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西三面均被山壁环绕,只有北面一个出口,这座山谷的地势不错,但常年没有人。山里的人选择居住地主要之为了度过寒冬,这里对北的山谷口在冬雪来临时,就像一个灌风口。朔风把迎着谷口的树木吹的歪歪斜斜,表示这里不适合人居住。
山里的动物比人不笨,它们也许不会像人一样思考,但它们有传承千百年的本能,所以这座山谷里也没有大动物的巢穴。
山民们陆陆续续的走进山谷,先到来的人正在协助义军搭建木棚,好像要在这里搭建营地。冬天就快到了,年老的山民找到毛三劝告,“这里不合适人居住,刮北风时,这里比山坡上冷的多,每年最山顶的雪都融化了,这里的阴冷的沟里还能找到冰块。”
毛三和善的笑,“这是香主的命令,我们在这里设立营地,是为了保护燕子沟。”
“圣教真的要给燕子沟死难的人报仇吗?”
“如果不能,还说什么圣教弟子亲如兄弟姐妹!”
老头嘴唇抖动了几下,浑浊的眼角像飞进去擅自。他默默的走向自家的几位子侄的聚集地。圣教弟子与山民同劳同得,如今再为山民拔刀而起,他庆幸自己早早加入圣教。
山里村落分散,陆续三天,山谷里集中了附近村落三百多山民汉子。
三百个百姓对二十个手中有刀剑的山贼,如果没有圣教插手,其实胜负难料。坐山虎的属下无一不是血债累累的惯贼,在山外一个个都是杀人越货的好手,而山民们像非洲大草原上的野牛,虽然有力量,但注定是凶残的狮子的食物。
山民们都随身携带了干粮,护卫们忙于把三百山民按照居住村落分成四队,给他们准备武器。
第四天的夜里,周光随传教的郎中来到山谷,他正好离这里不远,听说香主召唤,匆匆赶来。他穿着与曾经郑晟一样的衣服,灰色的布衫搭配草鞋。在郑晟身体力行半年后,山里的传教者已经全部换成了这套装扮。
两个猎户在山谷外接到周光,把他引进山谷。这半年,郑晟常常借周光的口传达命令,传教者多有一技之长,深得山民尊敬,在圣教中的地位要高于义军。
周光先施圣火礼,迫不及待的问:“香主,真的要对坐山虎动手了?”
“你来的正好,我派人去找你了,”郑晟拿起一沓满是墨迹的白布,“要对燕子沟山贼动手的不是我们圣教义军,而是信奉圣教的山民,你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他带着考究的语气问。
周光执掌传教大事,所作所为中规中矩,没有让他眼前一亮的举动,但也没有耽误他的传教计划。作为在弥勒教传教的弟子中有威望,同时又能灵活的接受他的思想,听他号令的人,郑晟的选择不多。
“香主是担心坐山虎暴怒,对义军攻击报复?”周光话音软弱。这种说法不妥,他跟在香主身边一年了,什么时候见过香主表现出对坐山虎的怯意。
郑晟淡笑不语,他让周光自己想。圣教要在他的控制之下,但不会什么事情都大包大揽。人需锻炼才会成长,山里的人不比山外的人愚钝,就像南人不比蒙古人差。所缺的是,展示自己的平台和锻炼的机会。
“香主,是准备要发动山民了?”
“好,发动这个词用得好!”郑晟赞许。
“圣教弟子如兄弟姐妹,我们不能对燕子沟的屠杀视而不见,否则会失去在山民中的威望,变成他们眼中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但我们也不会挺身而出,用我们为数不多的兵力与坐山虎死拼。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等他们干反了燕子沟的山贼,他们身体里的力量会逐渐觉醒。”
“如果燕子沟的事情传出去,会有越来越多的村落站出来反抗坐山虎,”周光想明白了。他想到山民们都醒转后的释放出来的力量,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惧意,那是山里谁最强大的力量,他们不是山里的末等人,他们是罗霄山的主人。
“你看见了!”郑晟夸赞他,“看见了我们的未来?”
“我……”
“这股力量是我们激发出来的,所以我们要确保它为我圣教所用,这是你未来要做的事情。”
周光这才明白香主绕了一个大圈子,是要告诉自己什么,“属下明白!”
“圣教的火将在燕子沟点燃,也许会快,也许会慢,最迟不能超过明年,我要圣火燃遍罗霄山。”郑晟带着憧憬,话音坚定,不容反驳,“我们不着急,地基打造的牢靠,以后才会走得稳当。”
一年之内控制罗霄山,已经很快了,现在的义军还只能藏在暗处,没有能力加入那场可以决定罗霄山未来的战争。在不同人的眼中,未来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在郑晟看来,他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的空余时间。
周光默默的回答,“是!”
“你要记住,这天下谁也不是傻子,传教者要和山民们血脉同连,同时要让山里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存在。不仅仅用郎中治病,可以用顺口溜、唱戏等各种方式。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激发出山民的力量后,我们要牢牢的把握这股力量的方向,无路谁挡在我们的面前,”郑晟的右手用力一挥,干净利落,杀意凛然。
“无论义军内部,还是山民中对圣教有敌意的人,我们绝不手软,除了处斩的罪行,你有权做任何处罚。”
“是!”周光站在郑晟面前低着头,感觉好似前面有一座山压迫而来,让他呼吸困难。他就是传教者,不会杀人,也不会下令杀人,他知道眼前这位郑香主杀死了周才平,他一直无法想象如何能把刀子捅进自己人的胸口。
“既然你来了,伏击燕子沟一战我就不出面了,明天你带着山民出发,要把他们的斗志激发出来,那二十个山贼不过是二十只蝼蚁。”
“我去吗?”周光怀疑,他拿过兵器,但从来没打过仗。在袁州城下,他只是手执长枪混在几万人中滥竽充数。兵败罗霄山后,他常常想,是不是义军中像自己这种人多了,才会被击败官兵击败。
“你去,我让毛三帮你。”
“好的,”周光定了定神。毛三是香主的亲随,有他陪在自己身边,不会出意外。
“这几天他们已经把山民组织好了,你只需让他们用对山贼的仇恨压制出对山贼的畏惧。”郑晟的话语一向不带温情,拨开毛皮,直指血淋淋的内在。
周光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郑晟居住的草棚。他连续赶了几天山路,进谷前很劳累,与香主一番话后,疲乏消失的无影无踪。压在心头的事情,让他今夜彻底睡不着。
山民们的仇恨根本不需激发,燕子沟活下来的五六十个汉子个个赤红着眼睛,等候义军的一声令下。第二清晨,山谷被稀薄的雾气笼罩,东边山脊上的太阳像个咸鸭蛋,
三百山民听候召唤来到木棚前。
周光早上就着山泉水吃了几口干粑粑,坐在棚子里酝酿了好半天。
毛三走进来拱手:“堂主,人都到齐了,一个三百一十二个汉子。”
周光摆动长衫走出去,所有山民的目光刺透迷雾,落到他身上。
他张开双臂,面对东边半空像长了一圈毛的太阳,“圣(火)昭昭,圣光耀耀,除恶扬善,唯光明故。我们都是圣教的弟子,当友爱亲如兄弟,谁在欺凌燕子沟的兄弟们,告诉我!”传教十年,他对鼓动人心这一手轻车熟路。
“是山贼!”山民的鼓足肺气大喊。
“是谁盘剥我们的粮食,让我们饿死在寒冬!”
“是山贼!”
“谁也不能欺压我们,因为我们是圣教弟子。血债要用血来还,该是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圣教永远站在你们的背后,圣教弟子,挺起你们铁的脊梁,我们永不会甘心被人践踏。”
“出击,出击,出击!”周光连续三次挥舞手臂,脸上如金刚忿怒之相。
站在一边的毛三也禁不住心血沸腾。他也是山民,深知这些年山民被欺凌之苦。
郑晟躲在木棚里,毛大陪在他身边,一切如他所愿,仇恨压制住了恐惧,“看见了吗,山民们觉醒了,罗霄山里要换主人了。”
“这些都是香主的恩赐,”毛大深深的行礼,“香主是真心为山民好。”他们这些常年陪在郑晟身边的人,深刻感受到郑晟对山民没有鄙夷之心。他是真的对弥勒教教众和山民如一体。
对于带有二十一世纪平等思想的郑晟,做这一切理所当然。第四等人欺辱第五等人?他还有什么理由领着南人去干翻压在头顶的色目人和蒙古人。
“不,我只是火引子,他们丢失的东西,必须要亲手才能夺回来。”郑晟紧握从毛大那里收回的赤刀,“我们也一样,南人在山外与山民的处境一般无二,不掀反压在头顶的大山,我们都直不起来脊梁。”
(昨晚传到草稿箱,没上传,才发现,不好意思啊,这段时间有事,从今天开始恢复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