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河县城南十里亭,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在马车前驻足观望。
突然,她眼睛一亮,脸上漾起笑意,扭头跟身后的男子了什么。那男子点点头,女孩脸上的笑意便盛放开来。扭过头又再次看了看前方,奔到马车边对车厢里喊道:“来了,来了,夫人,少爷回来了!”
车厢帘子被猛然掀开,露出一张和魏衡有几分神似的脸,热切的目光朝车外投射出来。
丫鬟赶紧接住妇人伸出的手,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
妇人脸色满是欢喜与期盼,两只眼睛紧紧锁住对面驶过来的马车。
马车刚停下,一个年轻男子从车上跳下来,奔向那妇人,正是魏衡。
“母亲!”很难看到魏衡有如此跳脱活泼的时候。
魏衡的母亲魏夫人杨氏一把攥住他的双手,拉着他左看右看,眼圈微红,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意,道:“好,好,好,回来就好,瘦了,也黑了。”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落下来。
岳青本来没打算下车,稳稳当当窝在车里打盹儿,却突然听见柴老头的声音在她耳边吼道:“死丫头,还不赶紧下车!”吓得她一个激灵,四周看了看,柴老头却并不在车上。
老家伙,竟然为这芝麻点儿大的事情用传音术。岳青忿忿地想着,磨磨蹭蹭地下了车。
正拉着儿子嘘寒问暖的杨氏,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魏衡身后的车上下来一位姑娘,眼睛骤然一亮,身子往外侧挪了寸许,望着岳青满脸欣喜地问:“这位姑娘是?”
魏衡闻言,转身看向岳青,有些诧异岳青竟然下车来了。一边是自己心仪的女子,一边是自己的母亲,竟突然羞涩起来,眼神飘向边,结结巴巴地回道:“这,这,这位是岳,岳姑娘。”
他还是第一次称呼岳青为“岳姑娘”,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看着女装的岳青向他款款走来,曾经相识相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杨氏人精一样的妙人儿,立即秒懂儿子的难为情。想必这位就是让他儿子抛下一切追到遥远的西凉去的那位。立刻撒开魏衡的手,将他往边上一把拉,冲上去紧紧握住岳青的手,满脸堆笑关切地问道:“哎呀,岳姑娘,远道而来,这一路可累着了吧?”
突如其来的热情令岳青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僵着脸尽力维持着一副得体的微笑道:“还好。”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魏衡求助。
杨氏紧紧拉着岳青不撒手,上下打量,细细端详。这可是他儿子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儿,当母亲的怎么能不好好考量考量。再者,人家姑娘大老远跟着她儿子回家,明这事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自家儿子自己知道,魏衡从就是个知礼得体的孩子,对待女子从来都是谨守礼数,从不逾矩。如今竟不顾礼数与这姑娘同乘一车,足见他这儿子对这姑娘的情意深重。
她若是不好好招呼着,这到手的儿媳妇若是跑了,她儿子又得丢了。
岳青一面应付着杨氏的热情寒暄,一面向魏衡求助。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打架从来不怵什么高手都能应付的她,竟然被杨氏缠得束手无策。
杨氏却觉得这姑娘腼腆得可爱。
“母亲,先回家吧。”魏衡替岳青解围。
“哦,哦,好,好。瞧我,这一路辛苦了,赶紧让岳姑娘到家休息。”杨氏忙不迭地连连称是,手上却舍不得松开。
“娘。”魏衡急了。
杨氏满脸笑容,拉着岳青的手不放,对魏衡:“你看我跟岳姑娘特别投缘,不如就让她坐我的车回去吧,我们好聊聊家常。”
岳青一脸僵硬的假笑快要挂不住了,内心哀嚎:我这位夫人,您要拉家常跟你儿子拉去啊,跟我有什么好聊的……
“可是……”魏衡想替岳青解围,却被自己老娘给无视了,只好眼睁睁看着岳青被他娘拖上了车。
一路上,没了魏衡的保驾护航,岳青胆战心惊地应付着魏夫饶连番盘问,还要承受来自丫鬟荳萫的扫描透视。
好不容易熬到魏府,下了车,在李莞的搀扶下跨进魏衡家大门,岳青的日子才真正开始呢。
魏衡的父亲不过是个的知县,又素来廉洁贤德,家中并不阔绰。私宅不大,庭院巧而别致,从院宅和房间的布置看得出来魏衡的母亲杨氏是位十分讲究的夫人。
此时已近黄昏,魏府早准备好了家宴,只等他们到家,立即开席。
魏衡的父母先前并不知道岳青和柴老头等人要来,不过幸好二老对于魏衡离家两年之后的首次回家十分期待和欢喜,准备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即使多几个人,也是够的。
真正坐上桌的,也不过是魏衡的父母、柴老头、魏衡和岳青五个人罢了。
开席前,魏衡向父母郑重介绍了柴老头和岳青。“父亲,母亲,这位是柴老先生。这位是岳青姑娘。”
魏衡的父亲魏晋是个严肃方正、不苟言笑的中年人,虽穿着便服,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庄严,即使是面对两年未见的亲儿子,神色也是极稳重板正的。
魏晋与柴老头互相见了礼,又受了岳青的礼。
柴老头早不是当初衣衫褴褛的破落打扮,为了爱徒岳青的终生幸福,他特意吩咐李莞给他置办了一身新行头,又刮了胡子,将头发梳洗规整。
想当年,年轻的他是何等的光风霁月,虽已步入晚年,又长期不修边幅,但年轻时候的架子还是睹住的,如今这么一收拾,看起来竟有些贵气,使得魏衡父母不敢慢怠。
“不知柴老先生和岳姑娘是……”魏衡的父亲魏晋要摆出一家之主的样子,招呼待客应酬之事自然由母亲杨氏来做。
“正是家师。”岳青立即回答。
听是岳青的老师,魏衡的父亲魏晋似乎找到了可以一谈的话题。“哦?不知岳姑娘师从柴老先生修习什么?”魏晋本意是想借此引起话题,好与柴老头探讨一下诗赋文章,避免场面太过冷清。没想到接下来岳青的回答却让魏府的人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