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过道,偶有人影忽闪而过,瞧着她慌乱的样,宁呈森到底还是放了她的手。
米初妍甩了甩自己被他握过的手,微微的麻,愤声:“去哪儿啊!”
“我的办公室,或者南都奥园,你选?”宁呈森的手里还勾着车钥匙,好像随时一副准备去开车的打算。
米初妍几欲无语撄。
这叫她怎么选?他的办公室,医院里人来人往,且很多熟人,这样的时间跟着进去,然后谈完事还不知到哪个点,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
可南都奥园,那里是他一个人的地盘,好像更不妥……
“决定好了吗?”沉沉的嗓音,在行走间悠悠荡荡的飘进米初妍的耳中。
她默了默,到底还是吐气:“去办公室吧。”至少,办公室属于医院范围,什么时候事情谈完了就什么时候离开,进出左右看着点就是。而到了南都奥园,难免他不会又以夜晚出行不安全的理由,将她困在他家里偿。
他点了点头,似是没有异议,可走没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忽道:“我办公室钥匙没带,你带了吗?”
米初妍翻了翻白眼,扯过背包伸手往里摸,而后,把自己那把配来的钥匙交到他手里。他笑了声,浅短:“没想到你竟然随身携带。”
似调侃似打趣又似是极满意的调调,米初妍都懒得再去细细分辨他话音里到底是什么情绪,轻嗯了声,算是回答。
深夜的走廊,静悄悄的,从她的宿舍到他的办公室,他带着她爬安全楼道。昏暗发黄的走道灯,高处的窗口,明明灭灭的街灯从远方投射进来,伴随着嗖嗖的冷风回音,在这样狭窄而又弯曲的楼道中,渲染出了特别诡异的氛围。
米初妍有些心慌,往前踏了步,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我们为什么不坐电梯?”
他很是莫名,侧首:“不过两层楼,等电梯的功夫都已经走到了。”
说是这么说没错,可米初妍越往下走,腿就越发软。那些邮件中的各类亡人影像,大概是在她脑子里印象太深,以致,每走一级阶梯,她的面前就好似晃过一张照片,掉落的头发,凸瞪的眼球,狰狞的骸骨,模糊的血肉,无一不往她脑海里钻,瘆的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的往宁呈森身边靠,可他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与她隔着相对的距离,她往下一步梯,他一个踏步又往下走了两个阶梯,甚至连气都不哼一声,光滑的墙壁上,只有两道身影晃啊晃……
冬日里的寒风不停的往窗口灌,如同旋风似的扑拂着她整个身躯,置身此地,俨然成了荒郊野岭那般的可怖,照片上的酱尸,碎尸,骸骨,交替着侵袭米初妍的大脑,让她整个神经都进入了紧绷至极的状态。
她哆嗦着手,要去牵走在前头的男人,可那人,步子迈的极大,她尝试了几次,都没再扯到他衣服,不由唤声:“宁……主任,你等……等我。”
话才刚落,楼顶之上又传来一阵阵的急跑声,再又一阵阵的嚎啕大哭声。若是平日里,听到这样的叫喊也罢,毕竟在医院,时时刻刻都有生死分线,很多重症患者,分分钟都要面临抢救,家属崩溃的场面。
然而,此刻的米初妍,却是被这般的鬼哭狼嚎直接吓的软了腿,跌坐在楼梯上,望着继续往下不停步的那道背影,不由哽咽:“宁呈森……你等等我……”
听着她明显发颤的音调,宁呈森这才驻了步,转身看她的时候,原本的哽咽声已经直接变成哭腔:“你干嘛带我走这里!你带我走这里又不等我!”
哭泣中的控诉,带着委屈,宁呈森又怎能忍心,无奈叹气,俯身,将她发软的身子捞了起来:“怕了?”
米初妍胡乱的点头。
“我发给你父亲的邮件,上面的照片,你全都看过了?”
还没镇定过来的米初妍,再次胡乱的点头,伏在他身上抽噎:“我看了看了,花了好几个小时,把照片的每个角落都看熟透了,现在都能说出来,哪张照片哪个角落有什么东西……”
因为是他的事,所以看的细真,因为看的细真,此时此刻才会在这样的地方,营造出了假想的世界,仿若自己的四周,都瘫趟着那些亡人,吓的自己魂飞魄散。
“米初妍。”他淡淡的音,指尖磨搓着她的后脑勺,再次轻叹:“真的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她只顾着平复自己的情绪,未曾听到头顶上方,他的那声轻喃。足足半分钟,抽噎声才渐渐停落,宁呈森拍了拍她的背,温声:“走吧,几步路就到了,我牵着你,不用怕。”
仿佛刚刚他的刻意冷落不过是她的错觉,宁呈森忽然间的转变,让米初妍几许不适,可到底,她还是被他带着,走出楼道。
开了办公室的门,他把她带进沙发,而后,破天荒的,主动给她倒了杯温水,盯着她喝了小半杯,这才坐了下来:“为什么要去看?既然知道是些不好的画面,为何还要花几个小时去研究去熟记?”
米初妍捧着杯子,刚刚自己被自己吓的发懵,以致,到现在指尖还在发凉,抖声:“我就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为什么非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因为……”米初妍心知,因为那里可能有舒染的影子,因为舒染是宁呈森的母亲,可这样的话,她不敢说出来。
而宁呈森,在她几番的吞吞吐吐后,终是没忍住气:“就算你再如何想知道,也不能去找何宴爵问!你如果控制不住你的好奇心,你不如问我,或者问你父亲!”
“我什么时候找何宴爵问了?!”米初妍的情绪才刚刚缓了过来,他忽然间又是一阵喝声,这样一会儿不理不睬,一会儿温柔呵护,一会儿火冒三丈的,直让米初妍也控制不住的吼了起来。
“你没问不代表你没那想法!这两天你都在打听何宴觉的排班表不是吗?”
“我就随便跟护士站问了下,也没真想去找他来着……“
“没有想法又怎么会刻意去打探?”宁呈森断了她的音:“我说的话你从来就听不进耳!你以为你把邮件转发完,然后删了记录,标了未读,你父亲就不知道了?你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一个眼神一个行为他都看得出你的猫腻!米初妍,你父亲希望你快乐幸福的过一辈子,同样,我也希望你可以如此!我让你乖乖的,你听我话了吗?唬也唬不住,警告也不听,冷冷脸你就给我摔东西,再不然就回家跟你父母告状,说我在虐待你!你除了整天像个小疯子似的追着顾以澈跑你还会什么!”
“宁呈森!”米初妍暴吼,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气的赤红了眼:“你才是小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我为什么要去转发那个邮件!我为什么要壮着胆子花几个小时去看那些恶心死人的照片!我为什么明知道何宴爵对我有敌意还是往上粘!宿舍没有冰箱,我整天累的半死早上天不亮就爬起身到超市买新鲜食材天天给你煲汤喝!我为什么不要脸的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我做的所有这些事情,不过都是因为对象是你啊!”
“可你呢!你凭什么让我听你话!你凭什么对我管头管脚!我追星惹着你了?还是我跟潘闵宇惹着你了?你动不动就罚潘闵宇值连夜班,动不动就对我冷脸,沉脸,大呼小叫!想亲就亲,想抱就抱,更是随心所欲的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是你给了我错觉啊!如果不是你的这些行为误导我,我会扎进去吗?!如果我不扎进去,我会去管你那些破事吗?!我管你什么前女友!管你什么何宴爵!我管你母亲的事干嘛!”
吼完,眼泪滴答往下掉,嗓子发哑,气也跟着顺不过。
米初妍从未谈过恋爱,也更未跟任何异性表露过心迹,若不是被宁呈森气到肺疼,若不是对宁呈森真的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也不至于如此失态。
可是,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不愿挑明,她来说,丢点脸无所谓,至少,挑明之后,这样的暧昧就不用再持续下去。
她承认自己定力不够,受不了他时不时的撩拨,她怕终有一天,自己会葬身在他织造出来的表象情感中挣脱不出,而他却依旧可以潇洒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