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等得心急如焚,只觉一两个时辰都有,出口这才又有动静,先是李幼娘出声喊人,林黛玉虽然力气小,倒也能拉她一把。
后头便是程青城背着薛宝琴上来了,程青城刚站稳就把薛宝琴撂地上了,对着林黛玉道,“紧急情况啊,师妹别放在心上。”
林黛玉正要说话,后面又爬上来个薛宝钗,只得放下不提,对李幼娘道,“公主在院子里,肯定问过你了,你去请个安也好叫她放心。薛小姐也去罢。”
薛宝钗此刻风鬟云鬓,她体态丰满,最易出汗,此时略卷了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虽汗津津的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她抚着胸口喘了半晌,方道,“多谢程二爷救了琴妹妹,此大恩薛家无以为报。”
程青城垂着眼,根本不看她,只道,“不过举手之劳,谈不上大恩。”
薛宝钗又去扶薛宝琴,“琴妹妹快来谢过程二爷。”
李幼娘不耐烦听她这一大段谢啊谢了,朝林黛玉一笑,避到帐子后头整理仪容,索性把头发散了重新挽了个纂儿,随后径自出去了。
薛宝琴先前已是梳洗过了,虽还有狼狈,到底不复一身鲜血的样子,昏黄的灯光下露出一张尚带稚气的绝色容貌。
她稳住心神,低声道,“方才多谢程二爷。”
自此并无她话,倒是薛宝钗又说了几句大恩大德之类的话,林黛玉捏着帕子笑道,“这可真是大恩情了。”
说罢旋身进了内室。
要是平日里她身边必定有教养嬷嬷拦着,偏这日要骑马,只带了贴身的大丫鬟,又都去忙了,故而程青城趁着几座大山不在,忙跟了进去。
薛宝钗愣了愣,扶了宝琴在一边椅子上坐了,自己也坐了,只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跟进来做什么?”林黛玉扭头看了程青城一眼,自己站在墙边好似欣赏起那里挂着的墨竹图。
程青城蹭过去道,“师妹今儿累着了,还是别看画伤神了。”
林黛玉眼风横过去,“总比不得师兄劳累。”
“我实在是没办法,看这薛二小姐当时就快晕了,总不好把她们姐妹扔在密道里头吧。”程青城道,“师妹别生气了。”
林黛玉气急,不怒反笑,“你以为我是因为你背了薛二小姐所以恼了是不是?只当我白认得你一场。”
“没有没有,师妹这样的人,怎会为了这些事恼了。”程青城忙赔罪道,“只是你知道的,我素来愚笨,你若哪里不高兴了,说与我听,我替你排解也好。”
林黛玉只觉自己是白担心一场,人家做英雄侠客做的欢喜,越想越恼,回他道,“我自恼我的,与你有什么相干。”
程青城只得伏低做小,百般哄她,奈何林大小姐就是不开口,程青城激她道,“你再不说,我可也要恼了。”
林黛玉斜睨了他一眼,“你恼一个我瞧瞧,倒是新鲜的很呢。”
程青城急了,一把握住人家小手道,“哎呦我的姑奶奶诶,我哪儿都错了行吗?你本就身子弱,今儿又累着了,要是再气着,身子哪里受得住。”
林黛玉脸上发烫,要往回抽手,哪里敌得过他,又见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总是舒服些,半晌方故意叹气道,“枉费我担心一场,哪知在旁人心里就是这样小气不识大体的人。又给看了半场的报恩的戏码,唉唉唉……更显得我小鸡肚肠了呢。”
程青城道,“我不过是怕你吃醋,见你好好的我也高兴呢。这不是还没机会问吗?你一路走得可累?”
“我是谁?又吃谁的醋。”林黛玉装模作样的皱皱鼻子,“一点子酸味道都没有,怎么就说起醋来了,等着秋天吃螃蟹时候再说罢。”
这个样子实在是古灵精怪,程青城自忖四周无人,低头在林黛玉脸上亲了一口,“是不酸,甜的很。”
林黛玉用空着的那只手摸摸脸,有些呆呆的,更是讨人喜欢,程青城一手拉着人家,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师妹别气了……”
“要死了你。”林黛玉气血上涌,举手就拍他。
饶是林仙草也淡定不起来了,刚刚的问题还没交代完呢,妈妈的,还动上手了。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程青城一只手就把林黛玉制住了,指着自己脸道,“师妹可以来动口呀。”
林黛玉吸气又呼气,吸气又呼气,低头在程青城的魔爪上用力咬了一口,挺深一个牙印,这才觉得解气些,“动口了怎么着吧。”
程青城失笑,“几岁的娃,还咬上人了,我刚从地道出来,还没洗手呢,脏不脏?快去倒杯茶漱口。”
林黛玉不理他,仰着好看的小下巴气鼓鼓的看着他,程青城只得将手松开,林黛玉一看手腕,一点痕迹都没有,程二爷可小心着呢,生怕给捏出个红印子。
只是犯罪证据也没有了。
她扭了扭手腕,“师兄还是出去把那下半出报恩唱完吧。别在这儿呆了,一会子再被人动一回口。”
小丫头还挺横。
程青城也不要脸了,无师自通了拱白菜,一把将林黛玉拽到怀里,两只手得死紧,“你动口吧,我一身的汗,只要你不嫌脏。”
林黛玉骨架纤细,好像一用力就要散架,身上淡淡的香气好闻的很,个子倒不算矮,能到自己肩膀。
他脑海里是一片天马行空,林黛玉则是空白死机了,她被强行摁在人家怀里,还是头一次,哪怕小时候在贾府和小伙伴同吃同住也没有过这样亲密的体验。
要说谁抱得她这么紧过,也就她娘了吧……
程青城凑在她耳边道,“吃醋有什么不好,你要是为我吃醋我可高兴的很。你只管小气只管不识大体,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林黛玉身子僵硬,听得到他说话,但是完全没有力气去思索。
外头传来脚步声,程青城忙松开林黛玉,往后退了一步,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林黛玉也听到了,他说,“黛玉,我只钟情于你。”
这是他第一次叫林黛玉的名字,往常都是师兄妹相称,不知怎的,这一声竟似喊到心里头去了,再仔细看去,这人好似从前就认得,比他们初相识的时候还要早。
宜霜掀帘子进来道,“都安置好了,仆妇只如平常,住在后头耳房,这宅子深,外头也不显。欧阳大人也说不必太紧张,外松内紧便是,只是不许人出去,怕再走了口风。”
二人忙回神,林黛玉道,“这样便好,公主还在院子里吗?”
福清从宜霜身后冒出来笑道,“公主不在院子里呀,公主在这里。本来还想瞧见点什么的,忘了程二是习武的了。可惜可惜。”
“见过公主。”程青城拱拱手退出去了。
福清眼见,瞧见他手上的牙印,朝着林黛玉直眨眼睛。
林黛玉直红到耳朵根,“公主同驸马赏完明月星汉了,倒来打趣我。既还稳妥,公主也歇一会儿。”
“是有些困了,叫打水过来,不然浑身的汗睡不着。”福清道,又拉林黛玉道,“一起睡吧,我不嫌弃你。”
等睡了才知道,到底谁不嫌弃谁啊。
福清公主的睡相简直同她的一样张扬肆意,好端端的竟能睡得横过来也是本事。倒是林黛玉被子盖的稳稳当当的,睡得比小宫女还安分。
后半句纯属福清起床之后针对林黛玉笑她梦到螃蟹之后的反击。
林黛玉一把青丝垂在胸前,靠着枕头直笑,“公主莫不是梦到螃蟹了,怎生就横着了。”
福清正横在林黛玉脚边,闻言道,“你倒是守规矩,宫里头小宫女儿都没有你安分。”
说着将手伸进被子去挠林黛玉脚底板,林黛玉一边笑一边躲,“那么大个公主欺负小宫女,还要脸不要。”
“本宫今儿就不要脸了。”福清干脆从下头钻进林黛玉的被子,又去挠她腰际。
林黛玉笑得眼泪都下来了,“我的错,是我不好,公主饶命。”
“总算叫你知道本公主的厉害。”福清翻身侧躺到一边,手搭在林黛玉腰上,“你还是抽空去试试程二吧,万一他没你怕痒可怎么办,一辈子怕丈夫,唉唉唉,可怜啊……当为之一哭。”
林黛玉抹了眼角眼泪,“难不成公主试过罗御史不成,羊仔笑牛无须,还好意思说我。”
福清哎呦一声,伏在枕头上笑得停不下来,“羊仔笑牛无须?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话。”
“这是闽地俗语,我这还是用官话说的呢,要是换了闽地话,根本就听不懂,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林黛玉又用闽地话说了一遍,福清果然听不懂。
等到准备起床了,福清忽道,“好啊,你这是说我是羊仔?那你是牛吗?林牛牛?”
林牛牛捂着嘴笑的直打颤,“公主会咩,我可不会哞,啊……好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