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不断地掠过,呼吸都好像被剥夺。
“小廷。”
莫廷雨望向他,“恩?”
“不要接近她。”
莫廷雨挨到他的身边,将头靠向他,细声细气地说,“妈妈会生气的。”
“搬回去住吧。”
“不。”
“我就是要住在那座园子里,和你一起。看看他们,一个个是怎么……”莫廷雨的声音渐轻,轻到不可闻。
那最后一个字以口型而出,他轻轻笑了起来。
393:尾声——卡萨布兰卡
风景辛回来时,蔚海蓝依然安静的坐着,还是抱着那只猫儿,指尖轻轻滑过猫儿光滑的皮毛。
猫儿也颇享受的眯着眼,团在她的手心里,仿佛睡着了。
罗思予见他回来,便牵了聂彤准备告辞离开,走到门口回头望去。
雪亮灯光下身影孤寂的的蔚海蓝。
风景辛安排妥了人送罗思予与聂彤离开,他这才慢慢走近她身边,喊一声蓝。
蔚海蓝抬起头,脸上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是目光柔和中,却蕴含着清冷孤寂的哀恸。
“我看到那个孩子了。”
这几天炒的最热的新闻不就是雷绍衡与他身边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孩子么?
风景辛了然的点点头,半蹲下身,“恩。”
“他姓莫,叫廷雨。”
风景辛眸光一紧,沉默了下才问,“他母亲是谁?”
蔚海蓝的黑眸依然清澈,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在笑,静谧的就如一幅画。她缓缓摇头,静静说道,“我也不知道。”
风景辛看着她努力强装出的若无其事,比从前更加安静的她,让他愈发心疼。终是忍不住,伸过手去,似想要圈抱住她,然他的手在半空中僵凝了下,最后轻轻落在她的头顶上,什么也不再说了。
第二天一早接到蔚舒画打来的电话。
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蔚雄谦的情况恶化,医院刚下了病危通知。
蔚海蓝不敢耽搁,与风景辛一道匆匆忙忙赶到医院。
急救室外,焦急守着的是蔚家一家人,蔚默盈扶着二夫人,小声的安慰着。蔚舒画与三夫人抱在一起,默默地流着眼泪。见到他们都只点了点头,便又神色焦急仓皇的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又等了许久,那扇紧闭的门终于被人打开。
医生一边摘下口罩一边往外走,众人忙一拥而上。
风景辛发现,只有蔚海蓝没有随众人拥上去,她甚至扶着墙,慢慢的不自觉的往后退着。
蔚雄谦随即也被推了出来,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上套着氧气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面对焦急询问的蔚家人,医生一边令人将蔚雄谦送往病房,一边悲悯的看着蔚家人,“经我们全力抢救,蔚先生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众人齐齐舒了口气,却又听那医生沉痛的说道:“但我希望众位都要有心理准备,蔚先生的脏器都已经严重衰竭,只怕……”
医生看着她们如遭雷击的表情,不忍再说,“你们去看看他吧!这几天,他也许还会醒过来。”
面面相觑后,连向来刚强的二夫人也忍不住泪流满面。跌跌撞撞的由蔚默盈扶着去病房,三夫人早已经泣不成声,一声一声唤着老爷,也让蔚舒画扶着走了。死讯通牒,人一这一生,该走到尽头的,还是留不住。
蔚海蓝全身脱力一般,慢慢跌坐在走道上的椅子里。
风景辛只在她身边坐下,“生老病死,人是不能控制的。”
“都要死的。”然而她连声音,都是哑的。
蔚海蓝进入病房时,二夫人三夫人一人一边握着蔚雄谦的手不住垂泪。纵然是蔚默盈紧抿唇角,强忍着没有落泪,然而眼眶早已红透,蔚舒画的眼睛早已红肿如桃,小声的啜泣着。
房间里的医疗机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勉力挽留住这个老人的生命。
二夫人三夫人悲伤过度,几欲晕厥。
蔚默盈便劝着道,“妈,你跟三姨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三个,会好好照顾爸爸的。爸爸要是醒了,我再打电话叫你们过来。”
二夫人三夫人都不肯走。
蔚默盈继续道,“我们这么多人守在这里也没用,难道要让爸爸不放心吗?”这话一出,两位夫人僵了下,蔚默盈又道,“妈,三姨,你们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更好的照顾爸爸。”
二夫人三夫人这才含泪同意了。
蔚默盈看了眼一直站在门口到现在也没说过一句话的蔚海蓝,拉了把还在垂头哭泣的蔚舒画。
送走了二夫人三夫人,蔚默盈与蔚舒画很快又回来了。蔚默盈到底是大姐,又曾经撑起过一个大公司,魄力自然是有的,她想了想,又看一眼紧盯着蔚雄谦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的蔚海蓝,“这样,今天我照顾爸爸,明天……”
“明天我来。”蔚海蓝静静地开口。
“好,那小画后天。爸爸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大家。”
然则虽是这样分配了,蔚海蓝与蔚舒画却谁也没有离开,三人各占一角,静静地看着靠着呼吸机活着的蔚雄谦,直到蔚默盈开口赶人。
次日蔚海蓝早早就来了。见到刚梳洗毕的蔚默盈,她似乎休息的不太好,秀美的面容上是掩不住的倦容,见她这么早来,倒也不吃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两句,蔚海蓝便道,“大姐,这里我看着,你回去休息吧!”
蔚默盈走后,蔚海蓝坐在床边的椅子里,安静的看着蔚雄谦,仿佛要将那张苍老的面容深深地镌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风景辛抽空也来了,安慰的话已经说过,临走只拍了拍她的肩头。
午后,二夫人三夫人也来了,陪着又是垂泪半晌,才让蔚舒画劝着回去了。
然而二夫人三夫人刚走不久,蔚海蓝便见蔚雄谦的手指动了动,她惊疑之下,只以为是自己看错,再看过去,蔚雄谦的眼睛缓缓张开来,混沌的眼中,毫无焦距。
蔚海蓝扑过去紧紧抓住他的手,“爸爸……”
蔚雄谦的眼珠艰难的转了下,仿佛是看清了她,被她握住的手指也颤动了一下,氧气罩下的嘴唇轻轻开合着。
蔚海蓝凑近他,激动地语不成句,“爸爸……你醒了?你想说什么?还是你要什么?”
“小娴,小娴……”蔚雄谦喃喃低唤着,眼睛错也不错的看着蔚海蓝。
“爸爸。”蔚海蓝错愕,却也明白了蔚雄谦口里的小娴是谁。
“小娴……”蔚雄谦仍是不断的低唤着,“你来了……”
听说,母亲赵娴和蔚雄谦相遇在一家叫卡萨布兰卡的旅馆。那应该是毕业旅行。
相遇后是别过,还是念念不忘,迎娶后是相濡以沫还是相敬如宾,他是否早就知道她不是他的孩子,可却还不肯说出口。前前后后,冷漠疏远,全都通透。这样的痴缠,又是为了什么,忽然间蔚海蓝就明白过来。缄默不语的原因,不过就是恋着。
蔚海蓝一怔,只是握紧了蔚雄谦的手。
“小娴……为什么是你走了进来……”蔚雄谦一声低语。
床边的医疗机器骤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蔚海蓝惊惶失措,拼命按着床头的铃。
医生护士很快冲了进来,将她挤出了病床边,就地抢救。
好半天,负责这次抢救的医生才抹着汗来到已经僵化成石的蔚海蓝身边,“没事了。哎,蔚小姐……”
蔚海蓝松一口气,骤然的放松令她手脚俱软。
医生眼明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劝道,“蔚小姐,你也别太伤心了,蔚老先生他……”
“谢谢你。”蔚海蓝垂头,打断了医生的话。
第三天,蔚舒画也很早就来了。
蔚海蓝本想留下,蔚舒画却难得的坚持,蔚海蓝只得起身回去。
“我中午再过来。”
“二姐,大姐今天会过来的,你就好好休息吧!”
蔚海蓝没应声,慢慢走了出去。
十点多钟,小护士告诉蔚舒画,主治医生有事找她。蔚舒画便请了小护士帮忙照看,便起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蔚舒画刚离开没多久,隔了几个房间的病房里有人在喊。
那护士听到呼喊,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医生办公室里,蔚舒画一脸茫然的看着医生。
“蔚小姐,你有听懂我的话吗?”医生耐心问道。
蔚舒画缓缓摇头,艰涩开口,“你的意思,是要停止用药?”
“蔚小姐,蔚老先生这样的情况,药物已经没有作用了。当然若你们坚持,我们也能继续用药,只是这样一来,蔚老先生也很辛苦,药物的疼痛是难免的,你可以跟你的家人商量一下,我现在只是告诉你蔚老先生这么个情况。”
蔚舒画失魂落魄的往病房走去,却在抬眼看见半开的病房门时,微怔了下,随即匆匆冲了进去。
雷绍衡站在床边,他手里牵着的孩子,与他有一样的眉眼。
而病房里的医疗机器,代表生机的曲线波纹,被一条条直线取代,发出“哔哔”的孤寂而绝望的声音。
蔚雄谦竟然就这么死了。
394:尾声——距离
蔚家人闻讯赶来时,医生沉痛的对她们宣布,蔚雄谦因缺氧而致死,已无力回天。
蔚海蓝被风景辛匆匆送过来,只来得及看见悲痛欲绝的三夫人晕倒在地,医生忙对她进行了急救,哭声嚎声乱成一片。蔚海蓝发觉自己的心一紧,然而她仍是听见自己用冷静的不像话的声音问还未退出病房的医生。
“医生,我爸爸怎么会突然……”
医生遗憾且沉重的说道,“蔚老先生的身体本来就……呼吸机的接口滑脱,导致老爷子缺氧而……”
“意外?人为?”她慢慢的问,满眼皆是午后白花花的日光。
很痛,却仍是不敢眨眼睛。
仿佛这些日子里,总是不断不断地在医院游走。
起先是自己。
后来是他。
再后来就是父亲。
医生望一眼莫名出现在病房里的雷绍衡,还有那好似因惧怕而紧紧依着他的男孩儿,颇有些为难的踌躇了下。近日的新闻闹那么凶,就算他不关注,也知道雷绍衡是谁,长什么样子了,他开口说道,“这个……如果说意外,可医院这么多年也从未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也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医生确实也很疑惑,然而若由他自己一力承担说是医院疏漏导致呼吸机的管子滑脱而致蔚雄谦死亡,这个责任,不要说是他,整个医院怕也承担不起。
可是,如果蔚老爷子是死于人为。
那么最可疑的人就是雷绍衡了。
蔚雄谦本来就时日不多,两只脚都要踏进棺材里了。
那么,大名鼎鼎的雷先生为何会对明知已经撑不了几天的蔚老爷子动手呢?
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说得通吗?
尖锐的喧闹,来自红着眼的二夫人,她从悲恸中骤然冲到一旁的雷绍衡身边,试图揪他的衣领。
雷绍衡牵着莫廷雨后退一步,没让她碰到他。
他的冷漠,与病房里的哀恸格格不入。
“是你!”二夫人声嘶力竭的冲他喊,“是你杀了老爷,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们蔚家真是作孽!才会招了你这个恶人!”
陈晟急忙忙扶过了二夫人,蔚默盈则是搂住她。
二夫人还在骂骂咧咧地哭喊着,“雷绍衡!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就是来杀人的是不是!”
风景辛扶着蔚海蓝的手肘,她的目光恍惚地落在病床上被白单子遮盖住的人形隆起,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他甚至都听见了她牙齿磕碰发出的咯咯声,那咯咯声忽又静了。
“蓝……”风景辛欲言又止。
蔚海蓝慢慢却坚定的推开的风景辛的手。
她呆滞的目光终于从蔚雄谦那边收了回来,她举步,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然而再艰难,也不过短短几步路的路程。
爱情如果有一百步,自己会先走出九十九步……
可是这