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皇后娘娘此言一出,一众诰命夫人都有一种风好大,我没听清的感觉。直到周皇后字正腔圆的又重复了一遍,仍有好些夫人揉了揉自已耳朵,怀疑是不是自已听错了话。
就是那听清了的,也完全被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先前皇后说要请她们帮忙时,她们还以为这所谓的“帮忙”就是让她们回去好生劝劝自家老爷,别再赌气装病赶紧早日上朝什么的,完全没想到这皇后娘娘直接就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来了。不但自个后宫干政、坐镇朝堂,还想把她们这些后宅的管家女人们也给拖进来,这可太……
一时之间,她们也不知是该说这皇后娘娘太过异想天开,不守祖宗规矩,还是该说她太高看她们了。
片刻的默然过后,终于有一位夫人开口道:“皇后娘娘,请恕臣妇斗胆,您这想法恐是有些大大的不妥!”
采薇看着她,不但不恼,反而笑道:“不知有何不妥之处?”
“这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们保家卫国、临朝理政,女人们的要务则是相夫教子、打理内宅,各有各的本分,若乱其位让女人来干这男人干的活儿,实在是有违这朝廷规矩和世俗礼法啊,娘娘!”
采薇笑看着她道:“若依夫人这话里的意思,我家陛下命我这个女人临朝理政,就是头一个不守规矩礼法的人喽?”
那夫人立刻不吭声了,她平日里可没少听自家老爷抱怨当今这位皇帝陛下有多喜欢胡作非为,视规矩礼法为无物。虽然皇帝陛下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是她一个后宅妇人又哪敢当着皇后的面抱怨出来,只能低着脑袋在心里头腹诽,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皇上是个喜欢乱来的,这娶的皇后娘娘也是个不守规矩的。
采薇两道雪亮的目光在她们面上一一扫过,“所谓的规矩礼法还不都是人定的,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如今战乱四起,国难当头,自当人人为国尽已之力,男子们为了保家卫国纷纷上阵杀敌,留下一大摊子家国之事无人料理,这个时候咱们女人们不顶上,还能指望谁来替他们分忧,一同撑起咱们的家国天下?你们到民间去看看,多少原是男子干的活如今全都是女人在做,耕田种地、架桥铺路、建房修屋,甚至打造兵器……”
“就连陛下,他明知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却仍然将一应朝堂政事托付于我,为的是什么?为的只是不遵祖训、不守礼法吗?他为的是能让我替他分忧,因为他要一心领兵出征,只有我在后头替他守着这半壁江山,他才能安心的在前方征战沙场!”
“那么诸位夫人呢?当你们的夫君卧病在床,心忧国事却又无能为力时,你们又该如何替他们分忧,只是守在床前替他们端药倒水吗?在夫君最需要的地方替他分忧解难,亲身为儿女作则,这才是真正的相夫教子!”
她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有几位夫人下意识的便在心里头想道:“难不成要和娘娘您一样,也把夫君所司的公务给接过来,这才是替夫君分忧?可这自家老爷能答应吗?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像今上那样喜欢让女人在这上头替他分忧的!”
只是这话她们却不便说出来,只得一个个的自谦道:“娘娘言之有理,只是我们都是些后宅妇人,每日料理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务琐事,于这朝堂政事我们是一窍不通,完全就是两眼一摸黑,就算娘娘把我们找来,只怕也帮不上您什么……”
采薇笑道:“瞧你们这话说得,也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吧?本宫之所以请诸位来共商国事,那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实这国事同家事也没什么区别,咱们管理后宅时的人事任免、钱粮出入、赏罚惩处,安排宅邸修缮,布置上夜的人手,同亲友世交们往来走动……,这桩桩件件,差不多是一个人就把吏、户、刑、工、兵、礼——这六部的活儿全都给干了!倒比那些官老爷们还要能干呢!”
“正所谓‘齐家’方能‘治国’,诸位夫人能将后宅中各项事体料理的清清爽爽,想来于这国事上纵然初时有些生涩,大不了向你们家老爷请教一二,用不了多久就能处理的得心应手。再说了,咱们又不是一摊子事只丢给一人去料理,而是组成一个议事阁,每一件事项大家伙儿一道来商讨,这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咱们这么多人,群策群力,还愁料理不了这些国事。”
“俗话说得好,‘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地是女人在种,钱是女人在挣,占七成的国计民生均由女人劳作所得,还有好些女子像男人一样披甲上阵,领军杀敌、浴血奋战,且战无不胜,杀得敌军望风而逃呢。同是女子,咱们不能上马杀敌,可是在这治国理政上也未必就不如男人?男人们不是总说咱们‘头发长见识短吗’,咱们不妨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的见识能耐,半点也不比他们差!”
这激将法一出,众人中有那几个素日要强的夫人奶奶顿时觉得皇后娘娘这话说得极合她们心意,“谁说女子不如男”?忍不住面露赞同之色,微微点起头来,可是更多的人仍是有些畏首畏尾。
采薇便笑笑道:“其实咱们不过是为了替夫君分忧,这才将原是他们的活儿接到了自已手上,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等到他们病好了能重返朝堂,咱们自然也就功成身退了。可若是夫人们实在觉得自已不能胜任、或是不想来助本宫一臂之力,那本宫就只好颁下招贤榜,到民间去另请高人了,都说高手在民间,想我大秦人杰地灵,不知有多少高人逸士隐于市井乡野,若我求贤若渴,诚意相邀、虚位以待,想来总能请来些得用之人。”
冷汗再度漫上了众位夫人的背心,皇后娘娘这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威胁她们,若是她们不替自家老爷来理事,皇后就要免了老爷的官位另换他人来做。
她们正在为难,就见皇后又笑眯眯地道:“诸位也不必现下就给我一个答复,既然是替夫分忧,自然也是要回去问一下你们家老爷的意思的,等你们回去商量完了,若是有意来助我的,明儿一早进宫便是,我在勤政殿等着你们。”
等送走了这些夫人小姐,邹晴看着她们的背影恍然道:“原来你喊这些女眷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采薇摊手,“既然在那些大臣眼里只把本宫看成是个脂粉堆里的头儿,后宅里的领袖,本宫指使不动他们这帮男人,就只好先管一管他们家中的女人喽。再说了,这些男大臣,再是能干,也不会替我们说话。要想制定些能给咱们女人撑腰的条款出来,还是得要靠咱们女人自已。他们这一撂挑子,倒正好省了我的事儿呢!”
“那那些各家小姐呢,你命她们进宫,又安排她们去看宫人演的《侠女传》,又是何用意?”邹晴嘟囔道:“你什么时候命宫人把我刚写的《侠女传》给排成个活人话本了,我怎么不知道?”
采薇笑道:“三天前命人偷偷排的,给你一个惊喜嘛!这不用给它配上唱词咿咿呀呀地唱出来,只用念白,排起来极快,看起来也省时。我让她们来看,除了替你的新作捧场外,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她们也拉过来替你分个忧、帮把手什么的?”
这些官家小姐大多都是读书识字的,就算先前看得都是些女书……,邹晴想起来方才那些小姐们看《侠女传》时一个个双眼放光、如饥似渴的神情,顿时觉得若是多给她们看些《侠女传》之类的小说话本,不愁把她们拉不过来,等她们看得多了,只怕还想自已动笔写呢!
想明白了采薇的用意,邹晴不由感概道:“阿薇,你真是越来越坏了!我突然好同情那些‘卧病在床’的大臣们,你这一手玩得简直是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添儿’嘛!”
到了第二天早上,除了少数几位夫人外,大多数官员的太太们全都准点儿到了勤政殿外。采薇对她们温言勉励了一番,又命太医院给他们每家派出一位医士,去替众位夫人精心照顾其夫,好免了她们的后顾之忧。
勤政殿里头,采薇看着底下三十余位诰命夫人,言笑晏晏地道:“诸位既来助我理政,虽是替你们的夫君分忧,可更是替我大秦分忧,这一应官职俸禄,自然不能薄待了诸位。”
众人想不到皇后竟还真打算给她们个官儿当当,若无名份,确实做起事儿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就算皇后一纸诏令下去,硬是让女人们也能身穿官袍、头顶乌纱,可朝廷眼下应该也没什么多余的空缺给她们了吧?
采薇成竹在胸地道:“昔年我大秦高宗皇帝为了减轻压在其身上繁重的朝政,也是为了能更公平民主的料理政务,曾创立了议事阁,由朝臣中选出数十位议事大臣来,一应朝堂大事先由议事大臣们议出个章程来再呈到御前最后裁定。”
“如今咱们也仿效先祖,重行再设立这议事阁,诸位就是本宫的议事大臣,那时候是将之称为阁臣或是阁老,到了咱们这里,不如——”
她略想了一想,展眉一笑,“都说‘男主外,女主内’,咱们女人又总是被称为‘内人’,既然如今是咱们一群内人在组这议事阁,不如,往后就叫‘内阁’好了,诸位便称内阁夫人,俸禄同当年的阁老们一般看齐,如何?”
在后世涌现的所有关于女权的史书中,如《缀珍录:十八世纪及其前后的大秦妇女》、《女人的天空》、《平等的开始》、《女人的一个世纪》等都对元嘉三年,当时的皇后周采薇创设女性参政议政的“内阁”这一段儿大书特书,称其为女权兴起的起点,为之后大秦帝国蓬勃发展的男女平权运动奠定了良好的基石。
甚至在大秦官修的史书与民间史家的著作中,也给予其极高的评价,认为内阁制是大秦民主制的开端与起点,从此揭开了大秦走上国富民强、称雄四海的新纪元。
而国外诸多史学家更是一致公认:“当女人的力量在这片国土开始觉醒,她们引领的民主的萌芽渐渐落地生根,是这个国家在未来几百年的时间里一居高居世界第一强国,无论在综合国力、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艺术、国民素质等方面都遥遥领先的决定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