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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愤怒

作品:谁将剑风吹玉笛|作者:蓝风山|分类:综合其他|更新:2024-02-19 16:47:23|下载:谁将剑风吹玉笛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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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缓步踏过了深浅不一的层层积雪,终是于厨房外的小茶间内纷纷站定。

谢难酌倒是没有顾忌什么,上蹿下跳地拉了门窗,生了火炉,复又一人倒了一杯热茶放置于跟前,末了还一边讪笑着,一边提醒我们道:“赶紧的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我和姜云迟应声拉开椅子坐下,就着发烫的茶杯紧紧地握入手心里,以暂缓方才被冻得四肢冰冷的僵硬状态,而沐樾言则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始终缄默不语。

气氛一时尴尬,让人颇有些许不适,遂默然沉寂了一段时间,那姜云迟终究是按捺不住那份焦躁脾气,便忍不住兀自出声说道:“你们都是怎么回事啊?怎的都不肯说话了?”

我心中憋屈与怒火尚未平息,遂仅仅是低下了脑袋,闷声说道:“你们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吓得我这小喽啰完全不敢吭声。”

姜云迟听罢脸都青了,连连探手揪住我臂间衣衫道:“破丫头片子,你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平日也没见你火气这样大,怎么偏偏就要对着太子发现使性子?”

我皱眉反驳道:“我没有在使性子,我只不过见不得旁人欺我瞒我,骗我做出此等有损医德之事!”

“哎你……”

姜云迟半句话未能说完,已是被那静默已久的沐樾言倏然出声打断道:“所以现在闹得殿下要把你赶到观昼城去,你心里满意了吗?”

尚未出口的话语登时哽在喉间,我愕然一眼迎上了他那宛若寒潭的冰冷面孔,良久都不知该如何辩驳。

“我早就说过,不论是生亦或是死,都是我自己的抉择。”沐樾言沉声继续说道,“你不过是个毫不相关的局外人,又是何苦非要在旁说三道四,兀自将罪责强加于太子殿下头上?”

我用力捧着手中茶杯,连带着指节都在显而易见地渐渐发白。半晌无言,强忍心中仿若有千斤重般的压迫之感,继而缓缓出声说道:“是啊,我只是个局外人而已,我说多少话你都听不进去,而你家殿下就算是喘个气你也要上去捧着,所以错都在我头上,是不是?”

姜谢二人在旁听得蓦然一惊,慌忙一人拽了我一只胳膊轻轻拉扯道:“快行了,别说了!”

然而话既出口,便再无从收回,那沐樾言听罢面色陡然一僵,旋即偏过头来,以那仿若锋刃一般的凌厉目光直视我道:“你还不明白么?殿下就算是借你之手,杀死秦泠腹中胎儿,却也自始至终不曾伤你半分,你却又是为何要反过头来指责他的不是?”

“他的确没有伤我半分,可他段止箫既是尊良善医者为师,何故要做出此等有违师命的无情之事?”霍然从椅中站起身来,我毫不退缩地对上他那双冷冽眼眸,语气强硬地说道,“你说他无罪,你何不叫他亲自走入秦泠房中瞧一瞧,女子小产,究竟会流多少鲜血和眼泪?”顿了顿,言语之间骤然堵上些许哀切之意,我声音一涩,继而幽幽说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替她擦身之时沾染的一手温热——那是我亲手夺走的一条性命啊!他段止箫可以就此安枕无忧,可我却是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

沐樾言眸色微微一滞,片刻不语,面上复又染上一层浅薄寒霜:“那你便一人去那观昼城里自怨自艾罢,届时没人能管得了你!”

蓦然被人触及痛处,我眼眶一热,怔然迎上他冷漠寡情的黯淡目光,咬了咬唇,终是断断续续地出声讽刺他道:“那也比不得你这般幸福美满!段家的公主大人年轻又可爱,而你又在太子手下屡屡立功,好公主配好驸马,你们果真是天造一对,地造一双!”

“你……”神色倏然一僵,沐樾言凌然瞪着我的双眼,一时语塞,竟是被噎得无法反驳。

那姜云迟在边上听得声音都颤了,连连扯着我的衣角低声说道:“我的小姑奶奶,快别说了,过会儿连樾言都被你惹毛了!”

谢难酌亦是探手扶着沐樾言的胳膊苦声道:“沐公子!沐兄弟!沐大哥!坐下来喝杯茶,消消火吧!”

不过这沐樾言到底也算是个性格淡薄之人,如今倏然为我此番话语所触怒,倒也仅是冷冷瞥了我那么一眼,便顺着谢难酌的恳求缓缓地坐了下去,像是不屑与我争执一般,探手将那茶杯握于掌中,轻轻地抿了一口,以此平息心中怒火。

而我就显得不那么一样了,虽是有姜云迟一直在旁出言阻拦,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就此罢休,遂自始至终都僵硬固执地站在桌前,死死盯着他的面庞一动不动。

就这样僵持不下地沉寂半晌,正当我试图强压下心中躁动,稍微缓和情绪的时候,却不料那沐樾言一口茶完,倏然将手中空杯不轻不重地磕在桌面之上,复又冷不防地再度出声说道:“……你若是实在受不得此般压迫,大可收好你的东西,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罢。”

该回的地方?

此话初入耳之时我还愣神了好一阵子,片刻反应过来,那心头便已是赫然绞作一团,连呼吸中都在无形裹挟着难以忍受的刺痛。

这些年以来,在这陌生的时空里滞留得久了,便也于无意间渐渐地生出了深厚的感情。喜悦,留恋,不舍,亦或是悲伤,所有的思绪,都仿佛是活的灵魂一般,日夜围绕于我的身边,一刻也不曾离开过——所以事到如今,倒是全然使人忘记了,我原本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

眼圈倏然一红,望向他的神色里无端染上几分悲哀,我固执又倔强地睁大了双眼,努力将心底汹涌澎湃的酸涩强压下去,然,挣扎许久,却终究是徒劳无功。

我可以强行忍耐旁人任何的欺骗与指责,却唯独会在他的冷漠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极度在意他所说的任何话语;因为喜欢,所以不想让他受到哪怕一分半点的伤害;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愿让他就此去娶别的女子为妻……

可是说到底,我这样一份渺小到泥土里的卑微情意,于他来说,也不过只是随意碾在脚下的一粒灰尘罢了。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是啊,你说的对。”声线略微有些颤抖,我动作迟缓地退后了几步,将眸底渐渐涌出的温热生生抑制在眼眶边缘,任由那原本清晰明亮的视线徒然笼上一层朦胧的大雾。

沐樾言定定凝视着我的面庞,眸中光色似是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动,却也仅仅是在一瞬之间,复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无痕。

呼吸里隐隐携带了几分极端压抑的痛楚,我抬手扶上木门的边缘,用近乎哑然的声音对他说道:“我倒是希望我从未出现在那沧归山上,也从未曾遇到过你……”

话音未落,沐樾言那一向无波无澜的眼底,竟是倏然泛起一层显而易见的惊愕与慌乱。而彼时我已是哀莫大于心死,遂也不肯再看他半眼,匆匆而又木然地转过身去,一头扎入了室外呼啸不断的漫天风雪之中。

狠力将身后年代已久的木门用力摔上,我仰起脑袋,任由天边不断飞舞旋转的雪点轻轻落在我的头顶——那时,我就在心中无比悲戚地想着,有的时候,那谨耀城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果真像是人们冰冷薄情的内心一样,在纯净得没有丝毫杂念的同时,却也是淡漠疏离得叫人心生凄怆。

强忍着胸口逐渐散开的尖锐痛楚,我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我那偏僻无人的竹屋之内,方才还干涩僵冷的面上便已然是布满了滚烫的泪水。我缓缓地扶着眼前木桌坐了下去,只觉得周身乏力得厉害,即使是稍稍急促地吸上一口气,那背上的伤口便似是由人割裂了一般骇得生疼。

起先时我并未在意什么,只当是心里难受得过了头,遂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发热,然无意间大口地呼吸了几次,却是隐隐感到喉间无端哽了一丝极为熟悉的腥甜。

待到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鼻间已是幽幽袭来一阵温热。我猛然低下头去,下意识里便要伸手去捂,然尚未抬起半边手臂,却是一眼望见了桌面上层层晕开的猩红。

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我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抹狰狞而又鲜艳的颜色,呆滞半晌,才迟钝地站起身来,试图去取来一枚手帕将血迹擦净,而方抬腿向旁迈出半尺距离,却是觉着身子陡然一沉,走到一半便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去,旋即胸腔一热,复又埋头呕出了一口鲜血。

我垂眸望着地上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痕,心中惊疑便更像是潮水一般纷至沓来。我虽早知那背上伤势有异,遂在平日煎药之时便额外留意三分,却不想,即便我百般费心地调制着每日服用的药量,也是并无任何显而易见的改善。

薛临那倾注了全身气劲的猛然一掌,似是已在无形中将我五脏六腑都震得支离破碎,日渐趋向于衰竭,所以事后无论服用多少疗伤用的药物,都是于事无补。我起初一直都对自己毕生所学的医术颇为自信,遂这小半年以来,我亦是始终天真地以为,只要按时服下该用的药材,便不会出现任何差池——而事到如今,这顽固的伤势就像是有意要向我索命一般,毫不留情地朝我不断逼近。

良久默然,待到挂在颊边的两行泪水渐渐风干,我正欲伸手将唇角残留的血痕试去,却是忽然听得耳畔传来一阵颇为急促的敲门声,一波紧接着一波的,直震得我心头发慌。

手足无措地抬起眼眸,正对上门外一抹修长俏丽的身影,我迟缓地直起身来,极为紧张地问道:“谁啊?”

“是我啊,你这个破丫头片子,一个人在那发个什么驴脾气啊?”姜云迟在外一边大力拍着门板,一边高声呼喝道,“话都还没说完,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蓦然见得来人是她,我在略有失落的同时却又缓缓松下了一口气,一时倒也不急着给她开门,只是悄悄用身体抵在门背上,随后虚声说道:“……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当然是把话说清楚了!”姜云迟扬声喊道,“樾言这会儿还在那边等着呢,你现在随我出来,我们一起过去,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聊一聊,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啊!”

眸色微不可察地亮了亮,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门打开,然眼角余光瞥见地上一滩尚未干透的血迹,便是不由得心下一紧,连连出声拒绝道:“不去……”

“你这个破丫头片子,吃错了药吧今天,怎的跟个疯子似的?”姜云迟又急又怒道,“樾言平日里一向不善言辞,你是为什么非要和他赌气呢?”

脑中倏然冒出他方才面若冰霜的冷淡模样,我沉默片刻,复又再度开口回绝道:“……我不去。”

“别啊,你出来,去跟他把话说清楚,说清楚就好!”姜云迟猛拍着门板,语气焦灼道,“要不然到了明天,咱们一大清早就要收拾东西到观昼城去,之后就再难得有机会和他好好沟通了!”

观昼城……?

我仰头苦笑着想,方才一直致力于纠结其他事情,倒是全然忘了还有这么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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