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涉远一人孤军奋战中。
虽然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第五涉远大概也不会希望见到楚封瓷——但黑发的茶道师垂下眼睛,温温和和的提议时,大概没人能拒绝他。
于是乐正前辈抱着自家傻弟弟,荆商带着楚封瓷,一路闯出了弯折折的鬼屋。走到传送阵处,才发现传送点被巨石砸塌了半边,已经不能使用了。
“完全损坏状态。”乐正禹用脚粗略翻检了一下传送阵,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荆商,拜托你了。”
拜托我抱着楚楚跑过去吗?好啊,没意见。
荆商一脸正气凛然,内心跃跃欲试。
我一定会跑的很·快·的。:)
“能不能打开短暂的空间跳跃隧道,让我们直接传送到第五附近?”乐正禹皱了皱眉,认真的提议道。
荆商:“……”
“哦。”荆商冷漠脸。
楚封瓷像墨玉一样漂亮的眼睛盯着荆商,像是一只儒慕长辈的幼崽,让荆商冷冷甩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难道要看可爱的徒弟弟希望落空吗?
但作为一具分.身,打开空间跳跃隧道并不是一件易事,此时荆商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我试试。”
楚封瓷此前倒是经过一次人为空间跳跃,便是第五涉远带着他偷.渡去游戏厅那次。
地转天旋、双腿发软。那实在不是什么好回忆,但是楚封瓷对于这种超出正常水平值的力量却十分有兴趣,此时自然更有兴致亲眼看看空间跳跃是什么模样了。
可惜注定他无法如愿了。
脚下尘土四溢,黄沙还未卷上鞋面,人影便被一道黑芒吞噬不见。
眼不见,耳不闻。身边一切归于寂静。只有一只手紧紧牵着楚封瓷,连那些心底莫名的惶恐都驱散不少,身体被撕裂般的错觉也不断淡去。
等脚下落在平地上时,才感觉的到心脏的悸动,仿佛刚才经过了十分惊险的追逐一般。总而言之,楚封瓷有些尴尬的一摸鼻头——
刚刚好像什么也没记住。
一落地,荆商不动声色的松了握紧楚封瓷的手,假装不在意的模样,随意的揣进兜里。实则耳朵都红了,心中激动不已——又摸到徒弟弟的手了,计划通,耶。
这次空间跳跃应该是很成功的,因为荆商抬了抬眉,侧过身背对楚封瓷,淡淡道:“第五涉远就在附近。”
他听见了少年清朗的声音。
黑发茶道师慢条斯理回应了一声:“嗯,谢谢荆前辈。”明明只是简单两句话,却显得尤其的温文有礼。
荆商顿时心痛如刀绞——这样好的孩子,怎么就偏偏和第五涉远那厮扯上干系了。
楚封瓷整理了一下皱起的衣袖,经过一番磋磨,免不得显得很脏污了。偏偏手上的沙尘灰烬轻轻一拍,干净的就像凝脂白玉一样,倒也不觉得邋遢——反正和第五涉远见面,该是对方更不好意思些。
荆商见楚封瓷打理衣物的模样,目光一片慈爱。
不过他实在不愿意主动去见第五涉远,便将身上佩戴的香包取下来递给了楚封瓷。
荆商也不说话,手掌伸到楚封瓷面前张开,露出里面金色缎面缝制的香包。这么贸然一举动,恐怕很容易惊着人,楚封瓷却习惯了荆商面冷心热(?)的模样,倒也接过来了,笑吟吟问:“送我这个做什么?”
乐正禹每到这时候是很眼尖的,看了便牙酸的很。这不就是他眼馋了许久,荆商却连碰也不给碰的驱兽香包么,便瞥了荆商一眼,说道:“好东西,楚楚收着收着,别让他再要回去了。”
荆商淡淡回应着乐正禹嫌弃的目光:“我才没那么小气。”
楚封瓷低头看着仅占了一手,精致无比的香包,正了神色问道:“这是很贵重的东西么?”
“贵重也算不上。”荆商一口否认。“不过效用有些稀奇。那个所谓的‘饕餮兽’,我看着像拿了邪术饲养的腥线虫,签契约的方法恐怕也不正.经。你拿着这个荷包,规避凶兽不成问题。”
——第一驭兽师做出来的驱兽香包,怎么会不贵重。乐正禹抽了抽唇角,倒也没有拆荆商的台,毕竟自己皮糙肉厚,和楚楚这种技术流的茶道师不同,万一哪里疏忽,让楚封瓷受了伤,也不只是这一个香包能弥补的了。
未免楚封瓷拒绝,乐正禹将怀中熟睡的乐正重扔给了荆商,自己搭上楚封瓷肩,笑嘻嘻带着身形瘦弱的茶道师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故作叹息:“你的荆前辈是不能陪你了,毕竟他有一见到第五姓人氏就持续性心情低沉间歇性头晕恶心综合症,所以就让你英俊帅气的乐正前辈保护你吧~”
荆商:“……”
好碍眼。
好想砍掉混蛋乐正的狗·爪·子。
第五涉远其实还是有几分吃力的。
这血条也不知道是什么鬼玩意,越砍越不见少,自己随意捡来的破刀也被磨掉了刃口。光是躲避虽不成问题,但己方还有几个幼弱病残,第五涉远那点莫名其妙的自傲,是绝不允许自己做出抛弃这种没品的事的。
他大概也不知道“绝境”两个字怎么写。
被收走了虚操师立身之本的虚操器,又遇到这种尴尬的危急状况,就算是再理智的人,恐怕心中也会有几分不安和烦躁。
第五涉远却不一样。
他没有恐惧之处。
他自身就是最好的刀刃。
境况似乎越来越难以转圜,第五涉远抬头看着半漂浮在空中的机甲,唇边嗫着极为有兴致的笑。眼中的疯狂和肆意几乎能让一切见到他笑容的人血液都冷下来,踩在倒塌的房梁上,纵身一跃的少年像是起飞的鲲鹏——
他落在了机甲之上,一转身。俯瞰着身下密集的血条,同时开始快速的拆开机甲,粗暴的略过虚操器这一步骤,直接将自己的精神体连接。
那架已经开始拥有初级智能的机甲并没有抵御多久,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第五涉远似乎就已经开始操纵着机甲,一拳泯灭了那些密密麻麻的血条。
他并没有进入驾驶舱,而是站在机甲之上,直接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一击下去,第五涉远反倒是有些疑惑的“嗯?”了一声。
那些血条不断挣扎扭动着,却是向着男人奔去,仿佛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着它们,要回到自己的巢穴才安心一样。
事实上第五涉远确实感觉到有人朝着这边来,但无论来得是谁都不在他关心范围内,此刻倒有心情抽出目光来看一看了。
这么一看,第五差点从机甲上跌下来。那个黑发少年,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万分熟悉在意的那一个——
再看见乐正前辈,他更是心中恼怒,正想责备前辈怎么将楚楚带来这种危险的地方时,却心惊于楚封瓷的目光。
那是非常漂亮的一双眼睛。
眸中似乎含着笑意,像是拂过江河的清风,带着无限的湿润和凉意。而那双眼睛正牢牢的盯着自己,映照出来的是全然陌生的模样。
他看见我了。
第五涉远心中莫名冒出这么一句话。
楚封瓷重见光明了。这绝对是第五涉远这几年来,听见的最好的消息。好到让他忍不住扯开唇角,露出自己最不屑的蠢兮兮的傻笑。
但就算高兴成这样,第五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他的眼底还映着被自己刻意忽略的黑红色。
是那件黑红色的长裙。
第五涉远穿着长裙,带着假发,化着妆容,看见了复明的楚封瓷。
→这个概念让第五涉远全身精神一振,许久不曾开动的脑子也高速运转了起来。
乐正前辈向来不是细心的人,又没有刻意观察,怎么也不会将“第五涉远”与一个陌生的女孩牵扯起来。
而楚楚更是从未见过自己的相貌,是男是女又有何分别?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楚封瓷看见自己穿女装的样子!
→这就是第五涉远坚定的信念了。
想通这一点,第五涉远毫不犹豫转身就走——那速度说是走未免太委屈了,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至于自己所保护的那个小女孩以及粗壮的大汉两兄弟?
乐正前辈虽然弱鸡,但还不至于护不住几个普通人。
血燕团长的身体被当做抵御外敌的巢穴,他的表情震惊,一只单落落的眼睛睁得极大,像是要脱眶而出,渗出血液,万分怨毒的嘶吼道:“你们快去,吃了他们啊——!!吃了他们!!”
就连扬文姬,觉得身体中血条不安抽动,万分痛苦的同时,也禁不住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乐正禹的关注点却不在那个嘶吼的怪物身上,他带着楚封瓷走近了,对着那个身着黑红长裙的“少女”,虽然满心的同情和心疼,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道:“美丽的少女啊,你要去往何方?”
第五涉远:“……”看都不看,只想逃跑。
第五涉远不过几秒,已经掠出很长一段距离。明明人影都被抛在了身后,却还是清晰听见了楚封瓷叫他的声音。
“第五。”
恍如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