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暮的老人像是在等他一样,薛晓转动门把的手顿了顿,像个正做坏事却被抓包的孩子,竟觉得有些尴尬。
半晌,薛晓才憋出句:“你怎么没睡?”
“是睡了,年纪上头这骨头难熬,你来了我自然就醒了。”说着,他微微倾身,似是有些吃力,薛晓伸出手想要上前扶住,然而最后却是僵了下又收回了手,薛老爷子似是没看到,问他:“怎这么晚还来?年轻人不要熬夜太晚。”
他拍了拍床边:“过来坐下吧,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薛晓没动。
薛老爷子叹了口气:“你想一直这样和我说话吗?”
薛晓仍是无动于衰,只道:“听说你找我?”
“咳咳——”老爷子吃力地咳了起来,薛晓犹豫了下还是上前给他轻拍了下背,老爷子顺过气来才道:“你性子和你父亲很像。”
薛晓的动作滞了下,随即收了手,不冷不热地说道:“传话的人说你快死了我才过来看下,可我看你好得很,想来薛家不想你活的人也大有人在,真失败!”
“是很失败……这么多年,你还不肯原谅爷爷吗?”
“没有怪过,何来原谅?”
老爷子的脸色有些黯然,“那这么多年你怎么都不肯回家看一眼?”
薛晓撇开眼,说道:“我每天都有回自己家。”他忽然站了起来,冷冷地道:“我也来看过你了,没什么事我走了。”
“薛晓,”老爷子叫住他,薛晓放在门把的手没动,“爷爷真的没多少日子了,薛家到底才是你的家,你的根在那里,爷爷希望你能回来继承薛家……”
薛晓冷笑,说道:“继承?你们薛家人丁兴旺,这继承一事我这卑贱的野种哪有资格,你觉得这种施舍我会稀罕?”
顿了下,他又道:“再说了,即便你再苦苦支撑,毕竟你老了,如今薛家不过空有其表,我为何要去养一帮吸血的废物?”
“你终究姓薛,那些都是你的亲人。”
“咳咳——”许是说了这许久的话,老爷子的精力越发的不济,只是看向薛晓的目光仍带着希冀。
“天下间姓薛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觉得我姓薛就得负责任,那我改掉好了。”
“你如何改也无法改变你骨子里流的是薛家血脉的事实。”
“那也是流的我父母的骨血,与他们何干?”薛晓一点都不想再和他继续说下去,“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薛晓……”
可是这次,薛晓走得头也不回。
老人只觉心头忽然呼吸窒住,伸出的手终是无力垂下。
……
薛晓走出医院门口时,被夜风一吹,整个人才觉心头压抑着的情绪稍有舒缓,抬眼时就看到不远处,迦罗仍在那里,还是他走时的模样,连姿势都似乎没有变过。
他走过来时,迦罗似有所感地看了过来,这一刻,薛晓心头忽然有丝暖意,也有些感动。
然而他的感动才刚升起,就听得迦罗嚎着嗓子叫道:“哎呦小跟班,你总算出来了,等得哥哥好辛苦啊,求奖励见欧少一次啊。”
边说还边抖了抖脚脚,须臾间,什么感动温暖都不过错觉,心头仍留的那些情绪也给他破得荡然无存。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