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真的是上天有灵,华裳自从得了封号祈,病情便一日一日的好转,虽然依旧缠绵病榻,但是比起之前的气息奄奄已是好了许多了。
上阳宫。
兰芝轻手轻脚的走近殿中,看着华裳已经醒了,便轻声道:“启禀娘娘,沈贵人来访。”
华裳抬起手臂,一旁守着的小宫女立刻便上前扶起华裳。
“沈贵人?”华裳疑惑道:“可是与本宫一同入宫的那位?”
兰芝点头应道:“正是。”
华裳点点头:“原来是她,本宫几乎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她突然来本宫这里作甚?”
兰芝回道:“娘娘可是忘了?沈贵人当初入宫被赐住玉华宫后殿,是郑妃宫里的人,如今郑妃想要来探视娘娘,可是又称病了,所以便特意派了沈贵人来表一表心意。”
华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快请进来吧。”
兰芝福身应道:“是。”
沈贵人穿着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下边配着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身段微丰,行动间自有一段韵味。
“嫔妾拜见祈妃娘娘,娘娘吉祥。”沈贵人恭敬下拜,声音温润动听。
华裳靠在腰后的软垫上,温和浅笑:“贵人免礼。本宫如今正病着,不能下床迎你了,倒是本宫的失礼。”
沈贵人忙道:“娘娘言重,倒是嫔妾前来打扰娘娘休息了。”
华裳对着一旁的兰芝道:“还不让贵人上座。”然后朝沈贵人笑道:“我等姐妹之间哪里用如此多礼。”
兰芝福身行礼,伸出手,恭敬道:“贵人这边座。”
沈贵人对着华裳回礼,便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沈贵人有些腼腆的笑着道:“嫔妾受郑妃娘娘所托,特意来探望娘娘。郑妃娘娘也微染风寒,不能出行,虽然心中担忧娘娘的病情,也终是无法,娘娘可别挑理。”
华裳笑道:“贵人这是说哪里话,郑妃姐姐心中惦念着本宫,本宫便已经很高兴了。”
沈贵人抬头看着华裳的面色,忧心道:“嫔妾观娘娘面色虚浮,白中透黄,又气虚体弱,太医不是说已经大有好转了么?”
华裳摇摇头,唇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这已经是好多了,前些天,温嫔妹妹来看本宫,差不点没哭出来,都以为本宫快要不久于人世了。”
沈贵人微微皱眉,关切道:“竟凶险至此?娘娘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华裳浅笑:“受皇上体谅,也早就免了本宫的请安,如今日日躺在床上,且养着吧。”
沈贵人也露出微笑,柔声道:“差点忘了,郑妃娘娘还托我带了礼物呢。”说罢,沈贵人身后的两个宫女捧着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呈了上来。
沈贵人道:“郑妃娘娘的族叔这次回京叙职,特地带回来了几匹宣锦献给了郑妃娘娘,娘娘看着好,便着嫔妾送点过来给娘娘您。”
华裳看着红漆描金海棠花托盘中的锦缎,轻柔笑道:“听说宣锦只产自宣州昌邑,向来被赞誉‘贝锦斐成,濯色江波’,本宫看着这似乎还是金错绣绉的宣锦,昌邑女子百人绣三年方得一匹,如此奢华珍贵,到让郑妃姐姐破费了。”
沈贵人笑容得体,恭维道:“娘娘好眼力,这样好的东西配着娘娘方能显出珍贵呢。”
华裳笑道:“本宫如今缠绵病榻,想要穿上这宣锦做的衣裳,还不知哪年哪月呢,不过既然是郑妃姐姐的一片心意,那本宫就收下了,也劳烦贵人妹妹跑这一趟。”
沈贵人笑容更加真切,柔声道:“这算什么劳烦,祈妃娘娘国色天香,嫔妾正好来沾沾光,看能不能变漂亮些呢。”
华裳摸着自己消瘦的脸颊,无奈笑道:“如今全是病容,哪里来的美貌。”
看着沈贵人说错话的表情,华裳轻笑,转移了话题:“正巧,昨儿皇上赏了些笔墨纸砚给本宫,本宫看着有些也颇有童趣,今日就借花献佛,送给二皇子吧。”
沈贵人又开心了起来,道:“二皇子一定会高兴的。”
又闲唠嗑了一会儿,沈贵人便告退了。
华裳慢慢的躺下,面容上微有疲色,兰芝捧着汤药走过来,抱怨道:“娘娘都病成这样了,还不消停,沈贵人也是的,净拉着娘娘闲聊。”
华裳接过药碗,轻声道:“皇上早就下旨,不允其他人来打扰本宫养病,可是郑妃还是打发沈贵人来了,依本宫看,郑妃这也是迫不得已。”
兰芝疑惑道:“郑妃有求于娘娘?”
华裳将汤药一饮而尽,因为苦涩的味道,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又喝了杯蜜水才好些了,轻声道:“皇上病重这一场风波中,最忌惮的人便是郑氏,作为武将回京叙职,这其实触到了皇帝的底线,所以郑妃害怕了。向本宫示好,只不过是求本宫替她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罢了。”
兰芝微微皱起眉头,道:“娘娘为何应允?掺和进这样的事情中并不好,何况几匹宣锦而已,虽是贵重,到底单薄。”
华妃摇摇头说道:“如今后宫的高位妃嫔中,除了本宫谁还敢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事儿来?郑妃正是看准了,所以献以重礼。本宫也估摸着,皇上的雷霆震怒也差不多快消了,那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本宫说几句好话,并不碍着什么。”
华裳说完看了一眼兰芝,笑道:“你这丫头,还嫌弃起来宣锦了,东西不重要,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重要的是这东西繁复的工艺和耗费的人力,这才是郑妃想要向本宫表达的东西,代表着郑妃愿意欠下这个大大的人情。”
兰芝心中依旧忧虑,不过既然娘娘有了决定,也无法了。
华裳心中其实思量的更多,她如今缠绵病榻,正是韬光养晦的好时候,交好郑妃,让这些人在前面顶着,是一步好棋。
作为有子又有资历的嫔妃,她们都会有更进一步的时候,不交恶是基本的态度。
兰芝又道:“娘娘,这沈贵人倒是和郑妃走的挺近,这样的事,郑妃派了她来,可见是十分得用了人了。”
华裳想了想道:“本宫之前还真没注意到沈贵人,印象中很低调,不太爱说话,便是说话也轻声细语的,面容丰满俊秀,并不太受皇上宠爱。”
兰芝低声道:“以往郑妃最得力的人是自己宫中的陆嫔,可是自从二皇子易母之后,陆嫔便一直病着,也是半年多没见人了。如今这沈贵人倒是攀上了郑妃这颗大树。”
华裳勾了勾嘴角:“沈贵人不受皇上宠爱,除了依靠郑妃,还能怎么办呢?她是玉华宫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往上爬,除了郑妃谁能帮她?”
椒房宫。
淑妃的身孕已经有九个月了,因为她本身身子就弱,又加上担忧皇上,忧思过盛,所以不可避免的胎像不稳,早产了。
皇帝已经亲自来到了椒房宫,在殿外等候,太后和皇后也也匆匆赶来。
除了华裳、郑妃和陆嫔一直告病外,其他的妃嫔也全都到了。
“淑妃这孩子身子本就弱,皇上你病重的时候,她还天天以泪洗面,怎么能没有事儿呢。”太后语气焦急,听着殿内淑妃气息奄奄的喊叫,格外担忧。
皇帝也皱起眉头,低声道:“会平安的,一定会平安的。”
皇后以往定是要说几句面子话的,可是如今看着皇帝焦急的样子,皇后也不敢往上凑了,这段时间,皇帝眉眼中全是煞气,谁出头谁倒霉。
皇后、郑妃和宁贵嫔现在都是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谁让她们之前都做的不好呢,皇上的眼神像是钉子一样,谁不害怕。
皇后现在倒是希望淑妃能够顺利的产下一个小皇子,让皇上开心开心,不然总是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怎么受得了?
可惜,皇后的愿望没能成真。
淑妃挣扎了一天一夜,最终只产下一位体弱的小公主,皇帝虽然略有喜色,但是更多的却是遗憾和对小公主身体的担忧。
消息传到华裳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淑妃人没事吧?”华裳皱着眉头问道。
兰芝低声回道:“听太医说,淑妃娘娘这次生产伤了身子,需要好好调养才行呢。到是小公主不太好,新生的婴儿弱着呢。”
华裳皱眉道:“本宫与淑妃情同姐妹,她生产,按理说本宫应该到场恭贺,只是身体不济,无法成行,也不知她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兰芝劝慰道:“娘娘放心,淑妃是皇上的宠妃,便是生了个体弱的小公主,皇上也是爱之珍之,如今椒房宫的太医比我们这儿还多几个呢。”
华裳看着兰芝有几分不平,笑道:“淑妃为皇室绵延子嗣,自然是大事,别说是本宫,哪怕是皇后病了,也要退三分的。”
兰芝低头轻声道:“娘娘大度。”
华裳叹口气道:“不是本宫大度,而是早有准备。皇上待本宫已经很是不薄,莫要恃宠而骄,自毁城墙。”
作为皇帝的嫔妃就是这样,皇帝不可能只对你一个人好,也不可能只爱你一个人。
芍药上前轻轻的按压着华裳的太阳穴,轻声道:“娘娘勿要操心了,保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华裳拍了拍芍药的胳膊,笑道:“本宫知道了。对了,新生的小公主可取了名?”
兰芝回道:“未曾。太后说怕起了名字,上了生死薄,被勾走呢。”
华裳点点头道:“本宫虽不能亲自前去探望,但是礼却要准备好,小公主出生的贺礼,洗三的添盆里,满月的抓周礼,都提前备好了,拿来与本宫过目。”
兰芝福身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