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世子!你这是怎么了?”喜婆见苏红缠神色癫狂,一时也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帮忙过几百场婚礼却从未遇到过新郎官在新房前醉酒发疯的。
“这……这这……”一旁侍奉的婢子也是乱了神。她是听了喜婆的话才把国主赐下来的卷轴带过来的。若是她早知晓带过来会成这般光景,她定然是不从的。
“要不要……要不要是问候王爷?”婢子大着胆子提议。
“今夜王爷怕是要在堂前陪宾客尽欢,无暇过来……”喜婆搓了搓手,心尖尖不停地颤。
“那……这可如何是好呀!”皱眉看着苏红缠在新房门口痛哭流涕,婢子心头也是不忍。
所幸,当着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开了。
“这是怎么了?”世子妃随嫁的婢子怒气冲冲地拉开新房的门,苏红缠顺势朝着屋内倒。一干婢子见状,连忙去扶,以防苏红缠那千金之躯磕碰到地板上。
“新郎官喝醉了……”随着喜婆来的婢子见苏红缠松开了国主赐下的卷轴,连忙匆匆把卷轴收好,顺带着把喜婆推到新房内,“快快去帮着世子与世子妃成礼!”
“这……”喜婆被婢子推了个准,一连跌进房门几步。
而后喜婆听到门合上的声音。
“哎哎哎——”喜婆不可思议地回头,却看到门外有人趁黑上了一把大锁。
“这是在干什么?为何要把婆子我锁到这新房里头啊!哎呀呀!婆子我好苦的命啊!辛辛苦苦半辈子没偷没抢的,怎么就要被人锁到这屋子里头啊!啊啊啊……婆子我上有老下有小啊……”喜婆四仰八叉地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坐在榻边的新娘子有些忍不住了。
“堵住她的嘴!”新娘子没有喜婆料想的好脾气。
“唔唔唔……”喜婆一被堵上嘴,瞬时安静了下来。单单是这一开口,她便知晓了这世子妃的厉害。
“不哭了?”听到四周只有苏红缠的罪语,新娘子满意地吩咐左右,“放开喜婆的嘴,然后按照她吩咐的做,直到礼成。”
“是,小姐!”
新嫁娘一发话,陪嫁的婢子立即帮着喜婆立起身,又把苏红缠扶到喜床前面。
苏红缠强打精神,却看到那床铺上已是铺满了瓜子,花生,桂圆,红枣……苏红缠心道苏志允真是异想天开,世上怎会真有人信喜床上铺了些干果,便能早生贵子呢?
苏红缠摇摇晃晃地推开扶住她手臂的婢子,跌跌撞撞晃到眼前的红影面前,低声道:“翡儿,回头吧……”
“回什么头?”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端坐着,没有掀开盖头,“馆主与小女是拜堂的夫妻,如何回头?”
“你莫不是还想要份休书?”依着床榻,苏红缠的思绪清楚了几分,她想借着醉意把一些事情说清楚,“翡儿,你该知晓,我心中一直有……”
可坐在榻上的人却不打算给苏红缠这个机会。
“还不快些把世子扶起来……”新娘子雷厉风行地吩咐着婢子完成她所分配的事物,“一人去把合卺酒端来,一人去把挑盖头的秤放到世子手上,再来两人扶住世子,以防她摔倒……”
“翡儿……你……”苏红缠还未来得及张口,便发觉自己手中被塞了一物件,只觉手心一重,转头便被人喂了一口酒。
苏红缠正欲睁眼看人,却没看清是谁,正欲问,却听到耳旁有喜婆喜庆的吉祥话。
“哎呀呀,礼成了!世子拿过喜秤,日后定能与世子妃相处的称心如意……”
“好了。赏银五十两,带她出去吧!”去了盖头的新娘子面容平静地让一旁侍奉的婢子带着喜婆从正门移步。
喜婆目瞪口呆地看着婢子一掌劈开门外的锁:“你——”
“走吧!”婢子嫌恶地看了喜婆一眼,将她拉出房门。这婆子眼力着实太差了!
喜婆与婢子从屋内退了出去,屋内便只留下新娘子与苏红缠两个人。
苏红缠听到众人的脚步声散去,随即挣扎着要起身,追着那群人离开,却不料,未等她从榻侧爬起,榻边坐着的绿翡已攥住了她的手。
“此时还要走么?”榻上人映着烛火,模模糊糊,看不清脸。
苏红缠无端地生出几番愧疚:“翡儿,你知晓……”
“我不在意。”榻上人利落的打断苏红缠的话,“若是只能拥有着一夜,也是好的。你该知晓的,我心悦你,心悦的心都要碎了……”
“可……翡儿……你该知晓,我心悦之人,不是你啊……不是你……”苏红缠换手握住绿翡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拉离,“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强留是留不住的……你可知晓?我一直以为情谷那次已然让你明白了……”
“可你此番不是也应了婚事么?”榻上人声音未变,苏红缠却也听出了几分激动。
“那你又可知今日是心儿婚嫁之日?”苏红缠无力与榻上人纠葛,虽今日算是她负了绿翡,但今日的苦果却是绿翡一手酿成的。若是她不痴缠于自己,自己何故会错过心儿的终身大事?
呵呵呵,其实又何必怪绿翡呢,明明是她苏红缠无能,守不住自己的女儿,也守不住自己的心……
“嗯……”苏红缠话音一落,静默便在两人之间快速滋生。直到苏红缠又挣扎着要起身,才听到榻上人幽幽一叹。
“你担心她?”
榻上人的言语间似乎渗透着难以名状的愉悦。
“是。”苏红缠勉强撑坐到榻旁,拉住绿翡的手,“到此为止吧!”
“什么到此为止?”榻上人似乎有些看不懂苏红缠的动作,“你是说婚事到此为止还是……”
“所有……”苏红缠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待婚事毕,我们便就此为止吧……”
“你要去做什么?”榻上人似乎听出了苏红缠有离去的心思,“你不是喜欢这苏府大院么?”
“不……红缠从未喜欢过这黄金般的囚笼……”只觉眼睛一酸,苏红缠苦笑道,“红缠想离开这个地方,去寻红缠的师尊……翡儿你知道的,红缠愿意来此地,不过是为了心儿,如今心儿已嫁了人家……红缠便了无牵挂了……既是了了无牵挂,便该四海为家……若是能寻到师尊……红缠便是……”
“你……哭什么……”说着说着,发觉榻上人似乎在抹眼睛,苏红缠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可长痛不如短痛,该断不断,反受其乱……
“莫要再哭了……你是齐丞相的女儿,从此门出去后,你父亲自是能帮你再寻一处好人家。你千万莫要在我苏红缠这棵歪脖树上吊死……你虽几番对不住我……如此之后,你我二人一笔勾销吧……若是明日我能离开这苏王府,估摸着你我二人,终此一生都不会再见了……”苏红缠喃喃。
“你怎知你此去一定能找到你师尊呢?”榻上人的嗓音有些哑,听得出方才哽咽过。
“不知啊……不知……我只知,师尊是不会来苏王府的……在外漂泊,许会离师尊近些……翡儿你是知晓的……情谷原本是个小门小派……若是寻不到师尊……我或是该寻一处山头,帮着师尊……重振情谷……”苏红缠闭眼,仿佛看到一群孩童正围着她唤她‘师尊’,央求着她教授她们武艺。
“原来你想做谷主……”榻上人似乎听懂了苏红缠的罪语,喃喃道,“谷主不是好做的……”
“不不……翡儿,你想岔了……”苏红缠眼睛猛地一睁,红的有些可怕,“红缠从未想过要做什么谷主,红缠只是希望,师尊的基业不要败在红缠身上,红缠期望师尊期待的东西在这世上出现……”
“师尊期望过什么?”榻上人忽地握住了苏红缠的手,“她说过什么?”
“啊……师尊啊……师尊说过什么……我干嘛要告诉你?你是谁?我干嘛要告诉你……哈哈哈哈……”苏红缠似乎在说完她心中所想后便彻底醉了,醉得分不清梦与现实,醉得看不清眼前绿翡的脸。
“师尊的乖缠儿怎么敢欺骗师尊呢?”苏红缠睁眼,便看到了师尊戴着凤冠,凑到了自己面前。
“师尊的缠儿怎么敢欺骗师尊呢?”拥住眼前的幻想,苏红缠凑近怀中人的耳侧轻喃,“师尊难不成忘却了那年在情谷门口,师尊和缠儿说的,若是这天下女子皆成了情谷弟子,该多好……”
“那不过是年少轻狂……”怀中人的低喃让苏红缠一阵眩晕。今日的酒委实是太好了,好到她竟是真的感觉到了师尊在身边……
“你是真的么?”苏红缠借着酒意,大胆的伸出舌头去□□怀中人的耳坠。怀中人却一动未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双目灿若星辰。
“为师是真的假,假的真……”
“是吗?”苏红缠鬼使神差地抬手去掉了幻象中师尊的凤冠,低头敷上那奢望已久的红唇……
苦了这般多年,今日,便让她随性一番吧……
李长心望了眼燃着的红烛,一面揽住身上人的纤腰,一面抬掌,灭了屋内的烛火。
袅袅的烛烟点缀着铺榻上一声又一声的娇喝。
只有那断断续续地‘师尊’与‘缠儿’光顾了皎洁的月色。
一切,如愿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