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宣之与大丫两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避开了其他人。
大丫显得有些局促,衣服是去年的,不大合身。裤子有些短了,她往下拉了拉,看上去不会那么难看,可衣服也短了,她真没办法。
刘宣之的眼睛简直没办法从大丫身上挪开,从头看到脚也没觉得她哪里有什么不妥。直到她面带尴尬的拉了拉衣服,他才注意到,大丫的个子挺高的,都快长到他耳朵那里了,或许是因为穿着去年的衣裳,短了一截。
“秀娥,等你嫁去我家,我给你做一屋子的衣裳。”他还是习惯叫大丫的学名,以前管大丫叫秀娥,回村里住以后大家才开始叫起来她的乳名大丫。
刘宣之没说大话,按他家的财力,别说做一屋子的衣裳,做一院子的衣裳都不成问题。
说完这话他自己觉得有点不妥,或许有要挟大丫嫁给他的意思,连连表示:“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不嫁给我,我也给你做许多衣裳。”
大丫看着他,没说话,虽说许多年没见,两人局促了些,但他没变,他还是小时候那副模样,以前同一条街的孩子都欺负自己,管自己叫小胖墩,只有刘宣之默默保护她。
那时候小伙伴还恶作剧似的管她叫刘宣之的小媳妇,笑话刘宣之是个护媳妇儿的读书人。
刘宣之说:“我就是个护媳妇儿的,你管得着吗?”
她想起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般,眼眶渐渐湿润了。
刘宣之见大丫这般模样,以为自己又说错话,又连连解释:“我不是说不娶你,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娶你为妻的。”
大丫害了羞,低下头嗫喏着:“谁要嫁给你了,大言不惭。”
姑娘家害羞说不要的深层含义,读书人还是瞧得懂的,他动情的跟大丫许诺:“我会对你好,一辈子都对你好。”
大丫嗤他:“怎知你会不会像陈世美,万一皇上赐给你个公主,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抛去九霄云外呢。”
“我便是怕皇上赐我一个公主,才着急忙慌的娶妻,若是有个公主掉我家草窝里,我定会好好与她说,我家已经有个媳妇了,公主你另选高明吧。”
“哧——”女孩子总归喜欢这些甜言蜜语,刘宣之短短几句话又逗得她吃吃吃笑个不停。
两个人站在一起俨然是一对甜蜜中的小情侣模样。
“秀娥,我要用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你进门,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来。”
秀娥羞的眼睛都没处放了,鼻子里面轻轻的“嗯”了一声。
刘宣之乐不可支,有些得意忘形起来:“那你答应我早些嫁过来,今年冬天有我帮你暖被窝。”
大丫的脸就更红了,羞的没处躲:“你说啥呢,读书人怎么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哪有乱七八糟,娶妻生子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再说小时候李叔两口子出去了,你跟四喜两个人来我家睡,那时候你两害怕,还不是跟我一个被窝。”
“那都是五六岁时候的事情了,你现在拿出来说什么。”大丫臊极了。
有段时间李有胜带着媳妇出去采办布匹,又不方便带着两个孩子,便把两个小家伙放在隔壁的刘家,那时她两一到晚上哭着找娘,还是刘宣之陪着哄着一起过来的。
“我不说了,不说了。”读书人笑着哄她,总觉得怎么哄都不为过:“我自己回去选日子,不跟你说就是了,我跟我岳母大人说。”
“谁是你岳母大人了——”
“自然是你母亲,我亲爱的秀娥。”
“呀!你怎么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学堂里面都不教好的吗?”
读书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她所有的拘谨都没了,平日里学堂里面的坏孩子教的话本子上面的东西,恨不得都讲给大丫听才好。
刘宣之看着脸颊泛红的大丫,总觉得有一肚子话没说完,恨不得今天不回家就好,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双充满了嫉恨的眼睛盯着他们看,那人的眼神像浸了毒液一般。
“姐。”四喜还没进门就看到宽阔的马车,好家伙,敢情来提亲的是个大户人家。忐忑之间,进门看见大丫跟刘宣之两人在甜言蜜语,她虽然不认识刘宣之,但看得出两人的浓情蜜意。
原来是给大丫提亲的,四喜欢乐的扑腾过来,也搅得一对小情侣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姐,你真坏,什么时候有个相好的了,竟还瞒着我。”
看着大丫跟未婚夫一副甜蜜的模样,单纯而又美好,严铁柱心里多了几分羡慕,以前,那么多人上杆子巴结他,多少女人想办法爬床,在他看来都不如乡下的一对小情侣的羞涩和狎呢动人。
看样子是姐姐的相好——联系到刚才孙婆婆的话,提亲是有人来提前,原来是给大姐提亲的,不知为何,严铁柱竟像松了口气一般。
转瞬又想,姐妹两年纪相差挺近的,乡下姑娘嫁的早,今天是姐姐,那赶明儿不就是她?
不知为何,还没好到一刻钟的心情又糟糕了。
严铁柱的铁板脸变成冰冻铁板。
“哎呀,你说啥呢,这是宣子哥啊。”
“宣子哥啊——”这一声啊拖的老长了,宣子哥她哪能忘,以前隔邻隔壁的住着,天天一起玩一起厮混在一起的人。四喜的眼睛笑成一道缝,倒是很像庙里面供的阿弥陀佛,转瞬间小脸一板,带着几番戏弄的意味:“那就是姐的老相好嘛。”
她还记得小时候宣子哥护着大姐的模样,还敢说两人不是老相好?
四喜说:“宣子哥来我家要做什么,要把我姐讨回去做媳妇吗?”
大丫低下头,揉着衣角。
“是,我跟我爹来提亲的呢。”倒是刘宣之落落大方。
“呀,我姐要嫁人了,不得了咯。”
“四喜——”大丫忍无可忍,真欺负人啊,谁是你姐你不知道吗?
四喜的嘴巴搓成一道汤圆子,若有所思:“那我不说啦。”
“你是不是自己想嫁人了,赶明儿我早些跟娘说,早些把你嫁出去不就得了吗?村东头葛二哥不是挺喜欢你的?”
严铁柱的脸黑成一道乌云,陈葛在李家村名气很大,所以他大概也知道。
陈葛家虽然是外来户,但是这么多年在李家村扎下根来,再加上他本人踏实能干,还不到二十岁,自己已经在东头起了栋小红火砖房,搬离了父母的老屋,村里人都说陈葛年前可能就要娶媳妇儿了。
也有人说陈葛喜欢四喜,自从四喜回村以后,陈葛便隔三差五找个由头来这里,最近若不是他出去捣腾一批山货出去卖,这几日早就踏破四喜家门槛了。
秦氏和孙氏两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要留贵客吃饭,刘老板回绝了,村里离县城有一个时辰的距离,再不往回赶就进不了城了。
既然如此也不便留客,大丫拿了些干粮给刘宣之拿着,叫他带着路上吃。
这些刘宣之倒是乐呵呵的收下了。
这时刘老板才想起来,从城里过来之时是带了东西的,于是叫车夫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一罐上好的高粱酒,便宜李有才了;一匹上好的葛布,刘老板自是考虑庄稼人穿衣的实用性,最后还有几盒子城里的糕点等物。
秦氏等人自是很少看见这些好货,啧啧了一声,最终还是在亲家面前装出一副庄重的模样,乐呵呵的把东西收了。
——自是藏在正房去。
老人家大多是这样,东西一定要省着过期了才肯吃。
□□一走,老太太就换了一副脸色,刚才那张笑眯眯的脸,好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般。
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严铁柱这个不想干的人一眼。
“这么晚了还没饭吃吗?”四喜摸摸肚子,心知奶奶做的饭馊了也不会便宜姐妹几个,分完家以后,跟有深仇大恨一样了。
严铁柱一脸正经的看着四喜身后:“你刚才——”
欲言又止。
“嗯,咋了?”
“你是不是被什么咬了?”他一脸关心。
“嗯?没有东西咬我啊……”
“那你屁股上怎会有血,给我看看,你屁股上怎么会有血呢。”
“啊——”四喜只留下一阵悠扬的怪叫,急急往茅房跑去,中午回来换了以后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丢人丢到家了啊!
“李四喜,你是不是刚才被什么咬了啊。”
“你不要问了!”
“要不要紧,要去请大夫吗?”依旧很关心的样子。
“不用了!”
以至于吃晚饭的时候,严铁柱都用怪怪的眼神一直偷瞄着四喜,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她不大对劲。
她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葵水时的失血造成的)。
她看上去脾气有些不好,听说身体不好的人情绪也会差一些(姨妈后遗症,你们懂的)。
她看上去…….脸色怎么那么差啊!
四喜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内心囧死了,怎会被人看见这一幕?
大丫冲了一杯红糖水递给她,摸了摸她的肚子:“还疼不疼,前天一直嚷嚷着肚子疼今天怎么出去野了这么久不回来?”
四喜烦躁的推开她的手:“不痛啦早就不痛,你真啰嗦。”
严铁柱默默看了四喜几眼,越看越不对劲,难怪刚才哭的那么惨,莫不是有病?
“葛二哥应该很快会回来吧——”大丫把一切尽收眼底,不经意的挑起男人的嫉妒心。
“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想他啊,不是吧,白天才跟你的秀才大相公卿卿我我,晚上又想别的男人了。”四喜冷不丁的顶回去。
“哟,四喜不好意思了,脸红了吧。”
四喜把桌子一拍:“左右你不是也要嫁人了,以后家里靠我来养,不用管我们了。”
原来是为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