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人唐突了。”掌柜觉着有些失了脸面,一时呆愣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承瑄却是笑得清雅,温声道:“无妨。”
这时忽然一团灰色的影子从木窗口一跃而入。来人正是江韶,他的发髻略略有些松散,一身店小二的服饰上多有几处皱作一团。
掌柜的吓得一下抱住头蹲下了,“饶命阿大爷!”
江韶有些疑惑他的反应,“谁说要你的命了?”
“掌柜的,这人是我的属下,他此时有事相禀,你且先退下。”陆承瑄不曾想到这福满楼的掌柜居然这样胆小,一时只觉好笑。
掌柜的立刻逃也似的出了雅间,被江韶无心这么一吓,险些令他当场晕倒。
主仆二人被他逗得有些想笑,然而在对视一眼后,二人面上的表情不约而同的冷了下来。“你说今日带她来见我,现在我想知道,人在哪里?”
陆承瑄语气平淡,然而江韶却从中听出一丝极为冷冽的意味。他不知该如何来回答自家主子,若说那个人不是赵木樨,只怕他又要伤心好一阵子了!不忍心叫陆承瑄伤心失落,江韶心里一时有了个主意。
“那个……她……”
“她怎么了?!”陆承瑄有些急了。
“她说她今日要好生准备准备,改日再来。”并不是多么擅长编造谎言,江韶只能使劲控制自己的语气,尽量使它听起来正常一些。
陆承瑄闻言却霎时变了脸色,“改日?为何是改日,不是说好了今日前来吗?”
“殿下切莫多想,兴许她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呢。”江韶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家殿下只怕在正午时分恰好睡着了,且福满楼的人并未将午时之事告知于他。若他知道是自己将那姑娘扛在身上跑开了,不知该是何种反应?
江韶没有勇气挑战那样的后果。然而转念一想,既然那人不是赵木樨,便实在不该教殿下日日记挂于心!
“是吗?”陆承瑄的眸子忽然失了光采。他扬起唇角,却是一个几为苦涩的笑容。“都是我的错!昨日我不该整夜不睡才致今日午时睡得背过头去了,她大概是生我的气了!可我……一想到第二日可以见到她,我又如何能够安稳入眠?”
“殿下,她——”江韶从来都知道陆承瑄对赵木樨十分在意,可从来不曾想过他竟然对那个名唤赵木樨的姑娘情深至此!
“她怎么了?阿樨怎么了?!”陆承瑄的双手紧紧按住江韶的肩,手背上有数根青筋狰狞暴起。
“她……我……没什么……”见陆承瑄如此,欲对陆承瑄道明真相的江韶犹豫了。
三王殿下如此痴恋赵木樨,甚至甘愿为她以身犯险。江韶实在有些担忧,若此时告知他那人根本不是赵木樨,只怕他极有可能会陷入暴怒中。
此刻的江韶心中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那人就是殿下苦苦找寻的赵木樨,另一方面又希望那个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毕竟,那个人身怀武艺,且性子又粗直,举手投足间全无半点大家闺秀的姿态。连他这样一个王爷身边的随从都看不上的人,莫说是三王殿下了!
“阿韶,你我相识多年,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江韶一听这话却有些不自在了,感情主子这是不信任他?他想起自己费尽心思为三王殿下打点思量,如今却要领受不被信任的对待,心中越发不好受起来。
“属下这就去将那林姑娘带来!”他留下这么一句话,竟然直直经由木窗跳了出去,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耳边只听见'砰'的一声,林清莫名其妙的被从天而降的黑影砸倒了。
“痛……”忍不住龇着牙低呼了一个字,有没有谁能告诉她,这是在闹的哪一出?
江韶到底是个练家子,在撞到林清时他便生生逆转了几欲倾倒的身子向后跳了一步,待他安稳落地时,耳边飘过一声压抑的痛呼。
见林清就那么趴在地上,他到底有些过意不去了。“抱歉。”
林清却只拿白眼看他,拍拍衣袖上的灰尘便自顾自的站起来了:“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今日我来只为一件事,带我去见你家主人。”
江韶倒没料到这女人会对他善罢甘休,一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我……他……”
“他怎么了?”林清疑惑,她这才离开福满楼也没多久啊?“莫非……有什么变数?你家主子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恕我暂且不能如实相告!可……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成全。”江韶思前想后,愈发觉着自己心中的那个计划十分可行。
林清唇畔勾起一丝不经意的浅笑,“哦?那我可要听听看了。”
“在下的主人痛失心爱之人,由此思念成疾,还望姑娘肯行个恩惠,助他早日放下心中执念!”
林清面上的笑容渐深了些,“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你希望我怎样帮你?”
江韶倒没料到面前这位姑娘竟是这样好说话,心中当下便悄悄松了一口气。“其实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见姑娘你与我家主人心仪的那名女子眉眼倒有几分相似,不若请你……”
“你是说,叫我假扮那个姑娘?”林清讶然,她可没料到这个人竟会对她提出这样一个无理的要求来。
“不可能。”
假扮他人心爱之人去欺骗他的感情?林清突然有一种已经被看穿了的感觉,她的确做过不少欺骗他人的事情,但是她与这个人不过见过两面,他怎么可能知晓自己的底细?
可是,不知为何,林清自有意识以来便莫名的厌恶做他人的替身。她惯会做戏引人入局是不错,然而那都是任务所迫,若有可能,哪个姑娘愿意日日披着面具做人?
“你!”江韶原本以为她会爽快答应,可谁知她竟如此干脆的拒绝了他。据他的观察,面前的女子约莫是不怎么喜爱钱财珠宝的,单从她这一身素色的浅绿纱衣、一张清汤寡水的面庞便可看出,更别提她乌发间只斜插了一支陈旧简素的桃木簪子。
都说年纪轻的女子最爱打扮,可面前这位姑娘……当真是个异数!
他与她不过两面之缘,所以她究竟喜欢什么,他是不得而知的。该怎么样才能让她答应自己的这个无理要求?江韶陷入了纠结而又痛苦的思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