
初依一提气,把刚刚刘雅琴交代的话说了,“……我妈还说,是她不孝,让您临老,跟着我们受苦。”她看着王鹏说,“我们宁可饿死,也不稀罕你去陪别的女人,接客挣回来的钱。”
王鹏低着头,没有反驳,继续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见那女的,那孩子我也不见。我发誓。”
“你做梦!”初依撸袖子,她准备把他挂在院子的树上一晚上,回头再压到她爸坟上去教训。
初海唐却看了她一眼,压下她蠢蠢欲动的动作,对着王鹏说道:“王鹏,这句话,你听好:”
初依也忙站好了听。
初海唐站起来,俯视着王鹏,用眼锋犀利地压着他,慢慢说,“如果不信轮回,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如一棵树,长成了可以遮天蔽日,长不成,夭折了也说不定。有今生,没来世!一家人,在这世上走一遭,就是同气连枝,抱成团,去一起对抗风风雨雨。如今,我们初家,没福和你同路,大家大路朝天,以后各走一边!”
王鹏浑身都颤抖起来,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
我们都是信轮回的,
下辈子,下辈子我为你做牛做马。
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下辈子,下辈子我欠你的,加倍还给你。
下辈子,我还给你做儿女。
下辈子,我一定早点认识你,要你爱上我,把你宠一辈子。
下辈子,我一定不再这么傻逼,犯这种错误。
但是如果,没有轮回呢?
没有来生,更没有来世。
王鹏浑身冒出冷汗。
那个曾经自己深爱,想一辈子一起的人。
花开花落,彼此再无关系。
那代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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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依家的房子是押给了私人借贷公司,王鹏想明白了离婚代表的意义,坚决不同意离婚。初静情况特别不好,受了比较大的刺激。
家里的事情,一夜之间,上有老人,又有病人,初依成了唯一的顶梁柱。
初依自己就先找到那私人借贷公司,想去了解一下情况。
她以前从来没有为这些东西操心过,也不懂。但她生王鹏的气,也不想问他。
借贷公司不大,在一栋四层高的小楼里,门口看着像一般的信用社,双扇的玻璃门。这事情初依做的比较懂事,谁也没说,自己来的。
这事情她不能和别人说,她认识的都是穷光蛋,叫别人来,不免有暗示别人伸援手的意思。平时掏个一百几十的还行,这种和房子有关的,毕生财富总和。
怎么能好意思找别人分担。
她拿着房产证复印件,很快就问清了情况,问完之后,心里凉飕飕的。
王鹏用那房子借了三十万。
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她们家的房子那么值钱。
帮她查账的女孩说,“城里,又是独院,现在全国房价都高。你这院子的房可以推倒了盖,一定记得准时还利息,超过两期不还,我们就收房了。”
初依要到了一份还款的明细,一个月还一万五。
她下楼的时候,开始努力搜索,什么工作可以挣一万五一个月?
这曾经是她的年收入。
小公司,也没电梯。
她顺着楼梯走,恍恍惚惚的,几个男人顺着楼梯往上,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心里还在算计,怎么多打王鹏几下出气。
突然她脚步一停,回头,对上刚刚余光扫到的一个人。
乔宴站在楼梯上,正看着她。旁边周策和赵亮都在。
初依一下认出了他,走上两步,仰头看着乔宴,“你……那晚是你给我的浴巾。”
她说的天真无邪,乔宴顿时觉得牙疼。
周策和赵亮看着初依,一脸八卦燃起的佯装淡定,都在用表情追问:“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什么情形下,男人才会给女人递浴巾?”
乔宴没理他们,看着初依说,“你来我们公司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