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将大地装点成一片金色,在银杏公园,漫步其中的封言和郑晓,仿佛身处金黄的海洋。
两人来到初见的那一株银杏树下,郑晓仍然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封言的那一幕,男人笔直的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银杏树,目光怀念而又哀伤。郑晓仔细打量被封言固执的认为是一本书的银杏树,普通的很,在满园的银杏树中瘦瘦小小,并不十分惹眼,唯一特别的,可能是它仍然光滑的树皮,没有变成同周围大树一样的干裂黝黑,他转头看封言,
还是一样的怀念的眼神,封言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对他笑了下。
“这样是看不到字的,”他说,
字?郑晓摸摸银杏树,哪里有字?封言却蹲了下来,他说:“上来。”
郑晓立刻转头看看周围是否有人,也许别人都被公园中心更加茂密的银杏树林吸引了过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郑晓内心蠢蠢欲动,他嘿嘿一笑,按了按封言并不十分宽厚的肩膀,说:“撑住了啊。”他长腿一迈,坐了上去,封言按住他的双腿,缓缓直起身来。
郑晓心里有着隐秘的兴奋,实在是从小到大,从第一辈子到这辈子,坐在他人肩膀上的体会从未有,也许小时候有,可惜他记不得了。
随着视线的升高,他扶住树干的手摸到了什么,他看了过去,此处的树干上竟然雕刻着许多字,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了,依稀可辨的只有“言”字。
好神奇,郑晓凝神看去,树皮的纹路中间,隐约显示着一道道稚嫩的笔迹,树皮都已长上,可见当初刻下的并不深。
封言双手把住郑晓的胳膊,并没有抬头,问他:“看到了吗?那些是我小时候刻的。”
郑晓仔细的摸了摸,感受着封言小时候的小清新气息,回想起七八岁时下河摸虾,滚成泥猴子的自己,唉,这就是差距啊。
封言的身子晃了晃,郑晓连忙道:“快放我下来吧。”
封言嗯了声,小心的慢慢低下身子,让郑晓踩到地上,刚下来,郑晓就回头看封言,只见他脸颊憋的通红,鼻尖甚至有些细汗,此时正微微喘着,不由得有些错愕。
“喂,不会吧,平时在床上也没见你身体这么弱啊。”他上前,轻抚封言的胸口。
正拿出随身手帕擦汗的封言,闻言抿紧了薄唇,捏紧了黑色的真丝手帕,
郑晓连忙顺毛,“哎!你别生气,我说错了,你看看我这体重,不想好就上去了,要是搁我自己,肩上坐一人,那根本站不起来,”最后他深以为然道:“你已经很厉害了。”
封言平缓了面色,将手帕塞到上衣口袋,这才肯理会郑晓,他抬起头,看向树刻的方向,面色逐渐变得柔和,郑晓知道,每当封言露出这样的神色,心情必定是温暖的。
此时,他对于封言执着的“书”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没等他问,封言先告诉了他。
“八岁生日的时候,母亲带我来这里,刻下我们的名字,她说,以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都可以来这里。”
封言抚摸着小银杏树,缓缓道:“小时候的我是相信她的,刻了许多话,可是在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刻过了。”
良久,他突然冷笑一声,
“很幸福吧,病重不治的母亲,与儿子的无聊游戏。”
郑晓迷茫的看他,刚才不还是温暖的回忆吗?
封言满目的温暖褪去,化作刺骨的寒冰。
“她以为我年纪小不懂,带我去父亲那里庆祝生日,却碰上他偷欢的场景。”
郑晓震惊的睁大眼。
封言抵住树干的指尖发白,抬眼看着银杏树,“回去的半路上经过这片公园,母亲突然拉我来了这里,说什么万一以后妈妈不在了,想妈妈的话就写在树上,这是我们的树,无论在哪里,她都能看见。”
封言眼中有晶莹的亮光,郑晓一惊,咬紧了唇,怪不得,封言对他父亲还有继母一家合不来,中间隔了太多的仇恨,没有和父亲断绝关系已经很好了。
郑晓迫切的想为封言做点什么,让他不至于太难受,可是一时想不出来。急得抓耳挠腮。
封言留意到他的状况,面容微微缓和,他伸出大手抚在郑晓的头上,道:“放心,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母亲的面容我也快记不清了,悲伤,也应该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郑晓脑海中突然浮现自家老妈的脸,他灵光一闪,兴奋的拉住封言的手,说:“言言,跟我回家吧,以后我的妈妈就是你的妈妈,我妈人特别好,你见到她肯定会喜欢她的,还有我爸,虽然人不怎么爱说话,可是喜欢下象棋,你跟他玩几把,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封言直直的看着郑晓,有些呆呆的,回过神来,他仓促的低下了头,脸有些红,小声说:“所以,要带我去见家长吗?”
郑晓爱死他害羞的小模样,笑着拍拍他的背,挤眉弄眼道:“呦呦,这还是霸气侧漏的封总吗,被公司的那些小姑娘看到肯定会怀疑人生的,哈哈哈~”
封言恼怒的瞪他。
郑晓笑够了,擦着眼角的水花儿,见封言不再沉湎悲伤,心里暗自高兴。
从银杏公园回来后,过了三天正好是周末,两人亲自挑了礼品,尤其是封言,竟为两人加急订做了新衣服,收拾妥当,两人便开车出发了。
此次回家,只有他们二人,封言开车,郑晓负责人肉导航。
幸好郑晓大学毕业后并没有选离家太远的地方工作,出了h市,上了高速,三个小时便能到他家住的小镇。
下了高速,郑晓打开车窗,美美哒吹着风,此时天公作美,万里无云,天蓝的像一块剔透的琉璃,郑晓的心情也快活的飞起。
细数起来,他已经离家太久了。
封言目光定在前方的道路上,突然紧张的问郑晓:“我后背的衣服是不是皱了?”
郑晓歪头看了看,是有点皱,拿手顺了顺,衣服料子好,那点褶皱很快不见了,
“没事,挺好的。”
过了一会儿,封言浑身一震,刷的踩了刹车,郑晓被安全带猛的拉回来,顾不上车憋闷的胸口,他连忙问:“怎么啦怎么啦?”他向车前看,没有小狗也没有碰瓷的,转头看一脸严峻的封言,他想到一种可能性,
“想拉肚子?”
封言回头看后座,双眼微微睁大,然后满脸懊丧的转过头来,对郑晓道:“糟了,酒忘记带了!”
郑晓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闪的他一个大喘气,他揉揉抽动的额头,无奈道:
“我放后背箱了。”
封言马上下了车,郑晓听到后备箱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关上的声音,身侧的车门被打开,郑晓抬头看去。
封言整个人都轻松了,还转头对他笑了笑,系上安全带,车子又开始向前开了。
郑晓等着他再次发作,结果,到家了封言仍然很正常。
看着很正常。
见到郑爸郑妈,两位老人很高兴,郑晓就是望眼欲穿了,一下车就像一股泥石流冲向了几辈子没见的父母。
激动的他眼睛直掉水珠儿。
两位老人见儿子这么想家,被儿子的情绪带动,也湿了眼眶。
封言左右手拎满了礼物,面带微笑站在一旁。
等三人情绪终于收住了,郑爸郑妈留意到这位气质不凡的英俊男人。
郑妈妈热情的问道:“你是……”晓晓的朋友吧。
英俊男人笑着开口道:“爸妈,你们好,我叫封言,是郑晓的伴侣。”
嘎――
擦干眼泪的郑晓,听到了爸妈石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