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潜意识一直担心爹若是不来了,姐姐若也走了,她一个人得顶起这个家。
爹爹走后,也是靠着四喜才能把这个家撑起来,但是姐姐在家,她心里总有根主心骨,若是姐姐嫁人了?——想到这里,她内心没来由的烦躁。
这顿饭吃的莫名的辛苦,大家都在尬吃,只有严铁柱一个人吭呲吭呲,把内心的那些小纠结小郁闷宣泄在饭上面。
四喜娘身子好了不少,也能与大家一起吃饭了,看着努力扒饭的长工,和莫名其妙生气的四喜,心里不是滋味。
“喜儿,要不你还是别嫁了。”
长工停下扒饭看着四喜娘,不嫁了是要四喜出家做姑子咯?还有人这样当娘的啊。
四喜娘叹了一口气:“以后这个家还是要人支撑下来的,咱家几个孩子就你性子厉害,以后你还是找个人来入赘吧。”
严铁柱一口饭卡在喉咙差点没下去。
噗——四喜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
入赘?她娘真也是想的出来,大源县这一带民风彪悍,鲜少有男人愿意去别人家入赘的,她愣愣的问她娘:“瞧您这意思就是要我在家做老姑娘呗?”
“羞不羞,就想嫁人了吗,你还小不着急的。”大丫过来就敲了她一个爆栗子:“不过到明年也要给你定亲了,也不知道今年陈葛老是往外跑,是不是想多赚些钱娶媳妇呢?”
大丫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看着就留了很多话没说出来。
陈葛是不可能来李家做上门女婿的,人家犯不着。倒是这个无家可归的长工看起来做上门女婿的可能性大了很多,不知道娘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也看上这个话不多,干活麻利的长工了?
看长工这几天的表现,确实有些诡异,总有事没事去瞟四喜,若是说这是一个长工对地主婆的态度,这反映也太不正常了吧!
“我吃饱了,回地里去了。”严铁柱一向是去河里沐浴的,吃了晚饭一般就回地里去,但是最近天冷,晚上再去河边也不是很方便,于是都会在这里沐浴完再回去,衣服留在家里自然也有人洗,今天倒是稀罕,干了一天的活也不说洗洗弄完再走。
看得出来他不大高兴。
可他为什么不高兴呀,四喜有些懵懂。
严铁柱也喜欢大丫?
四喜霸道的想,一定是严铁柱喜欢大丫,大丫又跟人定亲了,所以他今天很不高兴。
多可怜的人啊,他本身条件不差,可是跟刘宣之比起来,世人都会觉得读书人比挖地的大汉好多了吧。
于是他只能将他深深的爱意藏在心里。
可怜的人走到门口,看见隔壁屋的弓箭,想了片刻,径直走过去拿在手里,好久都没有狩猎,怕是手都要生了吧。
弓虽是轻了点,但勉强也能用,箭嘛,勉强了一些,赶明儿去铁匠铺定做一些箭头吧,箭身自己可以做的。
“这是我爹的弓箭,你喜欢吗?”大丫见他抚摸着弓箭,看样子很喜欢,他一个人住在地里,左右也是无聊,若是他喜欢的话送给他也无妨。
四喜看着两人站在一起,个子高高的大丫跟严铁柱站在一起。
居然也很般配,不过很可惜,大丫心里早就有了宣子哥了。
多可怜的年轻人,得不到心仪的姑娘,只能转移目标玩弓箭。
这样也好,好歹心里有点寄托,不至于太过于孤单。
四喜满眼都是同情之色,仿佛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让她感觉到自己并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是啊大丫嫁人以后她便要扛起这个家,她娘还要她找个上门女婿,可上门女婿哪有那么好找,看来自己得守住李氏门厅,孤独终老。
想不到这个年轻人这么可怜,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他的可怜可悲之处远胜自己。
既然这样,便让他离大丫远一些!
四喜咋呼呼的放过去,把弓箭筒交到他手上:“你喜欢就送给你。”
“这弓箭?。”
“我爹在家那会儿会进山打猎,用的就是这副弓箭,射野猪什么的就差了些,可是打些山鸡野兔子还是够用的,你也想去打猎吗?”
打猎确实是分散人悲伤的一件事,可若是他想进山,也得熟悉山路才行,万一迷路找不回来也是麻烦事。
严铁柱没说话,若有所思,这么轻的弓射野猪确实勉强了些。
山鸡野兔也不错!
“你若想进山呢,我可以叫人给你带路,我们栓子哥经常去的。”四喜推开大丫,示意她进去洗碗。
大丫则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对年轻人,啧啧啧,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心思了,自己的亲姐都要这般防着,李四喜,想不到你是一个这样的李四喜。
严铁柱倒不怕迷路,早年他不知道跑了多少个地方,区区这样小几个山包他还没放在眼里。
一方面毫不客气的笑纳了李四喜的好意。
“姐,我想吃刚才那些东西。”三丫在一旁磨着大丫:“那些东西不是刚才秀才相公带来的吗?我刚才看见奶奶偷偷给毛蛋一盒糕饼。”
离开城里的时候,三丫出生还不久,对刘宣之父子毫无印象,她只知道刚才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可有本事的秀才,以后是大姐的相公,一个是爹爹的好友,叫刘伯伯,她意识里,既然是大姐的未来夫君带来的东西,凭啥给奶奶藏起来了丫。
“三丫,别馋,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在外人面前要吃的啊!”小孩子馋嘴是正常的,可大丫觉得三丫这么大了,也该有些教养,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哼唧要吃的总规不好。
但三丫不拿严铁柱当外人,她觉得这个大哥虽然冷面了些,看起来绝对是好人呀。
三丫低着头沉默着,倒是严铁柱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下回去城里,我给你买。”
“是吗,铁柱哥,你真好呢!”哼,比大姐好,大姐真会教训人。
看见一个外人很快就获得妹妹的好感,大丫只能在人背后翻白眼,看不出来这样冷冰冰的一个人,其实很包容别人。今天本来就是三丫不好,当着旁人怎能馋嘴呢,他却不以为然,反而很纵惯三丫。
严铁柱粗糙的大手从三丫头顶上离开:“没关系,只是不要去奶奶那里要,若是嘴馋了可以跟姐姐讲,可以跟我讲,明白吗?”
连他都能感觉得到秦老太太对老大这几个姑娘的排斥。
“你也太娇惯她了吧。”四喜撅着嘴不满。
“嗯?”严铁柱一脸懵:“我以为姑娘家就是要男人纵着的,我错了?”
“错了。”四喜冷不丁的放了一枪。
大丫说:“你没错,是四喜太斤斤计较了。”
严铁柱讲的很有道理,让大丫觉得无力反驳。
四喜送严铁柱出门,还不忘记安慰他一番:“那个,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一向是他猜别人的心思,他很抗拒别人猜他的心思,尤其是被她猜中了。
“没有,你别乱想。”说是这样说,他确实心里很不舒服,一想到四喜娘说的话,入赘,怎么回事,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还有那个陈葛又是怎么回事?
大丫刚才说的那些,他仿佛很在意一般,什么陈葛啊,什么出去挣钱啊,什么明年就来定亲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四喜盯着严铁柱看,看他愁眉紧锁的,一定是不高兴了吧。
走到门口,她对着严铁柱挤眉弄眼一阵,示意他过来。
严铁柱一脸懵,还是忍不住弯下腰,听她说:“铁柱哥,其实你挺好的,即使在旁人眼里宣子哥是个读书人,觉得他样样好,可你也有你的好处,别灰心,明白吗?”
他——很好?
严铁柱愣住了,她居然说秀才有秀才的好,他也有他的好处。
心扑腾扑腾直蹦哒,瞬间就脸红了。
“你真这么想?”
“真的,没骗你!”年轻人真是易碎的心,需要好好呵护,四喜不忍打破他脑海中美好的环境。
多可怜的年轻人啊。
昏暗的光线下依稀还能见到年轻人红了脸,扭捏着:“你心里烦着什么呢?若有什么烦心事,可与我讲讲。”
“啊?没烦什么,今天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换作平时严铁柱肯定嫌她废话很多,今天竟意外的没有尽头的跟她瞎扯。
多么内心空虚的汉子!
“你也早些歇息,今天那个出血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关系吧。”他还记着这件事呢,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忘记!
聊到这个话题四喜就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不耐烦的挥挥手:“好了好了,我累了,回去!”
严铁柱呆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难道病的这么严重,竟提也提不得?
不得所思的年轻人只能寂寞的离去。
这夜李家全家都没睡好,各怀心思,雪娟看中的人毫不动摇地喜欢大丫;大丫想着自己很快就要嫁人了,即欣喜又担忧,担忧母亲跟妹妹,若是她走了谁给她们做饭洗衣呢?孙氏气得够呛,老王头那里的聘礼她都收下了,结果婆婆答应刘家那边的亲事,那谁嫁给老王头?四喜?管她是谁,总不能是她女儿吧,想到老王头那副哆哆嗦嗦的样子,想想就恶心。
严铁柱去河里狠狠的冲了一刻钟还没清醒过来,又花了一晚上研究四喜方才说的那句话,什么叫在她看来他也是有好处的,即使自己只是一个农夫,在她眼里也是极好的吗?
这傻姑娘,难不成真的会看上一个作为农夫的他,无权,无势,甚至连未来都没有的一个人?
四喜也觉得很闹心,为什么大家都围着大丫转,好了好了,就这样吧,以后李四喜孤独终老,再也没人要![你们单恋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潜意识觉得自己很差劲,再也没人要,孤独终老,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