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敬有点戏谑地看着一脸喜色、等待着自己赏赐的刘远,嘴角不由出现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赫然是官场上修炼难度最高“皮笑肉不笑”的境界。
“以你的才华,黄金、美婢、商铺大宅、古玩名器这些”崔敬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口水快要流出来的刘远一眼,继续说道:“给你都不适合,那是对你才情的侮辱。”
什么?侮辱?
刘远一下子楞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而崔敬继续说:“这样吧,本官特许你为本官牵马。”
“刘远,还不快点行礼?我三叔贵为工部尚书,官居正三品,深得皇上器重,现在允许你帮他牵马,这对你可是极大的爱护,不知多少人做梦也梦不着呢。”
那老小子还是尚书?
不过想想这也不奇怪,以清河崔氏的实力,崔敬还是崔氏的第三号人物,在九品中正制的扶持下,世家大族进入官场或得提升的机会很大,他做到一部之尚书也不足为奇。
在古代,马车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能赶车的车夫相当于现代的司机,不是信得过的心腹手下,就是自己养的老忠奴,这可是一个很光荣的职业,给皇帝牵马之人,还会专业设立一个驸马都官职呢。(御马总监,知道为什么皇帝女婿叫驸马了吧,帮皇帝牵马,够亲近了吧)
能为比自己地位或德高望重的人牵马,那是莫大的荣誉。
现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让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商人牵马,对小商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以后就是茶余饭后吹嘘时,跟别人或同行说自己给尚书大人牵过马,绝对是一件让人惊艳的事情。
特别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人,这绝对是一件极为风光的之事。
崔敬此言一出,别的不说,就是扬州的赵司马,都眼露羡慕之意。
“谢~~谢崔尚书。”刘远心里郁闷得想吐血,可是表面还是装着一幅感激涕零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说。
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让别人说自己不识抬举吧,拂了尚书大人的脸面,谁知有什么后果,什么牵马,真是赏的话,留下一幅墨宝挂在正堂之中炫耀也好啊。
刘远欲哭无泪,刚刚走了二个多时辰的路,现在又要牵马,这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吗?
“小雄,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游玩的?”崔敬不理刘远,扭头对崔刺史问道。
“回三叔的话,集市算这里最为热闹,但说到风景最佳之处,非瘦西湖莫属,哪儿的风景还算别致,风光秀丽、碧波荡漾、鸟语花香,还有很多文人才子在哪里吟诗作文,很是热闹。”崔刺史恭敬地说。
崔敬大手一挥:“那就瘦西湖吧,嗯,那个叫什么,对了,那逍遥椅刚才我不小心弄花了,小雄。”
“小侄在。”崔刺史恭恭敬敬地应道。
“这张逍遥椅就搬回你哪里,按工价赔偿刘掌柜一张,以免说我们崔氏以势欺人。”崔敬不紧不慢地说。
“是,三叔。”崔刺史忙应了一声,扭头对刘远说:“刘掌柜,这逍遥椅造价几何?”
“不敢不敢,现在看来那逍遥椅并没损坏之处,哪敢要什么赔偿。”
崔刺史看出,什么损坏弄花不过是自家三叔的一个说词,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他看上这个别致的家具,想据己为有,从他一坐就坐了二个多时辰就可以看得出了。
老实说,这种特别的家具,崔刺史一看到也心庠庠的,要不是崔敬先入为主,他一早就想坐上去试试了。
“让你说你就说,不要让人以为我崔氏欺负你。”崔刺史面色一寒,那官威一下子就“霸气外露”了。
“这…….”
最后,在崔刺史的坚持下,唐朝第一张、也是刘远让大匠精心打造的逍遥椅,就很公允地让刺史大人以三十买走。
不是三十两,而是三十文钱。
看到那张逍遥椅被下人抬了回去,崔刺史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两人说:“好了,时辰不早,我们动身吧。”
尚书大人一开腔,很快,一辆在马车上龙飞风舞写着一个“崔”字的豪华马车在刘远面前停下,崔敬在崔刺史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挂上了珠帘,刘远还在楞着,猛地被人拉到一边,还没开得及出声,一条缰绳就塞到了他手里。
“拿稳,记得,风光好的时候走慢一些,环境不好则要走快一点,不要松开缰绳,别让尚书大人受惊了。”原来那个赶车的车夫拉着刘远说。
“这个~~~明白了。”刘远接过缰绳,无可奈何地说。
两个两间店,一是开业,一张开张,看着日进斗金不知多好,自己偏偏被套这里牵马,看着那一脸笑逐颜开的崔刺史,刘远真的想哭了。
“那你快点出发吧。”那车夫有点不乐意地看着刘远,一些细点要点也不提点刘远,径直走开了,就剩下刘远一个人在哪里。
幸好,还有对自己不错的崔刺史,可刘远刚扭头想找崔刺史时,刚看到崔刺史还有赵司马钻进了两乘青轿之中。
晕死,忘了他们是官老爷,可以坐轿子的。
“还楞着干什么,快牵马,莫让我家主人等急了。”刘远还在发呆,一个豪奴走到刘远面前,毫不客气地催促道。
“是,是,是,马上走。”刘远心里一万个“草尼玛”奔过,不过看到人家一脸面色不善的样子,还是一边喑骂这些家奴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一边连忙应着。
“咝~~”步子一迈,刘远不同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两只脚又酸又软,好像灌了铅一样,抬起来都费力,而屁股也一点火辣辣的痛,别说去游瘦西湖了,就是走路都费劲极了。
给点金银古玩、美女田宅这些多好啊,什么侮辱我,如果这些是侮辱的话,那狠狠地侮辱我吧,什么牵马的,别人稀罕,我可一点儿也不稀罕。
刘远强忍住酸痛,慢慢往前走,听到后面笑语阵阵,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看到坐着官轿的崔刺史让人把桥子抬近马车,一叔一侄不知说些什么,引得崔敬不时大笑几声,看样子心情不错。
做大官的确不错,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要做什么事,一声令下马上有人替他操办,别人的命运,就在他的一念之差中。
“看,崔家的马车,不知什么大人物呢?”
“那不是我们扬州摧刺史的官轿吗?那马车中的来头有定不小,没看到刺史大人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吗?”
“刺史大人也是出自清河崔氏,估计是他的本家吧。”
“那~~~那不是金玉世家的刘掌柜吗?他给大人物牵马?这人的地位还在刺史大人之上,天啊,他走运啊。”
“对啊,这下他威风了,听说那些官老爷都喜欢吟诗作对,刘掌柜又是文曲星下凡,要是没猜错的话,肯定作的诗得到那位大人物的赞赏,特许他牵马的。”
“听说上次在奴市很有名气的马三眼想给苏老先生牵马,增加一点好名声,出到纹银百两苏老先生还是严词拒绝。”
“我呸,一个贩卖奴隶的下三滥,竟然还想给苏老牵马,就他?提鞋都不配。”
“你们不知道吧,刚才我无意中听到了,马车坐着的,是尚书大人”
“天啊…….”
一路上路人不时指指点点,都是妨忌刘远的,其中有不少士子还小声暗骂刘远只是小小的商人,拍马溜须之辈,根本配给大人物牵马云云。
看到别人妨忌眼红,刘远的心情好了不少,感觉到这牵马好像也没有想像中那么一无是处,好像还能捞上那么一点名气,特别看到金玉斋那张胖子眼晴红得像兔子一眼,心里升起那么一丝得意。
好像那腿也不那么沉了。
不过,很快刘远心里那么一丝得意被现实打败得无影无踪:
“那小山风景倒是别致,我们上去看看。”
“哪边的凉亭不错,我们去哪看一看。”
“哦,那边有很多名人题的诗?这个一定要看看看。”
“西北角哪里好像有文人聚会,看起来挺热闹的,走吧。”
“这里倒时不错,可惜有点闷热,我们到别处转转。”
………
崔敬的游兴很浓,一到了瘦西湖,这个要看,那个要转,就是听到有琴瑟之声,也要凑上去看一下热闹。
他坐在豪华舒适的马车之上,壶中有美酒、案几有佳肴、身边有美婢细心侍候,快活到不得了,可刘远就惨了。
指哪去哪,走到后面,好像那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那个崔刺史,好像去哪里,无论去到哪个景点,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刻钟,让刘远可以休息的念头落空,最令刘远无言的是,那崔家的叔侄好像忘记有他的存在一样,别说差人送饭递水什么的,就是问候也没一句。
本以为这些文人到了风景好的地方,会诗兴大发,吟几首诗什么的,刘远一早就准备好了几首,不对,是剽窃了几首上乘的诗句,到时大声唱出,崔敬或会邀请自己坐上马车,来个相见恨晚什么的,一边品酒一边研究文学什么的,这样自己可以乘机逃脱这劳役之苦,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崔家叔侄好像一直都没有吟诗什么的兴致。
郁闷得让人无言。
崔敬坐在马车上,看着刘远一步一步艰难地迈着步子,心里有说不出的解气,对他来说,这些只是开胃菜,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呢。
这一次,不把刘远弄个生不如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对不起自己大半个月奔波劳碌了,一个小小的商人,竟然不知死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无知,“吃完”后还敢若无其事走开,还让自己女儿倒贴?真是不知死活,看他身边左拥右抱的,过得很逍遥自在吧。
不知死活的家伙,不知道欺负梦瑶就是欺负自己,欺负自己就是欺负整个清河崔氏,得罪清河崔氏那就相当于得罪整个士族吗?
这是李氏的天下,更是士族的天下,李氏,不也是士族晋升皇族的吗?
就在崔敬一肚子坏水开始运转的时候,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一下,抬眼望去,只见刘远弯下腰,好像是鞋子掉了,正在整理呢。
突然,崔敬眼前一亮:就在刘远弯腰之时,那块原本属于崔梦瑶定情信物的玉佩从衣服里滑落出来,悬在半空,崔敬的眼神极好,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现在还戴着女儿玉佩。
就在一瞬间,崔敬一下子心软了,决定再给刘远一个机会。
女儿这般维护他,不但把最重要的玉佩送给他,每个月的月钱都不舍得用,托人送给他,把委屈往肚子里咽,很明显,女儿梦瑶对他极为钟情,如查她知道,自己这样对他,父女之间的感情会不会就此冲淡呢?
除去身世,其实刘远这小子,还是挺优秀的,心思一变,崔敬又想起刘远的优点来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