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回来的赵景炎,满面春风,弯弯的眉眼之中尽是得意。
见他这副神色,槿栀知道自己的愿望落空了。也是,她怎么就忘掉了仁安女帝对这个儿子的格外纵容呢!
满宫□□留不住人。
不多时,几辆马车在长巷之中依次排列着。
赵景霖踏上第一辆马车后,槿栀看到赵景炎动身往第二辆马车走去。她便径自略过,往第三辆车上走去。
或许是六皇子殿下还未感受到她这段时间隐隐的疏离,见到她这举动,竟侧身显露出诧异的眼神。
敏锐地察觉他的视线,槿栀其实下意识地想回瞪他两眼。迅速地收敛心神之后,她低头垂眸进入车厢之中,没去理会前面那人作何反应。
主子们上车后,车轱辘缓缓转动起来。
槿栀坐在车内,闭目凝神,在内心细数着走过一道又一道宫门。当马车行至最后一道宫门外,耳边传来清晰的人流声,她不由自主地掀开车帘,呼吸两口自由的空气。
天色尚早,还未至黄昏,街道上来往的百姓神色相对悠闲。
只是与她之前经历过的所有世界都不相同的是,街上异性同行,都是男子依附在女子身侧。因为与仁安女帝碰面的次数极少,这段时间内,槿栀虽说适应了宫内几乎都是宫侍的场景,此时此刻还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
想想她要自称为大女人,叫异性为小男子,啧啧,够别扭啊!
忽略那些令她觉得怪异的画面,槿栀自顾自的欣赏着一路的风光。
出宫后不到半个时辰,车马便抵达赵景霖的府邸。
二皇子府距离皇宫并不远,地理位置也不偏僻,处于上京黄金地段之一。威风凛凛的两座石狮子矗立在府门两侧,显得庄严肃穆。
先行收到消息的二皇子府总管,早已率领府内仆从恭敬地守候在门内。
对于早已安排好的住处,瑾栀没有任何异议,爽快地应下后,对一旁的赵景霖轻声说道:“表哥,我先去前院稍作休息”
赵景炎虽然是个熊孩子,对感情尚未完全开窍,可不代表他的观察也同样迟钝。从前的裴瑾栀,算他玩伴,却也时常让他觉得厌烦。而今天,从她出现在自己住所,到刚刚转身离去,她居然都将自己无视个彻底。
有一种人,就有那么一种扭曲的观念。你黏我身边,你就是坨翔;你离我远远的,你哪里都香!
很不幸,六皇子就是这样的人。
刚被亲哥哥带到内院里的赵景炎,很清楚自己此时此刻,心底涌动的那种情绪叫做:不开心!而他是个不会掩饰情绪的人,心情不悦,脸上就散发出同样的信号。
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个性,向来聪慧的赵景霖大约猜出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
晚饭时,二皇子却开始默默地观察着弟弟和表妹。
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被亲亲美人表哥注视,对于近段时间,努力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瑾栀而言,不可谓不惊喜。如今杜若嫣尚未出现,她必须在表哥面前狠刷好感,到时候好借机行事。
一门心思沉浸在别处的瑾栀,并未意识到她疏远赵景炎有些突兀,可能会引发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
用过晚膳后,懒洋洋地靠坐在椅背上,赵景炎就开始提出第二日出游玩耍的要求。
这个世界现在男女大防的意识,并没有过去那样强烈,男女一同出行也不罕见。在六皇子的意识里,自然下意识地将瑾栀也规划在内。
只是,瑾栀并不打算刚出宫,就迫不及待地出去游玩。
因而,在接收到美人表哥投来询问的意见时,她果断地提出:“二表哥,莫若你明日先带六表哥去郊外赏景吧!我还有功课在身,就暂且不去了。”
美人表哥对赵景炎是没有招架之力的。瑾栀知道若不是有自己,他恐怕早就一口应下。日后若是都在宫外,出游的诱惑力,对她而言,也就不值一提了。幸好,她每天还有固定的功课需要完成,这个借口,冠冕堂皇。
只是她这句话说出口后,赵景霖尚未答复,六皇子却先行甩袖而去。
留下槿栀与坐在对面的赵景霖面面相觑。
“二表哥。”
赵景炎的举动,因她而起,尽管这并不在她预料之中,槿栀还是有些愧疚,尤其是看到美人表哥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她迟疑地开口,只是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哄哄赵景炎,只是她踟蹰着。
到底虚长了几岁,略微成熟些的赵景霖知道表妹的难处,绝美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神情。
“无事,回头我去安抚小六。表妹功课切不可松懈。”
一时气愤便冲动奔跑出去后,赵景炎只感觉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
是不知道自己在气愤什么吗?
不是的,他知道自己生气就是因为裴槿栀。从前若是他提议做什么,她早就拍手叫好,忙不迭地前去准备。今天的她,似乎一切都不对劲。不,也许不是从今天开始,是不知从何时起……
见除了自己的随侍,再无人出来追寻自己。赵景炎一路漫不经心地走回住处。
皇子身边侍候多年的老宫侍早已混成了人精,又熟知主子的脾性。端来新鲜的瓜果,又与其他几个宫侍说些逗趣的事儿,不知不觉地将事儿扯开。赵景炎很快便忘却了先前的不快,开怀大笑起来。
六皇子的脾气就像一阵龙卷风,来得快,去的也快。
当赵景霖披着夜色,特意过来开解他时,见到的就是主仆其乐融融的场景。没有惊动屋内的人,他留下一人告知明日的行程,又带着随侍悄声离去。
夜晚,清风徐扬,月色朦胧,美好又静谧。
打发了随身伺候的宫侍,槿栀一个人安逸地躺在床榻之上,开始静静地梳理这一天发生过的一切。
其实,今日向裴君后提出出宫开府,是她众多计划之一。
如果舅舅未阻止,恐怕这时候仁安女帝已经知道她开府的请求。这事,既是为了试探仁安女帝对她的态度,也是为了近水楼台,斩断亲表哥跟杜若嫣的可能。
无论结果如何,当年的她,最该做的都是韬光养晦。
至于赵景炎,她不认为十三岁的原主对他已经多么情根深种。今天的状况,瑾栀也只觉得是原主给他的既定印象太过深刻,轻易适应不了她这么区分彼此。
接下来几天,瑾栀都安然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修习功课之余,闲适地看看自己喜欢的游记史书。
在面对赵景炎的时候,她也将自己的态度做了稍许的调整。不再刻意地去将原本的关系剥离干净,而是适当地保持距离,不显得疏远,也不过分亲昵。果然,之后几次赵景炎见到她也都乐呵呵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这位竹马,瑾栀又给他贴上一个标签——心大。
这段小插曲过去之后,瑾栀也第一次陪同两位表哥出府,去感受一把上京风土人情。
接近午膳时间,一行人前去上京盛名已久的味全居,并且选择了最好的雅间。
无独有偶,永宁侯府嫡次女在之后不久,也领着几位同窗前来用餐。途经瑾栀几个所在雅间时,他们其中一位恰好提到这位准皇子妻主的身份。
听到外面的声响,瑾栀和赵景炎同步反应便是戏谑地朝着赵景霖望过去。
刹那间,准夫郎羞赧地整个面部殷红一片,好不美艳。
只是,门外的那位永宁侯府嫡次女不耐烦地回答一句“若不是父母亲硬逼着,以我的才华,又何必去当什么皇子妻主”,语气中很是不屑。而她却未看到在她回复这句后,方才说话的那人与身边另一位同步的笑容透露出几分异色。
满腹经纶,会到如今也不过堪堪秀才之身!成为自己表嫂,难还委屈她了不成?
一直注意着斜对面美人表哥的脸色,见他瞬间由羞红转为煞白,瑾栀简直怒不可遏!
原先还打算干脆救一救这位命短的准表嫂,直接断了表哥未婚的身份。在听到这句话后,瑾栀全然没了之前的盘算。这种自视甚高,瞧不起皇子的女人,仁安女帝竟还选来当儿媳,脑子抽了么?
一旁的熊孩子六皇子,显然情绪更为外露,双眼煞红地砸拳,便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而他想去干什么,瑾栀简直不用动脑筋想就知道。
“站住。”喝到一声后,见他顿了顿,她迅速地拽着他的袖子,将人拉回座位来。这种时候,去隔壁大闹一场,顶个什么事儿?真是光长了个脑袋,只会喝水吃饭,其他啥都不会。
从来没人胆敢在赵景炎面前藐视皇族,今天遇到个不怕死的。
这是第一次,并且是被他亲耳听到,对方嘲弄的对象还是他的兄长。从来不知道“忍”为何字的六皇子,恨不得立即抓着对方,带到御前,请求母皇立即将她九族抓进大牢。
被阻止后,他脸上尽是不满,急躁地质问瑾栀:“为什么不让我去?”
她很想指着他,骂一句蠢,只是还未等得她表达情绪,只听得赵景霖一句轻声呢喃,“什么也不许做。”
“二哥!”赵景炎懊恼至极地瞪大双眼。
巧合?无巧确实不成书。但是,今天未免太过凑巧了些,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早有准备的戏码。
抬头目及美人表哥眼眶中莹莹光亮,瑾栀一只手攥紧拳头,轻启唇瓣,“今日之事,谁都不准多言,否则,此杯便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落下,她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原本握着的杯盏,应声而碎,散落在桌面上。
周围贴身的几个随侍自然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在之前便屏着呼吸,不敢作声。此时,听到她的命令,无不诚惶诚恐地应下,以示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