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澹台彦赫黯然离去,单璃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今年已是十九岁了,婚姻大事迫在眉睫,族中不少长老都关注着,隔三差五地施压,让她烦不胜烦,若不是自身天赋不凡,血统高贵,且对于洛族来讲,太过重要,长老们早就会为了洛家利益,逼她与别族联姻,断不会如此妥协。
而今无论是族里族外的年轻人日夜追捧,还是长辈元老们处处叨扰,都让单璃无法静心练功,索性便寻了由头,离开洛家,到梁国登州之地去寻找血参,留个清静。
“小姐,你是不是还在为亲事烦扰?”钟慧鼓足勇气,上前轻声问道,在她看来,能让贵为天之骄子、家族神女的单璃忧愁挂心的,唯有这一件事了。
单璃寒眸一顿,却并未反驳。
似她这般清心寡欲之人,对于男女之事,根本无愿。
可人生于世,身不由己,眼下族里虽然还没有实质动作,保不齐将来就会步步紧随,逼她就范,如不想如此,唯有苦练武功绝学,踏入前人未有之高度,才能不受制于人。
“小姐,切莫忧心。你这般优秀的人,上天定会宠惜,指不定此次梁国之行,你就能遇上真命天子呢”,望着单璃紧锁的眉心,钟慧也忘记了害怕,言语不忌讳地宽慰道。
单璃闻言,冷冽地瞥了一眼钟慧,直把小姑娘吓得一个激灵,后退几步,站在一旁,低首不语。
良久不见动静,钟慧抬起头,有些怯怯地望向主子,却发现单璃并没有生气,此刻她正双眸怔怔,兀自出神。
真命天子,呵,真是可笑,类我这般修行日甚,冷淡寡情之人,一生若不青灯佛卷,参禅悟理,便是孤芳自赏,拂袖天下,怎会有人能合我之琴瑟,解我之心语。
况且我也不需要!
单璃冷冷一笑,风吹额发,面纱轻动,不自主地握紧手中幽蓝名剑。
这样的女子,水中月,镜中花,是是非非不问,恩恩怨怨不论,永远不能触及心底的真实,宛若心口朱砂,眉间清泪,喜悲不及,宠辱不惊。
因为她知道百只鸿雁,追不上逝去的流霞,千只彩蝶,抵不过严霜的拷打,何必在意留恋?
任阴晴圆缺,云断花飞,亦生死绚烂,无怨无悔。
她是单璃,且永远都只是单璃。
........................................
冀州,咸光郡,巴邑县。
此时天色已晚,借着四周火把的光芒,萧暄再次望了望宽敞奢华的县令居所,瞧着那隐匿在暗处的模糊轮廓,即使他在永京城中见惯了王侯贵戚的豪宅,也忍不住得摇摇头。
“逾制,逾制啊!”一声暗叹,心下愤恨,一个小小的县令,即便管辖着郡府首县,住在这样规模的府邸中,也绝对是逾制。单单凭此大不敬之罪,就可以摘掉他的乌纱,甚至项上人头。
只不过如今朝廷*,臣子们大多骄奢淫逸,没有谁会将礼仪制度、典法规矩放在心上罢了。
这巴邑县令周钱为了自己住的舒坦,便不知投入了多少物力财力来修建宅子,搜刮的民脂民膏,不知几多。
许是亏心事做得太多,夜不能寐,这周钱的府邸还有一个特色,就是防卫甚严。在那高高的院墙之外,环绕一圈,每间隔几十米,便是设有衙役昼夜巡逻。再往院里寻去,又有数十名家丁差役举着火把来回执勤,护着中心的主房。
围着四周转了转,探清底细后,萧暄眯了眯眼,一切已是了然于胸,“啧啧,这防卫可真是森严。哼,县令不过七品之官,就摆这样的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公侯呢!”
萧暄一面观察着院子的分布格局,一面不屑地小声嘀咕。随后她来到一处葱郁的树荫下,心中静静默念几下,估摸着到了守卫交替的空当,用上轻功,脚下生风,猛然一踏地面,身形化为一道黑影,闪电般飙射进府邸内。
一连番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沓,敏如鹰隼。
淡漠地扫了眼处地,萧暄辨清方向后,躲过一拨又一拨的巡逻队伍,身形化为一道影子,穿梭在大小房屋的阴影之中,不一会儿,便快速潜到了县令周钱的卧房外,悄悄闪掠而上,轻轻飘落在屋顶,神不知鬼不觉。
伏在屋顶上,揭开一小截瓦片,向下望去,堂前琉璃灯明亮,渲染着并不昏暗的光芒,萧暄定了定神,暗暗自嘲,自己今夜居然也要做一回梁上君子了。
房间里的人还不少,一个中年男人,并四名女子。
那男子穿团领衫,身材臃肿,胖如圆球,腆着一个硕大的肚子,似是有七个月身子的孕妇,躺在铺了软垫子的木摇椅上,耷拉着两条粗短的腿,一晃一晃地,还够不着地上。脸上留着一小撮胡子,微微一笑,眼睛鼻子,皱成一团,分不清哪是哪,腮帮两片肥肉随着厚唇不停地上下乱颤。
而在他身旁,站着四位花容月貌的少女,正值妙龄,唇红齿白,身材丰腴,凹凸有致的曲线,引人心火。道句实话,这四个女子长得好模样,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只去行院人家串,那一个行院不爱甚。
男人一双贼眼直往身边女子身上瞄,不时地上下游走。
“乖乖,你们这一个个都长得这般貌美如花,叫老爷我先宠幸谁呢?唉,真是不好选啊”,男子粗大的嗓门,因为夹杂着满腔的□□,愈发低哑难闻。
只见他砸吧砸吧嘴,吞了吞口中津液,一双肥大粗糙的咸猪手,一会儿摸摸这边女子的傲然双峰,一会儿又探探那位少女的幽花秘境,斜着眼睛,端的快活。
房上萧暄见此一幕,就是用脚趾头想,也明白那胖男子便是此次目标——恶县令周钱,于是眼底恨意愈深。
且不论现在城中百姓连吃食都顾不上,你一个父母官,不积极筹备钱粮,裁断官司,赈济灾民,巡查安抚,反而在大宅子里纵情声色,风流快活,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萧暄真想即刻跳下去,在周钱那猪脑袋上狠狠踩两脚,把他踹进地下去方罢休,可转念一想,自己此行主要是摸底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免得到时坏了大局,这周钱怕还是有些来头的,不然他既没才学,又无品性,如何能谋上一个郡府首县的县尊之位?如此一琢磨,权衡之下,便又耐着性子守在一旁,看看有无甚蹊跷之处。
却说这周钱早年娶了一个大家闺秀,唤作玉芳,姿容虽然无双,风情未免不足,还有一二分不中他的意。只因这玉芳平日父训既严,母仪又肃,耳不闻淫声,目不睹邪色,所说的话一板一眼。房中套数也只有些中庸之道,不肯标新立异。至于行乐之时不肯叫死叫活,助男子的军威,就唤她心肝命肉,竟象哑妇一般,不肯答应,几次三番,委实让周钱聊不开去,所幸便把她晾在一旁,搜罗了不少美妾。
自古男子寡情义,重*,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这好色的周钱有了权势,便也有了八房姨太太,日日快活,夜夜笙歌。而眼前这四位女子,则是今日旁人孝敬予他。
“哎呦,老爷,你怎的如此心急啊?”
一位女子受不了周钱的毛手毛脚,忙着退了几步,娇嗔道。
那模样,风情万种:金莲窄窄,湘裙微露不胜情;玉笋纤纤,翠袖半笼无限意,星眼浑如点漆,酥胸真似截肪。
看得周钱肚腹处一团烈火,赶将起来,抓起身旁一壶好酒,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愈发燥热。有道是“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有了酒浇火,自是越烧越旺。
这周钱便与几位美娇娘嬉戏玩闹,共赴巫山*。
可怜了房上萧暄,看着这一幕活春宫,气不打一处来。
左右此处得不到什么线索,萧暄飞身而下,摸去了书房。
这周钱不是个读书人,作诗堪比作死,写字全是鬼画符。如此差劲的学问,却为了显摆,把这书房弄得极其光鲜。
萧暄借着月光一瞧,嘴角一撇,对那周钱又看轻了几分。
绕过案头,翻箱倒柜了半个时辰,萧暄终于在一处暗格里,找到几封书信,不及拆开,揣进怀里,又寻视了一阵,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便起身离去。
就在萧暄往回赶的路上,突然听见一些异样响声,四下一看,瞥见一间房,亮着微微烛光,人影晃动,不禁有些奇怪,便伏低身子,查探一二。
原是一间六椽屋子,前半间安一副春台、桌凳,后半间铺着卧房,贴里安一张三面棱花的床,一张金漆桌子上,放一个锡灯台,边厢两个杌子,对床排着四把一字交椅。
此时烛影绰绰,屋后间的桌子四周围着三名官府衙役,他们腰间挂着大刀,正坐下饮酒,吃着夜宵,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张凳子上,结结实实绑着一名女子,嘴巴也堵上了。
萧暄仔细一辨,顿时目瞪口呆,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丁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