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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重逢

作品:谁将剑风吹玉笛|作者:蓝风山|分类:综合其他|更新:2024-02-19 16:47:23|下载:谁将剑风吹玉笛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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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陆羡河这般稳实地怀抱于臂弯,我那心中积蓄多日的不安与仓皇终是渐渐散得无踪无影,遂如此沉沉入梦,便是整整三日之余。

再度醒来之时,周围大片刺目的白已是悉数褪尽,转而替代而来的,是室内整洁有序的木质房梁。

我平躺在温暖舒适的床榻之上,视线里一片光影朦胧,隐约只能瞧见桌边一抹修长的玉白色身影时近时远的,像是一阵飘飘然的清风。

喉咙有些干涩,我双目无神地望着那人所在的方向,下意识地出声唤道:“师父……?”

“醒了?”

这一次茫然若失的低声呼唤,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石沉大海,而是真真切切地,将陆羡河唤回了我的身边。

我眼眶一热,望着他渐渐靠近的白色身影,复又颤声继续重复道:“师父!”

语毕,尚未能说出一句话来,已是哭得泣涕如雨。

那陆羡河弯腰坐在床边,陡然见得此状,不由探手前来轻轻试去我颊边泪珠道:“阿芊,可莫要再哭了,为师在这儿呢。”

他的声音柔和如梦,低低缓缓地响在我的耳畔,仿若琴音奏鸣一般,轻而易举地便勾起了我这两年来压抑已久的沉重悲伤。止不住的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将我的所有意识吞并,唯独剩下那满腔怆然与苦涩始终盘踞在心头,久久不得消散。

陆羡河见我哭得失去了控制,便轻叹着抬手拍抚在我的背上,一时倒也不急着劝说些什么,只是默然在旁静静坐着,眼底思绪亦是百感交集。

就这样持续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我渐渐哭得累了,便浑身乏力地趴伏于他臂弯之间,抽抽噎噎地吸起了鼻子,而陆羡河则颇有些无奈地轻捋着我睡得一头凌乱的发丝,温声说道:“好了,不哭了?”

我应声点了点头,然那一双红肿的泪眼却还是朦朦胧胧的,始终挂了几分辛酸与怅然。

陆羡河垂眸望了一眼我苍白瘦削的面孔,复又转身从桌边端来一碗热气升腾的汤药,缓缓递予我手边道:“我知道你此刻心中定有不少疑虑……你且先把这药趁热喝了,我再同你逐一道来。”

我怔然将那白净光滑的瓷碗接入手中,犹豫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那汤药入口略微清苦,却有几丝微不可察的回甘,想必是掺了几味安稳心神的药材在内,遂一碗饮尽也不至于心悸发热。

而在旁的陆羡河一边凝神将目光汇聚于我身形之间,一边则缓缓开口说道:“昔日沧归山上那一场大火将整间木屋都燃为灰烬,而我那时亦是被卷入火势之中,险些丢失性命……好在我重伤昏迷之时,我那位驻留山下的故友尚未离开浮缘城,遂陡然见得那山上陷入一片火海,便舍身前往相救于我,方才勉力保得我一条性命。”

我听罢微微一顿道:“山下的故友……?师父说的,可是薛临薛先生?”

“正是薛临。”陆羡河点头道。

“那也就是说……”我面露诧异地望向他道,“薛先生老早就知道你其实并未亡故?”

“是。”陆羡河道,“只不过……那场大火将我伤得极重,近一年以来都是处于一种目不能视,腿不能行的糟糕状态,所以薛临一直将我藏身于浮缘城外的小村镇中疗养伤势,同时又为了掩人耳目,对他人亦是始终缄口不提。”

话音未落,我已是骇得手中药碗都在微微发抖,连连望着他的面颊,颤声说道:“那我前些日子遇到薛先生的时候,他……”

“他以为你知道了。”陆羡河摇头叹道,“所以事后向我提起此事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与你分别的时候,竟是还未能向你道个明白。”

难怪那薛临从头到尾都不曾同我问起师父的去向,原来到头来,他早已是将师父偷偷摸摸地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害我还白白替他纠结了好一阵子么!

心中一时也不知是悲是喜,我注视着陆羡河那隔了一层面纱的清俊面孔,复又极为担忧地朝他问道:“那师父何故又是要以纱覆面?莫不是身上的伤还没能好透?”

陆羡河定定地凝向我的面庞,半晌沉默,方才将面上薄纱轻轻揭下,而随之显露而出的,即是自脖颈间细腻皮肤上所蔓延而来的一长道狰狞疤痕。

那疤痕一路朝上,近乎覆盖了他左边白皙如玉的光滑面颊,显然是由灼灼烈火烧伤所致,若是细细一看,还能隐约瞧见几块参差不齐的褐色纹路。

我在旁看得呼吸陡然一滞,不由悲从中来,良久无法出声言语,而陆羡河则是苦苦一笑,又将那面纱缓缓戴上,轻声对我说道:“怕吓着别人了,所以遮一遮。”

我声音哽咽,连忙抬手摁在他腕间,摇头说道:“无事,在我面前就不必这般遮掩了……日后不论你变成个什么样子,你都始终是我师父。”

陆羡河轻轻揉了揉我的脑袋,却也不再提起那伤口一事,反是面色肃然地转移话题道:“且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题外之话……你现在还是先告诉我,你如今弄得这一身伤病又是怎的回事?”

“我……”微微一呆,我不知所措地迎上他的目光,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薛临曾对我说过,你当时是为了救一名暴露身份的段家刺客,方才硬撑着扛下了他沉重一掌。我蓦然得知此事之后,便是料到你之后的日子定不好过,遂连忙向薛临打听了你的去向,匆匆一路赶往北域,方才在半途中与你侥幸相遇……”陆羡河皱眉肃声道,“自那日起,你昏睡了足有三日,而我在探你脉象之时,只觉那昔日掌力带来的余伤倒是为次,反是你这虚弱偏寒的身子不曾好生照料,方才落得此番顽疾盘踞体内,久不得愈。”

我眸色一黯,旋即木然说道:“我……我自己调过药了,可是根本没有什么用。”

“你平日里调药素来迅猛,也不曾仔细斟酌用量不是?”陆羡河无奈问道。

“好像是的……”我苦恼答道,“我终究是太过笨拙,钻研到头来,反而差点害了自己性命。”

“哎,你这孩子,也是实在不让人省心。”陆羡河扶额叹道,“即日起,你往后每天该服用的药量与药材,都由我来替你准备……事到如今,你这副身子已是虚乏至极,不宜再有任何疲劳亏损,所以这些日子,你都得呆在屋中好生休养,切莫要四处奔波走动。”

他说得认真,我亦听得仔细。如今蓦然与这原以为要阴阳两隔的恩师再度相逢,我心中喜悦早已将所有悲戚悉数淹没,遂连连向他点头应允道:“好,师父说什么我都听。”

“嗯。”陆羡河淡淡应了我一声,旋即再度凝向我那一双外圈乌黑的疲乏眼眶,幽幽开口说道,“还有,我现下心中尚有两个重要问题,需要你来如实回答。”

“诶?什么重要问题?”我愕然昂首道。

“第一,如薛临之前所言,你曾一度跟在那段家的黑衣刺客身边,与他形影不离。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令你不惜以性命相护的男子,正是你两年前在沧归山下救过的阿言……对不对?”陆羡河一脸正色道,“你既是有意随他一道前往极北之地的谨耀城中常驻,现下又是为何要独自一人出城南下,四处奔波游走?”

话音未落,我眼中色彩已是陡然一黯。垂眸回想起沐樾言那张冰冷薄情的淡然面孔,心头就像是被人以蛮力划开一层皮般,隐隐作痛。

陆羡河一眼便瞧出我面上异样,微顿片刻,不由连连摆手轻声劝慰我道:“罢了,罢了。你现下若是实在不想说,我也不再多问些什么……待到日后你愿意开口了,再说予我听便是。”

我心下怆然,亦是忍不住渐生悲切,遂仅仅是低头望着手中空落落的药碗,闷声回应他道:“多谢师父……”

“那么……这第二个问题,你总该向我解释明白吧。”陆羡河转过身去,小心谨慎地自桌前捧来一堆物什,缓缓于我面前摊开道,“这些,是方才自阿珏手中无意掉落的白玉碎片,想来约莫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就将它们逐一收拾起来了。”

我凝神望着他掌心已是裂得面目全非的九山玉笛,不由身形微微一震,旋即迅速出声问道:“书珏呢?”

陆羡河扬手指了指那角落里被麻绳绑得稳稳实实,无法动弹的一团人影道:“我已经用银针封实了他的昏睡穴,只要银针未拔,他便暂时不会醒来。”语毕,见我幽幽地松下了一口气,复又再度开口朝我追问道:“阿芊,你快告诉我,这些碎片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心知此时此刻已是再也无法瞒他分毫了,遂干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声对他说道:“师父,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下山之前,曾隐约向你提起的‘九山’一事?”

“记得。”陆羡河点头应道,“你当初就是为了寻找‘九山’才会匆匆地离开沧归山,我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我认真恳切地凝向他的双眼道:“事实上,师父现在手中的这堆零散碎片,便就是我曾一度苦苦追寻的九山玉笛。”

“唔……九山玉笛?”

“嗯……事已至此,我也无意将自己的身份再藏着掖着了……实不相瞒,我和书珏二人,本是来自同一归处的同乡者,如今因着特殊意外方才不慎流落至此。”我垂眼道,“后来书珏一度想要找到回家的正确方法,所以才会终日四处奔波游走,一刻不停地阅览各式不同的书籍……到最后,也是由他率先寻得了能够带人回到归处的奇特方式——那就是,将完整的九山焚烧殆尽。”

“将九山焚烧殆尽?”陆羡河满面诧异地问道。

“是……只不过一开始,书珏并不知道九山为何物,所以才会像是走火入魔一般地放火烧山,甚至连师父你也不肯轻易放过。”我沉痛闭目道,“我不知道他一路以来究竟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只是一直等到他确认了那传说中的九山实体为笛,都不曾放过任何一个阻挠他寻找九山的无辜路人。”

“所以……正如你方才所说的,这九山玉笛自始至终都只有独独一枚,也不确定是否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神乎其神,更不知道如果将它完整焚毁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陆羡河眸中怆然隐隐升起,像是倏然得知了什么不堪入耳的痛心之事一般,他探手颇为疲惫地摁了摁眉心,旋即沉声对我说道,“而阿珏却是轻而易举地为它所惑,然后做出了许多与医者之职背道而驰的残忍之事?”

“……是。”我颤声应答着,心底悲恸与苦楚却是无端油然而生,“书珏一直都固执地认为,只要按照传闻中所说的方式燃尽九山,便能真正如他所愿,立刻回到故乡……加之他这些年以来一颗归心始终似箭,从来不曾变过半分,所以才会酿造他如今这副半疯半癫的焦灼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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